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紫嫣帶着婢女走在長廊上,瞧見蘇瑾瑜扶着蘇夫人正從遠處走來,她看來身邊的婢女一眼,那婢女點頭,將袖子放下,袖中藏着的裝着蠟燭油的瓶子一路將透明的蠟油灑落在地。
咋一看,還真沒人能發現其中的端倪。
上官紫嫣往前走去,蘇瑾瑜扶着蘇夫人正走在了長廊上。
蘇瑾瑜朝前看去,發現上官紫嫣竟然也在靖國寺,她心裡微微掠過一抹驚詫,便留了心。
“瑾瑜待會兒你去善根大師那裡求支籤,問問姻緣。”蘇夫人想着女兒的婚事,“要是你臉皮子薄,我去求也成。”
“母親,我倒是想求支籤,不過是想爲你和弟弟求,讓佛主保佑你和弟弟平安。”蘇瑾瑜笑了笑,“再者,大哥和嫣兒的婚事也近了,到時候還是先辦他們的要緊,爹可是一直等着抱孫子呢,最好呢是今年就辦了,到時候你年頭生個弟弟,大哥和嫣兒年尾給你和爹生個孫子孫女,那我們蘇家可就真是雙喜臨門了。”
“哎,我也想着呢,只是怕李家那邊不肯罷休。”蘇夫人提起這個,便愁容上了眉梢,“前幾日我聽聞李賢妃又到陛下的書房去了一趟,這次陛下倒是沒有發怒,只是允了她回李府探望她的父親李大人,隨後我又聽說李賢妃還去了趟林府,聽說李賢妃以李家並未休妻爲由,逼着林嫣兒爲李松鶴守寡三年,三年過後方可再嫁,這個李賢妃簡直欺人太甚了,她也不想想當初那個李松鶴是怎麼對待嫣兒的,他害得嫣兒還不夠慘嗎,如今竟然要求嫣兒爲李松鶴那個混蛋守寡,三年啊,三年之中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三年過後嫣兒年紀也大了,還揹着了一個寡婦的名聲,如何再嫁。”
言至此,蘇夫人又嘆了口氣,“這幾日我聽你大哥說起像是許久沒見到嫣兒了,也不知她如何了。”
蘇瑾瑜低頭不說話,李賢妃的確是有她的算盤,只要林嫣兒被她逼迫着答應了爲了李松鶴守寡,這就無疑是往嫣兒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耳光,別說三年,就是一年都會發許多事,大家只會以爲是嫣兒剋夫,才嫁過去沒多久就不得丈夫歡心,最後還害死自己的丈夫。
再者李賢妃這麼做無非就是告訴天下人,林嫣兒她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她這輩子都別想嫁人了!
三年過後,嫣兒再嫁那幾乎是不可能,李賢妃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母親若是擔心,一會兒遇上了善根大師,我幫大哥抽支籤。”蘇瑾瑜心裡卻是另一番盤算,與問卜占卦,不如主動出擊。
“也好。”蘇夫人點頭。
山藥走在前面,蘇瑾瑜扶着蘇夫人走在中間,連翹頓後。
一行人往前走去,蘇夫人忽然問道,“剛纔還瞧見芙蓉和芙月,怎麼這會兒又不見了人影?”
山藥回頭看了一眼連翹,兩人抿嘴偷笑。
“夫人,興許兩位小姐遇上了什麼好玩的事兒,耽擱了下,合着她們兩人作伴不會有事,夫人就別擔心了。”山藥道。
“我是擔心,畢竟她們兩人是我們帶出來的,發生了什麼事兒可不好。”蘇夫人一想起太夫人頭就疼。
連翹抿嘴,興許人家正想着發生點什麼呢,她剛纔瞧着蘇芙蓉看着獨孤公子兩眼發直,蘇芙月則時不時瞥向太子那邊,兩人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母親前面就要到善根大師的齋房了。”蘇瑾瑜自然曉得她們的心思,只是她也不去點破,這些事兒全看個人造化,她支持或阻止都無用。
正說着話,前面的山藥忽然哎呀一聲,整個人往前滑了一下,朝前面一名走在後面捧着東西的侍女身上撞去。
蘇瑾瑜連忙扶住了蘇夫人,停住了腳步,“母親留步。”
蘇夫人不解地看着她,只見前面,山藥將那名侍女撞到後,那名侍女也往前撲去將手中捧着的東西摔到了地上。
聽得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傳來,一尊白玉觀音被摔得米分碎。
“哎呀,這可是太后送來的觀音像!”侍女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雙手捧起了那些碎片,渾身顫抖着指向了山藥,“你,你打碎了太后的東西,你罪該萬死!”
