“不恨。”英俊的男人望着沙灘上撿貝殼的小女孩兒,像是想起了誰,他笑了。
瞬間,安琳的臉色蒼白如雪。
她明白,寧之諾說的不恨是什麼意思,不恨,不愛,他連對她的一絲的印象都不肯在他心裡留下。
只因爲他的心裡滿滿的只有一個——蘇以濛,再也放不下其他人進去。
——寧之諾何其殘忍,對她,她當真是一點心思都不給的。
她曾想過,寧之諾對她不曾有愛有恨也是好的,至少他還能記得她,記得他這一生還恨過她這樣的一個人,可是沒有。
無愛何以生恨?
安琳既心疼他又諷刺自己,果然是一點都不在意的。
看着安琳蒼白的臉色和她通紅的眼眶,寧之諾明白她在想什麼,冰冷的手覆着在安琳放在輪椅上的手拍了拍移開,他說,“安琳,你的心思我懂,你是個好女孩兒,不要把感情浪費到我的身上,你值得更好的人。”
這句話他一說完,安琳捂着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掉淚的狼狽樣子,她開始小聲啜泣。
安琳在悔,她爲自己剛纔的心思後悔,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的一個的人,她又爲什麼要那樣想他?
眼淚抑制不住的掉,終日壓抑的淚水彷彿要在這一瞬全都流光。
——寧之諾,你不能在我如此愛你的時候對我說這樣的話。連愛你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了?
沙灘上,遠處撿貝殼的小女孩兒一蹦一跳的,飛揚的發,明亮的眼眸都和記憶中人的身影相互重合。
“安琳,記得你答應我的話,我走了,別告訴她,啊。”寧之諾輕咳了兩聲,對安琳笑,“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去找個愛你的人結婚,生孩子,我們的婚姻沒有登記,在國內不作數,你還是一個單身的好姑娘,值得嫁給更好的人。”
安琳蹲在地上,早已經泣不成聲。
“如果哪天再碰到她,不用解釋什麼,讓她記得我是個薄情的人總歸比她知道真相要好得多。”
來不及擦拭臉上的淚,安琳站起來瞪着他說,“到頭來不過是你不想讓蘇以濛難過受傷,寧之諾你總是想着她怕她受傷,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受的傷害又有誰知道?”
“安琳答應我吧,她能好好的,我走得也安心一些,你剛剛問我還有什麼心願,那你別告訴她,就當是我的心願了,行麼?”
話說到如此地步,安琳還能不答應嗎?
閉上眼睛,任憑淚水肆意的流下,安琳點頭,她答應他,說,“嗯。我答應你,寧之諾我答應你。”
“謝謝。”他微笑,很感激。
“可是,寧之諾,瞞不住的,寧家人不可能不管你。”
“對寧家我也沒有什麼虧欠了,如若日後一切被傳出去也無所謂,濛,她總歸是要學着長大的,我再也陪不了她了。但是在此之前,能瞞一天是一天,她啊,從小就有點極端。”說到蘇以濛,寧之諾蒼白的臉上又有了微笑。
安琳看着他,眼睛哭得紅腫,海風將她的長髮吹得凌亂無比,她說,“寧之諾既然你如此在意她,爲什麼不去看看她呢?”
“不了。”
嘆了一口氣,寧之諾望着翻涌的海浪,對她說,“安琳,你看我現在的樣子還怎麼見她呢?就算回去了,在她身邊也爲她做不成什麼了,只是徒增負擔罷了。”更何況,他心裡有不見她的真正原因,安琳不知道的原因。
在這世上,寧之諾爲以濛保守着一個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秘密,日後他入土爲安,帶走這無數人想要知道的秘密,濛也不受他人打擾,也不受那些人的傷害,落得個清淨。離世前,這是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了。
越是看這樣的寧之諾,安琳越覺得心疼,對蘇以濛的嫉妒和恨意也越來越多。
“寧之諾你受這樣的罪,你可知道蘇以濛在國內是怎樣的近況?”將她昨天在書房不小心發現的照片給寧之諾看。
一張一張,照片裡,都是國內蘇以濛被一個男人或抱着,或扶着的畫面。
那個男人正是祁邵珩。
安琳有些氣憤的控訴,可寧之諾卻問她,“安琳,我的這些照片你怎麼拿出來了?”
