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康馳連吃飯睡覺都在實驗室裡，瘋狂地對每一個可能出現破綻的糾纏理論展開進攻。
看到有些魔怔的康馳日漸不修邊幅，陳海忍不住找到了嚴輝，詢問康馳最近到底在搞什麼研究。
“好像是關於量子糾纏的問題……這東西太燒腦了，我也搞不明白。”
“嗯，要不你幫我勸勸他，讓他適當的勞逸結合一下，別把身體搞垮了……”
“你怎麼不勸？”
“我試過了，但他根本聽不進去。”
“那我的話就更沒用了，別忘了他纔是老闆。”
“……”
陳海不禁有些無奈。
康馳是他負責的，要是他的身體或者精神狀態出了問題，領導肯定拿他開刀……
不過好在，盤古基地突然來了位訪客。
當得知任舟要過來拜訪康馳之後，陳海立馬感覺自己找到了救星，連忙向他說明了康馳的狀態。
其實任舟這次過來，就是因爲從沈首長那聽說了這件事，覺得康馳有可能不小心鑽進牛角尖了，於是過來看看情況，順便交流一下上次沈首長和他提過的無人機航母。
因此他直接就點頭道：“我儘量。”
兩人按了門鈴後，在康馳的實驗室門口等了足足十分鐘門纔打開了。
關於任舟不支持無人機航母的事情，沈首長已經通過電話告知了康馳，因此當通過監控知道是任舟後，他心裡多少有些詫異。
“任總，你怎麼有空過來啦？”
“今天剛好休息，就過來串串門散散心了。”
“這樣啊，那要不我帶你到東陽轉轉？”
“那倒沒必要麻煩你，東陽我以前也來玩過幾次……”
看着兩人進去後，陳海非常識趣地沒有進來，門很快就關上了。
任舟和康馳閒聊的過程中，也在打量着這個實驗室，不過剛剛剛看過外面那龐大的基地後，這會似乎看什麼都沒那麼震撼了……
“你最近都在研究什麼呢？”
“量子通訊之類的。”
量子通訊？
聽到不是電磁波，任舟頓時有些意外，顯然康馳和他想到一塊去了，這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搞量子通訊，可不就是鑽死衚衕裡了嘛。
任舟簡單地瞄了眼康馳辦公桌上的手稿道：“方便看看麼？”
“隨便看，反正都是廢紙。”
任舟點了點頭，便也不客氣地仔細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草稿，然後拿起一張仔細地看了起來。
【考慮到|B>滿足(σI+Iσ)|B>=0，即總角動量爲零的自旋單態，則(σI)|B>=-Iσ|B>，於是……】
任舟立即擡起頭看向康馳：“你這是……在研究貝爾不等式？”
“嗯，對於量子力學來說，它是個重點。”
“可它不是已經被證明不成立了嗎？”
“我知道，大前年的諾貝爾物理獎，不就給了阿斯佩他們嘛。”
康馳雖然表面平靜，但心裡其實卻有些糾結。
因爲這三個大牛一旦所證明的貝爾不等式不成立，就意味着量子糾纏理論應用領域，被關上了最大的一扇窗戶。而他則希望可以在這個密實的窗戶裡，尋找到一條縫……
只不過就目前來說，他結果依然毫無進展。
無論是從數學還是物理的角度，康馳都完全找不出這套理論的破綻。
當然，找不出破綻，也可能是康馳的造詣不夠高……
不過康馳也沒有爲此而沮喪，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理論造詣到底是什麼級別的，但至少看這些資料都非常容易理解。
而且全世界的頂尖學者都找不出的破綻，他找不來也很正常。
或許，這些確實都是真理，這條路從一開始就是堵死的。
又或者，他們的實驗數據有問題。
但實驗數據有問題，通常很快就被別人的重複驗證實驗拆穿，如果是無法重複的實驗，則只會被擱置，不可能被定義爲真理了。
任舟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草稿後，又拿起了一沓看了起來，過了足足大約半個小時，他纔有些頭疼地停了下來。
“所以你是站在愛因斯坦這邊，想證明貝爾不等式成立？”
雖然他不是這方面的研究者，康馳寫的大部分東西他都看不懂，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那些稍微能看懂的地方，大致猜出康馳的研究方向。
“我倒沒有考慮過站那邊的問題。”康馳解釋道，“主要是如果找不到那個隱變量，我們根本無法利用量子糾纏現象來進行真正的通信。”
“可他們已經證明隱變量不存在了，伱這麼做就是在挑戰真理，我們搞研究的，最怕的就是鑽牛角尖了，這是完全是對你生命的浪費……”
康馳搖了搖頭：“可你怎麼知道這就一定是真理？”
“以前的真理是天圓地方，但後來呢？以前的經典力學就是真理，但在進入微觀世界後，不也不起作用，得靠量子力學了嘛？”
“其實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個人可能確實偏向於愛因斯坦這邊，原因也不是他們提出的EPR佯謬剛好符合我的需求，而是對他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和科學觀點，比較符合我的理念，我相信上帝能擲骰子，但我同時相信無論結果再怎麼複雜，也一定是有規律的，科學的盡頭是玄學，但玄學的盡頭，未必不是科學！”
康馳的話，頓時讓任舟有些無言以對。
其實很多人說愛因斯坦晚年固執，主要就是體現在他和波爾等人的那場爭論。
就是因爲量子糾纏違背了老愛的基本信念。
波爾等人認爲，現在的量子力學就是完備的，兩個糾纏的量子完成幽靈般的相互作用，中間就是沒有任何理由。
而老愛則認爲量子力學只是通向一個未來確定理論的臨時步驟，而那個理論不存在他所厭惡的隨機性，並且能夠爲宇宙是如何運轉提供一個更加符合邏輯的、有序的解釋。
他認爲糾纏量子之間發生的對應變化，一定有一個還沒被發現的隱變量，而這個隱變量，一定能滿足定域實在論。
雙方就骰子到底是不是上帝投擲的，進行了多次爭論，結果誰也說服不了誰。
其實要說固執吧，兩人都固執，包括現在的康馳。
甚至從科學家通常不把話說死的角度想，堅持量子力學就是完備理論的波爾，反而纔是那個不講道理的人，只不過他的理論，確實一直沒人能夠反駁罷了。
於是後來，就有了貝爾提出的貝爾不等式。
貝爾原本只是個搞粒子對撞機的設備工程領域學者，研究量子力學純粹只是業餘興趣，結果這個不等式的提出，反而讓他一時之間名聲大噪，成爲了量子力學的關鍵性人物。
如果能證明貝爾不等式成立，那愛因斯坦就是對的，確實存在一個可以約束、影響量子自旋方向的隱變量。
如果不成立，則波爾就是對的，量子糾纏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後來阿斯佩等三個研發團隊，通過大量的實驗和論證，最終證明了貝爾不等式不成立，
甚至還拿了諾貝爾物理獎。
當時老愛的棺材板，估計都快壓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