山藥慌了神,這時上官紫嫣走了過來,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眉頭皺了起來,“來人,將這個膽大的女婢抓起來!”
立刻有侍女走了過來,將山藥扣住。
“等下。”蘇瑾瑜上前,仔細看了看地面,而後擡頭對上官紫嫣道,“剛纔我的女婢是因地上溼滑,摔了一跤纔不小心碰到了這位侍女,這是無心之過,並不能全怪她。”
“無心之過?”上官紫嫣卻哼了聲,“方纔就你們走在後面,誰看到她是真的滑到了還是假的,不管她是真是假,她毀了太后的送佛的東西就是大罪,豈是你一句無心之過可以輕易揭過去的!”
蘇瑾瑜擰眉,上官紫嫣看樣子是有備而來,自己若是與她爭執必定會中了她的計,“那公主覺得應該如何處置?”她且看看對方究竟要作甚。
上官紫嫣以爲她定會爲了這個女婢與自己爭辯,據聞這個女婢可是她身邊的左右手,蘇瑾瑜對下人也是極好,她就想着對蘇瑾瑜身邊的人下手拉狡猾的蘇瑾瑜下水,誰知對方竟然不上當,她冷笑道,“打碎了太后的東西,自然是要受罰。”她瞧了山藥一眼,“不過呢,佛門淨地不宜見血,先將她押下去,等本公主禮佛完畢後再定奪。”
這是要扣押人質!
蘇瑾瑜眯眼,她說的沒錯,山藥撞壞了太后送給善根大師的玉佛是衆人有目共睹的事兒,這事兒可大可小,上官紫嫣說先關押等禮佛結束再定奪也無可厚非,自己若是反對就擺明了在偏袒山藥,到時候她便可借題發揮,治自己一個狂妄之罪,那自己就正中了她的計,可自己若是不管不顧,讓山藥被她押走,那她隨意在半途弄出點什麼,山藥也是要吃苦頭,搞不好弄個什麼畏罪潛逃最後被殺也是有可能。
好你個上官紫嫣不見了些日子,構陷人的手段倒是長進了不少。
上官紫嫣瞧着蘇瑾瑜露出一臉爲難的表情,心裡那個叫一個痛快,蘇瑾瑜你也有今天,不錯,打碎太后的玉佛並非什麼大事,可也不是小事,她可以用此藉口將山藥扣下,若是蘇瑾瑜膽敢反對,那她就可以說蘇瑾瑜仗着自己有功,蘇家有功,目中無人,縱容下人,可如果蘇瑾瑜怕死,讓自己帶走山藥,她則可以讓人在半路找個隱蔽的地方弄死山藥,按個畏罪潛逃的罪名,能砍了蘇瑾瑜一個臂膀也是件讓人愉快的事兒,這兩樣哪一樣都能讓蘇瑾瑜吃不了兜着走。
蘇夫人和連翹走了過來。
“瑾瑜,這下可如何是好?”蘇夫人皺眉,山藥和連翹都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送給女兒的一等丫頭,她們兩人做事一向極爲有分寸,絕不會這般魯莽。
“小姐,山藥是被冤枉的……”連翹急了,眼看着山藥被人押着,她作爲姐妹也是擔憂不已。
上官紫嫣冷哼一下,“怎麼,難道本公主會誣陷她不成,你這個小小婢女倒是挺會狗仗人勢,來人,掌嘴!”
有人上前,捲袖揚手要給掌連翹的嘴。
“住手!”
上官紫嫣道,“怎麼,蘇瑾瑜,你要包庇下人?”
