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沉默了一下。
方玄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當看到那少年一雙清澈的眼投在沈望舒身上的時候,莫名的嫉妒叫他連自己都管不住。
她被人看上一眼,他都覺得無法忍受。
他又很緊張。
此間女子大多左擁右抱,一個正君之外,其他的小侍不知多少,越是富貴雙全的人家,小侍也多,也有用這些美貌伶俐的小侍給自己增添光彩,被人羨慕的意思。
那樣尋常的人家都是如此,更何況三皇女乃是天潢貴胄,生來就是富貴逼人,尊榮無比,她見過的男子不知多少,只怕很少會見到自己這般嫉妒的了。會不會,她同樣會覺得自己是個妒夫呢?
嫉妒的嘴臉並不好看。
他明明知道不應該叫她看到自己的小心眼兒,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然而不知爲何,方玄在看到沈望舒那雙含笑的眼睛的時候,一切不安都消散不見。
不知是從靈魂裡還是從哪裡,他就彷彿能夠篤定,她不會厭惡自己的嫉妒。
他甚至有一種莫名的相信,眼前這個風華絕世的女子,只會愛着他。
這真是一種非常厚臉皮的認定,畢竟他這麼難看,而三皇女只不過是見他第二次面而已。
一見鍾情,竟然發生在他這樣的男人身上。
愛上他的,是這樣光華璀璨,世間至美的女子。
然而方玄的心裡,卻因爲這種篤定,變得柔軟了起來。
因此,他是說不出道歉的話的,還隱隱地覺得,自己似乎可以表現得更……
嗯……撒嬌一點。
不過這個就有點兒爲難方將軍了,五大三粗的,只見過從前那個倒黴母親身邊的小侍矯揉造作地撒嬌,真叫方將軍擰着腰肢咬着嘴脣目若春水羞答答地低頭一臉的嬌羞,還真的蠻難爲人的。
他只是咳了一聲,努力用自己正直而可靠的目光看着沈望舒,再次一臉忠厚地重複道,“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他頓了頓,還是小聲兒哼哼着說道,“不喜歡你看別人。”
說完了這個,他渾身緊繃,臉上都僵硬了。
上戰場殺人都沒有眼下,在這女子含笑的目光裡緊張。
糟糕,不小心,把大實話給說出來了。
沈望舒卻笑了,伸手終於搭上了自己覬覦已久的強壯手臂,摸了摸,看他的臉紅了,這才笑眯眯地說道,“對,以後都這麼幹。”
方玄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這麼幹?”
“本王就喜歡你,日後,自然不會多看別的男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惡趣味,從前阿玄對自己說的話,沈望舒自己說出來,那感覺真的蠻舒坦的,特別是看到方玄感動的樣子,鸞王殿下越發地覺得滿足了起來。
原來把自己心愛的人全心愛惜,捧在手裡的感覺是這樣叫人感到幸福,甚至無怨無悔,只要得到他的一個笑臉。沈望舒迅速進入角色,目光更加溫柔,踮起腳尖兒,仰頭溫柔地說道,“誰敢多看本王一眼,你就打他!”
如果不是身高問題,其實鸞王殿下說這話還真的挺有氣勢的。
當然,不管身高如何,眼前這華服美貌的女子,在方玄的眼裡總是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
這句話,甚至有一種奉旨跋扈的意思。
方玄短促的應了一聲,感受到笑眯眯的沈望舒愈發地摸着自己的手臂,卻不能狠心叫她不要對自己做輕佻的事情。
一羣鸞王府的侍女都看着眼睜睜地看着,看到自家皇女就跟失心瘋了似的,不由都駭然地對視着。
這麼一見鍾情,簡直本被下了咒沒什麼兩樣兒了。
天曉得,這位方將軍看着不好看,竟然能迷住自家皇女的心。想當初那滿府的美貌少年,燕瘦環肥全都有的是,然而三皇女都沒下嘴,非說都不是自己最喜歡的,莫非其實從那時起,自家殿下其實喜歡的就是醜男?