一聽這話,安琳更是詫異,“這些,你都知道。”
“嗯。”寧之諾點頭。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蘇以濛這麼對你,寧之諾你不恨她麼?”
打斷安琳的的話,寧之諾說,“安琳,祁先生能和濛在一起不讓她一個人,我該是感激的,祁先生是個好人。”
——祁邵珩是個好人?這怕是安琳聽過的最荒謬的話了。
在蓮市,尤其是世家出身的安琳,最明白那個佔據高位的男人是何等的冷酷無情。
身爲資本家財閥的祁邵珩,最不缺的就是心機和手段,這樣的一個男人,爲人狂傲,對誰都不曾客氣,甚至人人在商場上都要畏懼他三分。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寧之諾卻說他是一個好人。
安琳不知道寧之諾對祁邵珩的評判是從何而來,但她只是靠他越近就越是發現——這個男人對蘇以濛到底有多深情,到底有多愛才可以如此坦然的說‘不愛’後眼睜睜看着她怡然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站在海邊,這樣的天有海風吹拂本該是最舒爽的,但是安琳卻覺得背脊生寒,整個人都如同置身於冰天雪地裡一樣,她冷得快不能呼吸了。
“你不該和她分開的寧之諾。”安琳看着他,再一次紅了眼眶。
寧之諾嘆氣,“安琳你不明白,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倔,如果不是我騙她先把她推出去,如果不是我先說‘放開’,即便我死了,她都會一直守着我的。從小到大,16年,我不離開她半步,她也沒有離開過我。我們相互依靠,相互陪伴着,早就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存在。我還可以,可是她太極端了,安琳你都不知道她有多極端。
一次,在她11歲的時候,我們重回孤兒院看院長,當時孤兒院有一次外出,野營,我和濛因爲和院長熟識的關係我們也一起跟着去了。那天下午,我因爲意外掉進了郊外的野河裡,不會水很快就不見了蹤影,所有人都急壞了,等着院長找人來救援的時候,有孩子甚至被嚇哭了,可以濛她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岸邊等我,她看不見我了不哭也不鬧,就那麼等着。
最後救援的人下了水,半天都沒找到我說是我生還的機率怕是很小了,所有人都不再救我的時候,以濛忽然起身下水了,她當時11歲也不會游泳,院長驚恐地大喊着,看她一步步走進水裡問她要做什麼。
她說,“河水太冷了,她要下去陪我。”
當時的水已經漫過了她的胸口,如果不是當時突然有救援人員發現了落水的我,那天的她真就陪我一起葬身野河了。這事兒是孤兒院的院長後來給我說的。
安琳你看11歲的她就是這麼極端,我還敢把真相告訴她麼?”遠處的海浪依舊翻涌着,安琳的紅着眼眶眼淚,抑制不住的往下掉着。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繼續聽寧之諾說,“安琳,從小,以濛她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看她那個樣子,我說我陪着她吧,至少不是留她一個人,後來她不排斥我,我就一直陪着她。
但是從那以後除了我,她也不跟誰親近。如此,我無奈也不能強制她和誰結交,她只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就拿了所有的時間陪她。我想,她只有我,所以別人在很多人身上得到的快樂,我要一個人都給她。這樣,她也就不比別人少什麼快樂。
可是,我錯了安琳,我真的錯了,就在拿到病例的那天,我突然覺得是自己間接的害了她,原來沒有誰可以永遠陪着誰的。我陪不了她了,永遠的陪不了她了,你說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又是這樣極端的性子,可怎麼辦纔好?
沒辦法,安琳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啊,才能出此下策直接推開了她,只能讓她先死心,對我徹底的絕望,才能讓她擺脫對我的依靠。濛,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了,她是該長大適應和人結交了,一年前和她分開讓她去法國,就是爲了讓她獨自一個人成長。我不能再陪她,她總要一個人去面對這個世界。受傷也好,難過也好,她必須要去走自己的人生。”
看了看手中的那些照片,寧之諾又說,“能接觸濛,靠近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前,我一直擔心她會就這麼一個人孤孤單單下去。現在有祁先生在她身邊陪着她,我覺得很安心,終於我可以沒什麼牽掛的走了。安琳等我走了,把我給她寫的東西都燒了吧,別讓她知道。這一生,我和她註定有緣無分。”
二更完畢。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