蘇瑾瑜上前,“公主,善根大師的齋房就在前面,公主是來爲太后祈福的,難不成連一點寬容之心都沒有,沒有寬容之心,何來平靜之心,沒有平靜之心,你又如何替太后祈福?”
好你個蘇瑾瑜,都到了這一步了,你竟然還能這般狡辯!
“好,本公主今日不和你計較這般,不過這個壞了太后玉佛的女婢,本公主是一定要帶走,到時候交給太后處置!”上官紫嫣打定主要要弄死山藥,以泄心頭只恨。
連翹知道自己惹事了,低聲道,“小姐……”
蘇瑾瑜擰眉,正思忖時,一道聲音自背後響起。
“不知本王錯過了什麼好戲?”
上官紫嫣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去,只見麒麟王大步朝這裡走來,他身邊還跟着一頭金色毛髮,身形高大的神犬,看上去,那氣勢就夠嚇人的。
不知怎地,面對麒麟王,上官紫嫣只覺得心跳的厲害,因爲她曾聽杜皇后無意間提起要將自己與蘇瑾瑜一起作爲這次聯姻的人選,她要麼嫁給大名的麒麟王,要麼嫁給西岐的扎伊王子,那個扎伊的名聲早就在大曆傳開,況且她也聽太子府上的人私下提起扎伊那些個禽獸的行徑,爲此她心裡便偏向了麒麟王,比起虐待女人的扎伊,她寧可選擇霸氣的麒麟王。
爲此,她也有意要在麒麟王面前表現出色點,上官紫嫣上前一步,朝麒麟王略微頷首,輕聲道,“見過麒麟王。”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別提她這個不受寵的公主,看似風光實則一個棋子而已,她的婚姻從不是她能說了算,與其被動被賣,不如主動出擊。
相對上官紫嫣的熱絡,麒麟王則顯得冷漠許多,他瞧了一眼蘇瑾瑜問道,“蘇小姐是否遇上了難事?”
上官紫嫣想不到麒麟王會說這樣的話,頓時愣住,這是打算幫着蘇瑾瑜?
那邊,蘇夫人連忙道,“剛纔我家女婢不小心滑了一跤,推到了公主的侍女,侍女手中捧着的太后送給靖國寺的玉佛被摔壞了,公主爲此大怒,要責罰婢女,瑾瑜正爲她求情。”
麒麟王眯了眯眼,那雙隱藏在面具後的眸子,幽幽閃過一抹光,“哦?”他問山藥道,“你方纔是滑到了?”
山藥連忙點頭,“是啊,奴婢剛纔經過走廊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滑了一跤,奴婢才撞到了前面的人,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摔壞太后的玉佛。”
“胡說八道,這地我也走過,怎麼不見我滑到?”剛纔那名侍女立刻出聲,“你這分明是在狡辯!”
“我沒有!”山藥真覺得自己冤枉了,明明那地兒真的很滑。
蘇瑾瑜忽然看向了那名侍女,目光如炬,嚇得那侍女低頭。她眯眼,這裡面果然有問題。
“既然兩位各執一詞,那就讓本王來主持公道,我們到剛纔的地方瞧上一瞧。”麒麟王領着神犬往回走,在一處停住,指着地面問道,“是這裡嗎?”
上官紫嫣倒是不怕,那蠟燭的油經過這會兒工夫,應不再有痕跡,量他們也發現不來什麼。這是她之前在宮裡學到一點伎倆,當初有懷孕的嬪妃若是不聽話,杜皇后就會命人用這樣特製的油滴在嬪妃經過的地方,導致那嬪妃滑到流產,而事後誰也查不出什麼緣故。
杜皇后用這樣的伎倆暗地裡不知弄死過多少皇帝的子嗣。
“是!”山藥點頭。
麒麟王伸手摸了摸神犬的頭,對它道,“去,聞一聞。”
神犬竟也能聽懂他的話,走了過去,低頭一聞,而後擡頭朝麒麟王擺尾巴。
“地上有東西……”麒麟王用很肯定的語氣道,“應是油蠟之類的。”
蘇瑾瑜眸色一亮,對啊,她怎麼沒想到蠟油,一定是蠟油,有人將蠟油滴在地上,透明的蠟油一般不容易被人察覺。
上官紫嫣的臉色瞬間有些難看,不過她倒是沉得住氣,“王爺,空口無憑。”
“好,本王就讓你心服口服!”麒麟王等得就是她這句話,他伸手一拍神犬的頭,“去,將藏有油瓶的人給本王找出來!”