這種想法倒是蠻靠譜的,不然殿下爲什麼遣散了所有的小侍空了整個王府呢?沒準兒就是人家方將軍纔有這種大造化。因此,雖然覺得方玄貌醜,實在配不上自家美貌無匹的殿下,不過王府侍女都決定還是要默默抱緊方將軍的腿。
沒準兒這位就是未來的鸞王君了。
就在這些侍女越發不敢怠慢,也不敢在此時出聲的時候,那車廂之中傳來一聲呼痛的輕呼,之後那少年再次掀了簾子探頭出來。
這一回衆人都看清楚了這少年的模樣。
就算他雙目微紅,可是依舊不損他清麗秀雅的容貌,與這令人驚豔的容貌不同的,是這少年一身白衣風姿翩翩。世人很少會衣裳全素,蓋因雖然白衣清透,然而一身寡淡總是叫人覺得晦氣。
身上沒有一點的裝飾,看似不過簡樸,不過這年月兒一點首飾都不戴,豈不是在守孝?雖然少年一身白衣如同天山雪,越發不食人間煙火,不過沈望舒卻只是含笑看了一眼。
“多謝您相救。”這少年聲音清越,目中因疼痛淚光點點,和那纖瘦的腰肢,越發叫人垂憐。
這是他第二次道謝,可是依舊是感謝沈望舒,完全沒有方玄什麼事兒。
方將軍壓根兒沒叫人放在眼裡。
方玄也不在意。
他生於軍中,長於軍中,生來就是一副疏闊的性子,雖然覺得這少年有些不知禮數,不過也不會如同那些小心眼兒的男子一般斤斤計較。
然而沈望舒的心眼兒真心不大。
那個什麼……比男人還小呢。
她眯了眯眼,淡淡地對這目若流光的少年說道,“不是本王救的你,你只感謝本王,莫不是看人下菜碟?”明明是方玄勒馬,然而這少年卻視而不見,只對着看起來更加光鮮亮麗的自己道謝,就算一臉的真誠,可是這種人沈望舒真是太知道了。
見這少年一僵,她臉上就帶了淡淡的笑意,越發豔光四射,哼笑了一聲說道,“也是這位公子自己詛咒自己。你一身孝,看起來是挺美的,不過這麼晦氣,倒了黴也只怪自己。”
她的笑容帶着幾分譏諷,頓時令那少年的臉漲得通紅。
這是在鬧市,驚馬本就令人側目,再有沈望舒這一席話,就叫人議論紛紛起來。
“若公子家中還有親人,本王更勸你少穿孝衣。詛咒自己也就算了,連長輩同輩小輩都不放過,生了一個你倒是克全家,你也真是喪心病狂。”
沈望舒聲音淡定地笑着說道。
可是她的話,卻更叫人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那少年。
這少年自幼生得美麗無比,都說他是有大造化的人,被人奉承着長大,哪裡有被人這般羞辱的時候,一時羞憤莫名,更加難受,眼裡的眼淚奪眶而出。然而就算他哭死在沈望舒的面前,沈望舒也半點兒不會有所動容,蓋因這少年上輩子可把三皇女坑慘了。
雖然有三皇女自己就挺不是個東西作死坑自己坑大皇女的,不過若說這少年沒有心機,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他擺着一張清麗純潔的臉,引得三皇女爲了他做了無數的錯事,自己卻依舊如同雲端上的仙人一般,只是幹吊着三皇女罷了。
當大皇女姐妹失勢,他倒是拍拍屁股施施然地給二皇女做鳳君去了。
一想到這裡,沈望舒的目光就沉了沉。
“以後脫了這身兒晦氣的皮,不然人美心毒,咒死全家的,太缺德了。”
這話有些惡毒,至少這少年的清名就有損,只怕都要被人指責一聲不孝了。
然而面對那少年一雙悲憤的眼,沈望舒卻只是笑了笑,對方玄溫柔地說道,“算了,遇上個不知好歹的貨色,咱們不要理睬他。”
她方纔對這清麗無比的少年那般疾言厲色,然而卻對高大強壯的方玄這般溫柔,那眼裡的疼愛都要溢出來了一般,更何況她這般美貌絕倫,更叫人嘖嘖稱奇,畢竟有心人看出,這位自稱“本王”,只怕是天潢貴胄的女子,是因少年對方玄的無禮,因此才這麼不客氣。
一個男子,被女子這般維護,甚至連對面是個美少年都顧不得,得多麼幸福呢?
