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抱着他往回走,這覺得腳下有些涼,赤腳,沒有穿拖鞋,浴室裡的地磚很冷,剛纔抱着她只顧着給她穿拖鞋,哪裡還想得到自己。“阿濛,想吃什麼?”晚飯沒有吃,怎麼行?他抱着她回臥室,問眼眶到現在還紅的人。
完全沒有胃口,什麼都不想吃。哭過了,似乎情緒沉穩了很多,想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那一陣的壓抑和情緒過激過去,沉澱了下來,被他就這麼抱着,神情現在才平靜了下來。
“晚飯沒有吃,現在吃,好不好?”手指按在她臉頰上,給她擦掉上面還沒有滑落地淚珠。
沉默了半晌,不說話最後只搖了搖頭。
有氣也不能不吃飯,到現在他倒是完全不知道要對她說什麼好了,想了想,他說,“我陪你,我們一起,一起吃。”
竭盡全力地哄她的人,哪裡還記得自己一天也沒有吃飯,自己也這麼和她賭氣生了一天的悶氣。
他哄她,她怔了怔,思緒恢復鎮定後有些無言以對。
不吃,剛吐完,現在什麼都不想吃。
“不想吃飯,那喝一杯熱牛奶?”看得出她現在完全沒有這個心思,他問她。
胃口變得很差,對於以往一直喜歡的奶製品現在一想到就有些反胃,瞭解祁邵珩的脾氣秉性,如果她什麼都不說,他應該能一直這麼問下去。
妥協後,她說,“只要酸奶。”
酸奶傷胃,可只要她現在能吃一點東西就好,也想不了那麼多了,“你等着,一會兒就拿給你。”這句話說完,他轉身出了臥室到樓下的廚房去。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她突然嘆了一口氣,真是沒有想到她和祁邵珩到現在也有這麼起爭執的時候。
到底是哪兒不對了?
蘇以濛是個冷靜的人,哭,流淚?情緒化?身爲女子特有的驕縱專利在她身上來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因爲現在有身孕情緒確實變了,怕是今晚她也不會這麼狼狽的掉眼淚了。
眼淚能解決什麼呢?
冷靜下來的以濛明白,今天這事兒不是就這麼哭一哭就完了的,今天一天的矛盾並沒有解決,祁邵珩不是情緒變好了,而是他現在對她的身體狀況關注明顯多於今天這些爭執的事情。
毫無疑問,他是個好丈夫,只是他需要她向他說明白很多問題。而她,從前待他不及之諾,在他內心裡似乎還有影響。
24歲,以濛清楚,婚姻是需要經營的,人與人哪能沒有爭執沒有矛盾?如果順其自然地因爲他現在緩和着情緒哄她就這麼過去了,以後一定還會有諸如此類的爭執發生,起身下牀,將地上的拖鞋穿上,她下樓去。
廚房,還沒有走進,就能聞到烤麪包的香味,沒有胃口的時候簡單的牛奶和麥片面包都是她喜歡的。
見她走過來,祁邵珩問,“不是覺得難受嗎?怎麼還下來了,一會兒就好,吃了再睡,晚上纔不會覺得不舒服。”
沒有接他的話,以濛坐在廚房裡的餐桌前。
全麥的麪包,烤出來有香味,不油膩很香,剛剛打開的酸奶酸澀的氣味在空氣裡發酵,坐了一會兒,以濛說,“祁邵珩,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眼見不爲實’,有些東西即便真的看到了也不見得是真的。”
擰開藍莓果醬的蓋子,握着餐刀的人手指頓了頓,從來不常說話的人,難得沉穩下來一句話說這麼長。
將烤好的麪包端到餐桌上,一邊聽她說話一邊幫她抹果醬。
“我知道,你剛纔生氣一定是因爲我對你和洪佳人今晚在一起的事情表現得太平靜了。”
不,不是平靜,在祁邵珩看來,他妻子簡直就是漠然。所以,他纔會言不由衷,纔會有後來這麼多的事情發生。
蹙眉,似乎有些怕聽到自己不願意聽到的話,原本想着她不想提,就算了,現在她這個時候又提及,內心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一路走到現在,我們都很累,很疲憊,可我不知道祁邵珩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相信你,不論什麼時候都相信你。即便看到那樣狀態下的你和洪佳人,我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委屈,我想幫你解釋啊,解釋清楚這混沌的一切。因爲我再清楚不過我丈夫是個怎樣的人,而我認識的祁邵珩也絕對不會和洪佳人真的發生什麼。”
手裡的餐刀放下,他看着她,似乎對於她說得話有些難以置信。
“祁邵珩,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勤快的人,所以很多話我都只說過一遍就不再說了,可你怎麼能不記住?我說我相信你,無條件的相信你,你是我丈夫,我做你的妻子不稱職,可你是我的丈夫你怎麼能忘?夫妻生猜忌,不過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若堅信你是我的丈夫,也就不會誤會我和之諾了。”
看着她,怔然了半晌,他說道,“這些話,你似乎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是,這是我的錯。”她伸手過去主動握住他的手,以濛淺笑,“祁邵珩,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更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聰慧,我這個人最不會交際也最不懂看人眼色,靠近我的人太少,這世上除了你再沒有誰和我真的這麼親近過,即便是我父親即便是之諾也沒有。所以第一次有人和我這麼親近,我學不會怎麼相處,學不會怎麼做好你的妻子,我總覺得只要無條件相信你就好了,可卻惹了你不悅,倒是生成了反效果,現在看來得不償失。當妻子的不稱職,那當丈夫的你,可不可以多給我一點耐心?”