他這話一出,頓時那名侍女嚇白了臉,她剛纔還沒來得及將油瓶丟掉。
她那邊還沒回過神,神犬已經撲向了她。
上官紫嫣見神犬竟然直撲向自己的侍女,頓時也嚇呆了。
神犬撲倒了那名侍女,將她壓在了地上,一個小油瓶咕嚕嚕地從她的袖中滾出,滾到了麒麟王的腳邊,他彎腰將油瓶拾起,打開瓶蓋放在鼻下一聞,“公主,這瓶蠟油可是從你侍女的身上查出的,你要作何解釋?”
上官紫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顫抖着脣,張了張嘴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原本是想着陷害蘇瑾瑜的婢女從而拉蘇瑾瑜下水,只要她能將這事兒捅到太后跟前,再添油加醋一番,太后定會大怒,要知道太后可是個極其信佛之人,倒時候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蘇瑾瑜。
本來一切都水到渠成了,誰知半路殺出了個麒麟王。想不到麒麟王竟然可以帶神犬入寺廟,還幫着蘇瑾瑜。
這下她是徹底敗了。
“公主,你可否給我一個解釋,爲何你的侍女身上會有這樣的油?”蘇瑾瑜道。
上官紫嫣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應了過來,上前狠狠地給了那個侍女一巴掌,侍女剛剛爬起來,就被她甩了一耳光,兩眼發暈。
“好你個賤婢,竟然敢陷害蘇小姐,連帶着陷害你家公主我!”上官紫嫣如今急於與之撇清關係,侍女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她又狠狠地給了一巴掌,“你還敢狡辯,如今麒麟王已經查明瞭真相,你還不快認罪,打碎了太后的玉佛可不是小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開口!”
那話裡帶着威脅的意味,侍女嚇得連忙朝蘇瑾瑜跪了下去,不住地磕頭,“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帶着身上,不小心漏了出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蘇小姐饒命!”
想事後不認賬!
蘇瑾瑜道,“公主,既然水落石出,那就放了我的奴婢。”回頭再給你算這筆賬!
上官紫嫣連忙命令道,“還不放人!”
山藥回到蘇瑾瑜身邊,蘇瑾瑜道,“公主,方纔我的婢女是被人陷害才撞到了你的侍女,你的侍女纔打翻了太后的玉佛,你都可以私自扣押我的婢女,敢問如今真相大白,一切都是你的婢女之過,不知公主要如何抉擇?”
這是在逼自己!
上官紫嫣淡淡道,“自然是秉公處理,來人,先將她拿下!”她朝侍女看了一眼,暗示她先彆着急,那名侍女低頭默默地任由人押着離開。
“蘇小姐之前都是誤會,本公主在此向你致歉,還請蘇小姐莫要因一場誤會而傷了和氣。”上官紫嫣想不到自己一場計謀竟然被麒麟往破了,弄得她如今不得不反過來向蘇瑾瑜道歉,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蘇瑾瑜冷笑,“公主多慮了,畢竟這是太后的玉佛,摔壞了誰也擔待不起,公主着急也是情理,不過我想佛主有慈悲之心,公主還是莫要太過責罰你的侍女。”
麒麟王道,“還是蘇小姐有慈悲心腸,公主,既然是一場無心之過,還望公主看在佛主的面上,網開一面。”
“太后是禮佛之人,持慈悲之心。若是太后在,定會以慈悲爲懷。”蘇瑾瑜可不願她在背後捅自己一刀,回頭給太后面前打小報告。
上官紫嫣這會兒氣得想罵人,他們這麼一唱一和擺明是在說自己小心眼,爲了一尊佛像而遷怒於下人,她陪着笑道,“那是自然,既然是無心之過,太后也定不會遷怒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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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羣:一二九零四零七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