連那少年在羞憤中,看到沈望舒臉上那不容錯辨的愛意的時候,都忍不住目光恍惚了一瞬。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方玄,更加委屈。
方玄一身鎧甲雖然威風凜凜,不過這般粗魯,看着就是一個沒地位的粗使男僕,既然地位低下,他對這男僕的主人道謝有什麼不對呢?
誰知道眼前這女子喜歡的竟然就是這男子呢?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覺得,這樣的愛惜,如果是給自己的,那就更好了。這種感覺叫他忍不住紅了臉,癡癡地看着沈望舒。
然而沈望舒已經準備牽着自己的愛人去逛街了。
皇家爭鬥你死我活,太正常不過的事情,成王敗寇,三皇女技不如人死在二皇女的手裡,也算是與人無尤。她只會在這輩子輔助上一世被三皇女拖累過的大皇女登位,順便叫二皇女同樣嚐嚐成王敗寇的滋味兒也就算了,別的沒想更多。
就比如眼前這少年,的確算計了三皇女,不過三皇女並不無辜。她日後不理睬這少年,由着他和上輩子一般與二皇女糾纏在一起,也就算了。
她不會再與這少年有什麼牽連。
只是這少年的身份還有些叫人不快,不過她卻不是很在意。
“你不喜歡他?”方玄叫她拖着手走開,心裡滿足得幾乎要呻/吟出來,他手裡提着沈望舒買的各種東西,輕聲問道。
沈望舒空着手悠閒地四處看着,完全沒有注意各處都有人鄙夷地看她一個大女人竟然自己不拿東西,反倒叫男人提,滿不在乎地說道,“裝模作樣的貨色罷了。生得不怎麼樣,倒是覺得自己能傾倒衆生似的,叫人看着就不喜歡。”她哼笑了一聲,難掩厭惡地說道,“雖生了一張秀氣的臉,不過遠不及你。”
這是真心話,畢竟在鸞王殿下詭異的審美觀裡,男人就該是強壯有力,威風凜凜的。
要不怎麼給鸞王殿下當牛做馬呢?
她一臉的坦然,方玄的心裡卻快活得要飛起來了。
“我沒有他那麼好。”他謙虛地說道。
其實他自己也覺得自己的確比那少年好多了。
那般瘦弱無力,撞了一下頭就淚眼朦朧要暈倒似的,能幫着鸞王提重物麼,能任勞任怨地陪她逛街麼。
“這世間在沒有你這般優秀的人了。”沈望舒跟自家愛人還說什麼虛頭巴腦的呀,越發賣力地給愛人洗腦,板着修長白皙的手指精神抖擻地說道,“你看看,我這麼嬌貴,能出去做事挨累麼?可是你卻強悍極了,肩膀這麼有力,以後要給本王遮風擋雨啊。以後你在外面當大將軍,本王就可以在王府裡過逍遙日子了。一家有一個被人敬畏的就足夠了,只要你更厲害,日後誰還敢小看本王?”
軟飯能吃到這個地步,還這般坦誠,這般理直氣壯的,也就鸞王殿下一人了。
鸞王府的侍女們都紛紛掩面,覺得太無恥了。
能把正君指使出去幹活兒,自己安逸享樂……
看起來自家殿下和方將軍還真的蠻絕配的。
畢竟三皇女是有名的廢物點心,有個強悍些的正君,其實也很應該。
連鸞王府的侍女都不好意思,然而方玄卻低頭認真地想了想。
“你喜歡安逸,那我就出去做事,你放心,一定給你撐腰。”他認真地說道。
甚至他在心裡覺得,男人麼,做事養家給自家皇女遮風擋雨什麼的,這不是應該的麼?