她問他,眼眶似乎還因爲剛纔乾嘔時候的掉眼淚而紅腫着,可說出來的話卻截然相反的沉然穩定。
耐心?
“對你,要多少耐心都有。”反握住她的手,這不是哄她,不是巧言令色地說些好聽的話,她想要的,他什麼都要給她。他握着她的手很緊,而後直接走過去抱住了她,這段不長的話她慢慢說出來,語調輕緩,卻在他的內心形成了巨大的波浪,抱着她緊緊地。
沒有人知道他等這些話等了多久,不安,挫敗,所有情緒翻涌的時候,其實安定下來很容易,只要她的這麼一番話就夠了。
“祁邵珩就像我剛纔所說的‘眼見未必屬實’,我親眼看到你和洪佳人躺在一起,但是卻不覺得你會和她有什麼,是因爲我明白,那一剎那我絕對不能讓自己的眼睛矇蔽了了心。如果說,之前我還有一絲的氣氛,但是在你清醒後向我看過來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你愛我,你對洪佳人的生氣,你的憤怒都是因爲我。這是眼睛看不到的,但是心可以感受得到,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好生氣的,我說我明白你,可你卻總因爲這個生氣了,我懂你,難道不好嗎?”
“好,當然好。”他擁抱她入懷緊緊地,說道,“阿濛,你從來都不說,爲什麼從來都不說?以後這些話說給我聽,好不好?”
“好。”
她應聲,就是這麼一個字,能讓一天都處於情緒低落降至谷底的人瞬間升入溫暖的雲端。這些話他等了太久,現在聽到她說出來,甚至讓他覺得以後不論如何都無所謂了。冷清也無所謂,漠然不懂人際也無妨,他會用他全部的耐心和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這一刻,祁邵珩看他妻子知道他的阿濛,他的囡囡真的長大了,他比她看得更通透,看得更長遠,終於,她也能幫他排憂了,而不再讓他像從前一樣很多情緒只能獨自一個人承受。
越來越像夫妻了,彼此能輕易牽動彼此的情緒,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爭執?
祁邵珩沉默着出神,突然看到視線裡出現他妻子遞給他的麥片面包,一整天兩個人都沒有好好吃飯,現在情緒都穩定了下來,一起吃飯,話不多,可相處的氛圍已經恢復到了往常,不,也許現在相比往常更加的靠近。
吃完了這一餐,祁邵珩收拾了桌面去廚房裡洗碗,她就站在他身邊等着他。
廚房的窗戶上,照出兩個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就像是一個人。等他洗好了碗,她給他擦手,卻被他直接抱了起來回臥室。
換了睡衣,他給她解釦子手指從衣角滑入,“不許亂摸。”羞惱。
附身吻了吻她的脣,他笑道,“睡吧。”
凌晨,深夜,窗外綠窗紗外還有陣陣夏末的蟬鳴。
他抱着她,感覺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人總是會被眼睛看到的矇蔽內心的感受,可不論眼睛看到的是什麼,又怎麼能阻擋我對你的愛?什麼都能停止,可我偏偏學不會停止愛你,踩過荊棘,流了鮮血,遍體鱗傷,可我依舊無法不愛你。因爲我知道愛你早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主旋律,融入骨髓,融化在血液中。再也不能停下來,愛你,我的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