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看着跟他一樣糾結的主子,皺着兩道淡眉,有些不樂意,“不就是一個夢,嫁了就嫁了,跟住不住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文璟低低一笑,想着雲微瀾那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怕只怕,她夢裡的新郎,是你家主子。”
“啊……”初一瞪大了眼睛。
文七抽了抽嘴角。
半晌,初一喃喃道:“於是,她怕夢變成現實,所以跑了麼……”
“應該是沒錯。”
得知真相的初一眼淚幾乎掉下來,要是雲微瀾在這裡,他一定會踮着腳尖罵她一句:“笨蛋!嫁給我家主子有什麼不好,這麼溫柔,這麼體貼,這麼善解人意……”
最主要的是,還從來沒有女人因爲怕嫁給主子而逃過呀!
若是主子對外宣稱一聲要成婚,整個京都,不,整個大魏的女子只怕都要趕着來擠安平王府的大門吧?她實在是太不識貨了!
恨其不爭的童兒與第一次懷疑自己魅力下降的主子齊齊嘆了口氣。
被嫌棄了啊……
文七默默望天,等到主僕倆嘆息聲落,確定短時間之內不會再次哀嘆的時候,拿起矮几上的酒壺往上面倒了點酒,蘸着酒水寫了幾個字。
初一湊近一看:“許伯年?”
文七又寫了幾個字,分別由初一念出:“偶遇,交談,一刻鐘。”
寥寥幾個字,將一件事簡單地作了概括,文璟掂着酒杯,杯中酒液漾出點點銀光,如落了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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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內城,穿過街市,雲微瀾漸漸從熱鬧之中脫離出來,四周趨於靜謐。
遠遠望見那一片白牆黑瓦,她的心也一下子靜了下來,腳步放緩,像是怕驚擾了那位靜修的名士,緩步往門口踱去。
月光斜斜地照着保留了原木質樸本色的大門,她走上臺階,將提了滿手的大包小包湊了湊,空出一手舉起門環,正想敲下,腦海中卻突然一緊,似有一根看不見的弦上了箭。
她站着沒有動,手卻慢慢鬆了門環,狀似不經意地將手裡的東西分了分,像是不堪重負似地分別提在兩手上。
月光極爲明亮,將她的影子清晰地映在門上,連頰邊散落下來的幾根髮絲都看得清楚,身後是另一戶人家的高牆,高牆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卻是陰影。
極亮之外便是極黑。
她身在極明之處,那極黑之地就成了視覺盲區,更何況,她之前把目光都投在了這片光明之地,未曾向那陰暗混沌的地方看過一眼。
空氣中蘊藏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她突然轉身,快步向臺階下走去,也就在這時,黑暗中寒光一閃,一條銀光自暗處射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森冷弧線,在明光下化作銀亮刺目的光刃,擦出細微的劃破空氣的細微之聲。
隨即,一道黑影如夜鬼,迅速向她刺來。
雲微瀾猛地揚手。
手裡的點心如同兩把流星錘,一手擋刃,一手擋鬼。
“卟!”
“呲!”
幾乎是同時,手裡的點心都散了架,掉落一地。
她沒有停,將手裡殘餘的斷繩一扔,瞬間拔出腰間短匕,向暗鬼撲去。
暗鬼手中長劍被點心一絆,動作已然一滯,見她撲來,擡劍一擋,刮擦之聲刺耳,黑暗中更是火星微濺,濺亮了暗鬼的臉。
蒙着黑巾,只有一雙沒有溫度死氣沉沉的眼睛兇戾畢露。
兩廂對峙,彼此近在咫尺,力量的懸殊卻是顯而易見,不過須臾,雲微瀾便被迫得往後退至牆根,後無退路。
對面的眼睛麻木陰冷。
“撲!”幾乎輕不可聞的一聲輕響,一根細針自那暗鬼口中吐出,穿巾而過,直射雲微瀾面門。
避無可避。
她面色如霜,擡手一擋。
“當!”手腕一疼,一麻,手中匕首哐當落地。
長劍利刃轉瞬即至。
眸色中映着寒光,她霍然擡起膝蓋,眉目沉然,用盡全身之力往上一頂,便是穿了金鐘罩鐵布衫,也要讓他絕了子孫。
暗鬼一聲悶哼,極爲痛苦地往後一縮,那劍卻依然朝她頸間划來,只是慢了一慢。
這一慢,已足夠她脫身。
她頭一偏,在狹小的空間裡堪堪躲過那劍,劍風削落了鬢邊碎髮,她已一彎腰,自斜側裡衝了出去,衝出去的同時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沒有遲疑,也沒有回頭,她拔腿直奔。
耳側風聲如刀,殺氣滾滾而來,後頸森寒轉瞬即至,她突然剎住奔勢,一彎腰,握刀的左手往後狠狠一送。
又是一記悶哼,匕首扎進暗鬼腹部。
他來勢極快,追上她只是一瞬功夫,然後他想不到,已經被傷了右手的她會突然停下,並且送他一記殺招。
因此這一刀扎得極深,他自身的衝力成全了雲微瀾手上的刀。
雲微瀾鬆開手。
剛纔那一下扎得太深,她手上力氣不足,無法一下將匕首拔出,索性棄了。
她再次往前奔出,腹部那一刀雖深,但不至於致命,若是停留,以暗鬼之能還是可以殺了她。
然而才奔出幾步,脖間忽然一緊,一條細細鐵索將她套住,忽地一下將她扯了回去。
一套一扯間,喉嚨裡猛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眼前發黑,而鐵索瞬間已收緊,扼住了她的呼吸。
空氣不能入肺,窒息的感覺很快襲來,她摳住脖子上的鐵索,黑暗中睜大的眼睛冰冷而漆黑。
天際的月色失了光華,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濃厚雲層擋住了皎皎清輝,天地間一片昏沉難辨,連遠處的那點燈火也轉爲模糊。
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