“真的?”沈望舒的眼睛頓時就明亮了。
方玄用愛惜的目光看着養尊處優,白皙美貌的皇女殿下,輕輕點頭說道,“覺得差事太累,那就不做。”
“我可真是更加愛你了。”沈望舒看着接受很快,完全沒有一點遲疑就接受了這個設定的高大武將,甜言蜜語地說道。
方將軍被糖衣炮彈轟炸得暈頭轉向的,哪兒還有一點的清明,只恨自己沒什麼本事,如今才做了京郊大營的主將,不能給自家皇女更加狐假虎威。
不過沈望舒卻覺得很開心了,她心滿意足地牽着方玄的手,什麼都買,玩兒命地敗家,到了後來,鸞王府的侍女一臉驚恐地看着方將軍都不叫沈望舒自己掏銀子了,默默奉獻自己的私房來給愛人買單,都覺得自家殿下竟然花男人的錢,以後只怕腰桿子都直不起來了。
這軟飯吃得真是令人瞠目結舌,許久,沈望舒心滿意足地停下,從許多的大包裹裡摸出一隻醜醜的不值錢的玉佩。
“給你的,以後我給你更好的,啊!”沈望舒柔聲說道,“就連上街買個東西,我也都記得你,看我對你多好。”
鸞王府的侍女們默默地看着喪盡天良的鸞王拿人家花錢買的玉佩來哄騙方玄,這玉佩還不值錢,覺得方將軍也真的挺倒黴的。
“你對我真好。”方玄果然臉紅了,摸着冰涼的玉佩滿心歡喜。
活該被自家殿下騙得暈頭轉向的。
侍女們圍觀了一場三皇女是怎麼叫人死心塌地賣命的,更加不敢多說什麼了。
“咱們回王府去?”沈望舒累了,那個什麼,雖然什麼都不拿,不過走着也會累不是?她滿意地看着方玄對自己依舊遷就順從,雙目清亮柔聲問道,“和我回家去?以後,那也是你的家。”
方玄眼睛一亮,頗爲意動。
不過鸞王府的侍女們是真看不過去了。
這明顯是把人家方將軍騙回王府這樣那樣的節奏。
“殿下,今日天色將晚,方將軍過府與理不合。”到底是個大男人,怎麼能跟女子一樣獨處呢?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這光天化日在外走走就很可以了,真跟鸞王回了王府,那還不一定叫人傳出什麼來。
不過知道鸞王的性子不是一個聽勸的,這侍女眼珠子一轉,在沈望舒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您想想方將軍的清譽?總不好叫方將軍無顏見人不是?”這話,算是叫沈望舒有了一些忌憚。
她心裡一嘆,有些黯然。
如同阿玄這般驚才絕豔的男子,在這個世界,竟然會被這樣看輕。
雖然她覺得她和方玄的交際別有一番情趣,可是卻不願意叫方玄的名譽有損。
有些心疼方玄,她又捨不得和方玄總是見不着面,想了想眼睛一亮,對方玄笑着說道,“既然如此,改日,叫我姐夫請你去說話,到時候咱們還能見面。”
鸞王殿下一點兒都沒覺得使喚自己姐夫有什麼不對的,笑眯眯地就幫自己姐夫大皇女的正君派了差事。她的話叫有些失望的方玄再次振作了起來,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等着。”他又頓了頓,紅着臉說道,“三日後,我從大營回京。”
“你現在住在哪兒?”沈望舒突然好奇地問道。
“陛下才將京郊大營給我,這些天我住在大營的軍帳裡。”方玄老實地說道。
“不許和別的女人住一起啊。”別管是不是女尊世界,沈望舒都覺得這個必須指出。
方玄的眼裡帶了淺淺的笑意,溫情地看着自家的舒舒帶着醋意。
“在京裡沒有宅子”沈望舒好奇地問道。
方玄搖了搖頭。
他之前只是一草根兒,哪裡能有錢在上京買宅子,更何況他從來都住在軍帳裡,孤家寡人的,買什麼宅子。
沈望舒轉了轉眼睛,急忙說道,“我在京裡還有處宅子,特別好特別美,你若是沒出住着,不如就在那兒住了。”這就是金屋藏嬌吧?鸞王殿下覺得自己更滿足了。
原來皇帝給自己媳婦兒宅子住的時候,是這種心情。
方玄沒有遲疑,點了點頭。
他其實是喜歡眼前這美貌絕倫的女子把他什麼都放在心底的。不過他是個內斂的人,不敢承認,只好繼續賣力地給沈望舒提着東西。
力大無窮的方將軍連鸞王府這些侍女的活兒就搶着幹了,直到和沈望舒依依惜別,他才一步三回頭地往京外走。沈望舒沉默地看着他走遠了,這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帶着自己的侍女一同回了王府。少了那麼多的美貌少年,王府空蕩蕩的,露出幾分蕭瑟。
沈望舒其實覺得三皇女挺會享受的。
還知道整一王府的小妖精養眼。
“殿下,要不要……”一名侍女是從小就服侍三皇女的,見沈望舒看着靜悄悄無聲的園子沉默,遲疑了一下就上前留意她的神色,輕聲說道,“若殿下不喜那些美色,咱們園子裡也不必這般簡陋,不如撿好的戲班子採買來,時不時聽聽戲,不也熱鬧些?”
她是知道三皇女性子的,當然不會勸她去再買一些美貌的少年,遲疑了一下就說道,“大殿下說的有幾分道理,正君入門之前……”
她沒敢更多地說些什麼,唯恐三皇女聽了這麼多的勸解反感。
想當初大皇女就是這麼和三皇女生分的。
“戲子就不必了,廚子多尋幾個,要最好的手藝,天南海北的,都叫進來幾個好的。”
沈望舒的話頓時叫這侍女驚呆了。
“廚子?”
“阿玄在外頭軍營裡風餐露宿的,倒是極爲辛苦。他又是一個人,從來對自己馬虎,身子可怎麼受得了。”沈望舒心疼得齜牙咧嘴的,優雅地靠在園子裡的石橋上嘆息說道,“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事兒,我只好多愛惜他一些,至少叫他吃用都精緻些。”
方玄並沒有說自己家中的事情,不過只看他常年都在軍中,就知道他只怕和家中並不親密。他孤零零的一個,沈望舒更加心疼。
從前那幾個世界裡阿玄同樣有與家中不睦,因此老死不相往來的。
可是沈望舒卻覺得這一世的方玄更加叫人感到心疼。
因爲這是一個對男子格外嚴苛的世界,方玄一個男子能在這個世界一個人站穩腳跟,就可以知道他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殿下喜歡就好。”侍女覺得廚子什麼的倒還好,點頭,還是忍不住問道,“您真的喜歡方將軍?”
“喜歡還有假的不成?”沈望舒哼哼着說道,“趕緊把宅子收拾好,叫幾個老實點兒的過去照顧他。”她頓了頓,很小心眼兒地說道,“要男孩子過去。”
那個什麼……就算叫侍女過去服侍,方將軍的模樣兒人家也下不去那個嘴啊,侍女無語了,悶頭應了。
“等以後本王大婚,你們要對方將軍如同對待本王。”這些侍女都是大皇女從前好生抽打過的,忠心耿耿做事麻利,沈望舒一句話,就有天南海北的廚子被收攏到了王府裡,大張旗鼓的,連女帝都被驚動,命沈望舒入宮問話。
沈望舒打扮得花枝招展,怎麼敗家耀眼怎麼收拾,總之光鮮亮麗地進了宮。進了宮中,就見女帝的臉色格外滋潤,心情很好的樣子,笑着上前請安。
女帝同樣喜歡看美貌絕倫的女兒,見沈望舒華麗,越發點頭,卻還是笑着說道,“過於奢侈。”
沈望舒卻不似大皇女與二皇女在女帝面前緊張繃着,笑着坐在她的下手說道,“做母皇的女兒,不奢侈些,豈不是丟臉?您富有四海,自然有叫女兒奢侈的身家不是?”
她聽見女帝大笑,接着哀怨說道,“只是確實費銀子。您知道的,前些時候兒臣把府裡那些美人打發了,花了一筆不小的銀子,如今只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罷了。”鸞王大張旗鼓地打發所有的小侍,令人側目。
女帝也聽說了,突然問道,“莫非是方將軍容不下?”她沒看出來方玄是個嫉妒的人吶。
沈望舒覺得方玄肯定容不下,不過臉上卻笑着說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兒臣只見了方將軍一面,旁人就都無法入眼,只覺得庸脂俗粉,不堪入目。既然如此,爲何還留在王府中礙眼呢?因此打發出去,也有叫自己身邊乾淨一些的意思。”她笑着側頭去看女帝宮中的擺設,見多了幾盆嬌嫩色彩的花朵兒,目光一閃,之後嘴角勾起了一個極美麗的笑意,越發驚豔。
感情這三女還是個情聖。
女帝覺得稀罕極了,卻還是告誡道,“不過是個男人,就算愛重他一些,也沒有委屈自己的道理。”
她自然君王無情,向來如此,三皇女的生父不就是因此過世的麼,沈望舒就笑着點頭說道,“您說的是,不過世間再難有如方將軍一般被我喜愛的人。若不喜歡,我爲什麼要納進來寵着呢?心頭好才叫自己心裡歡喜,旁的,就算跟在我的身邊,也只多煩心。”她指着那幾盆嬌花笑着說道,“您這宮中多了這幾盆花兒,都是多了幾分活潑,沒有從前那般叫人透不過氣來。”
“是柔君放的。”女帝嘴角露出幾分愛憐,笑着說道。
“柔君?”
這位柔君倒是聽起來陌生極了,沈望舒不記得從前後宮之中有一個柔君,更何況突然出來一個柔君,豈不是和林貴君只差一層?
貴君之下,可就是各宮主君了。
這突然冒出來的柔君,看起來很得女帝的寵愛。
“之前進宮的那個。”說起來女帝就有幾分尷尬。她含糊地說了,見沈望舒不以爲意,顯然沒有放在心底,臉上的笑容就大了些。
沈望舒哼笑了一聲,心裡已經更加篤定那位柔君就是之前林貴君想要送給自己,卻被自己在宮宴上送給女帝的那個美貌的少年。
那少年最喜花草,喜歡拿各色的花草放在房中點綴,從前三皇女就喜歡這一點,如今看來,女帝不愧和三皇女是母女,果然同樣喜歡。知道柔君是那少年,沈望舒就放心了許多,越發露出不在意的表情。果然看到女帝的臉色緩和。
畢竟,從女兒手中搶了個美人,女帝的臉上總是掛不住,因此對沈望舒有些疏遠。
如今看她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追求方玄,顯然不會對柔君有什麼心思,女帝就對沈望舒多了幾分愧疚。
說到底,到底是她奪了女兒的美人,見她喜歡方玄,就愈發湊趣兒地笑着說道,“既然你要廚子,咱們宮中手藝好的不少,你喜歡哪個,就叫哪個去你的王府去。”
見沈望舒笑嘻嘻地謝過自己,她頓了頓,便溫聲說道,“你府裡剛剛花銷了一筆銀子,你又是個不懂經營的,不及你兩個姐姐精明。”這也是女帝喜歡三皇女的緣故。畢竟蠢貨雖然蠢,不過野心勃勃的女兒也叫人頭疼。
大皇女與二皇女已經有爭鋒之勢,女帝雖然樂得叫兩個皇女對着幹,叫自己穩固,不過也不喜歡那些帶了深意的討好。
三皇女人蠢,倒生在啥都是真的。
“回頭給你擡幾箱子金銀回去,京郊的莊子也給你一個,別委屈了自己。”女帝越發喜歡寵愛廢物點心。
因爲再寵愛,朝中那些精明的臣子也不會覺得這位就是太女,想來個從龍之功什麼的不是?
“多謝母皇。”不佔便宜就是王八蛋,沈望舒連連道謝,毫不客氣就要了御膳房的幾個廚娘。不過收了女帝的東西,她當然不好意思施施然地就走了,忍耐着和女帝吃了一回飯,這才施施然地告退,臨走又順手摸走了女帝宮中的一把稀世名劍給自家愛人。
她這般放肆,女帝卻只是笑罵了一聲就完了。沈望舒自己心滿意足地往宮外走,然而走過皇家那一片片的園林的時候,就聽見有一道柔柔的聲音在呼喚自己。
她一扭頭,就看到一身藍色長衫,頭上插着玉簪的林貴君笑着看着自己。
這曾經豔冠後宮的林貴君已經老了,眼角細密的紋路,代表他的風華已經開始消逝。
那隱隱的憔悴,只怕就是因女帝這兩天給他弄出來一個柔君之故。
沈望舒欣賞了一下林貴君的憔悴。
再與世無爭,她也知道林貴君跟自己絕對吃不到一個碗裡去,不僅如此,林貴君逼死了鳳君,那就是殺父仇人。上一世他在三皇女落魄的時候可一個字都沒在二皇女面前求情,沈望舒當然明白這位不可能會在意自己。她笑了笑,腳下頓足,頷首說道,“見過貴君。”
見林貴君笑着往自己面前走過來,她退後了兩步笑着說道,“貴君是長輩,又是母皇的後宮,怎能這般輕狂,與本王這般接近?”
這話裡有罵人不知分寸的意思,林貴君的臉色僵硬了一瞬。
不過之前他經常送三皇女美少年,兩個人關係是十分親密的,林貴君見她聲色不同往日,便有些黯然地垂淚道,“鸞王說的這是什麼話,說起來我也是看你長大的,把你當我的親生女兒,如今說這樣生分的話,叫人傷心。”他側頭,風姿卓越,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不過依然叫人忍不住生出幾分垂憐之心。
不過沈望舒是肯定沒有這心思了,她笑了笑,挑眉說道,“這般說,本王是不敢認的。”
“不敢認什麼?”林貴君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本王生父乃是母皇的原配鳳君,貴君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後宮,怎敢把本王當親生之女?”
沈望舒當年可是在後宮歷練過的,嘴上自然很冷落,見林貴君的眼睛慢慢地睜大了,越發柔和地說道,“雖說英雄不問出處,母皇寵愛的人自然尊貴,不過貴君不過是宮人出身,血脈自然比不上本王的父親高貴。您說及將本王當做親生,其實是在侮辱本王。今日,看在母皇,看在貴君無心,本王不會多做計較。只是日後再叫我聽見,說不得本王就要不顧貴君的顏面了!”
“什麼?”林貴君目眥欲裂。
這在罵他出身低賤?
還是連着罵二皇女血脈同樣低賤,比不過大皇女姐妹?
他不知怎麼,就覺得臉上疼得厲害。
欺人太甚!
“況且,貴君出身宮人,聽說當年直接坐在了母皇的腿上進而得寵。不過本王說一句勸諫的話,您如今不是宮人,而是貴君,就該有貴君的氣度規矩端莊。如今這依舊輕佻與皇女親暱,不僅給自己丟人,還丟了母皇的人。總不能叫人說母皇后宮中地位最高的,依舊是個不知分寸,見了成年皇女不知避諱,只知道往前湊,笑得狐媚的是不是?”
沈望舒嘴上說得飛快,轉身就走說道,“本王還得要臉呢,回頭……“
她話音未完,就聽見後頭傳來宮人緊張的叫聲。
“貴君!”
她一邊走一邊好奇回頭,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厥過去了。
她也沒說啥不是?
什麼心理素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