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面我見到了假冒了王豔秋的遊光。
紅蓮以及後來那醫院的小女生其他人能不能看到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晚上,王豔秋衝我拋媚眼兒的時候,他男朋友是看不到她的。這說明什麼呢,那時候,遊光穿着王豔秋的皮囊,但他並不是身處陽間。
所以得出推論,至少在見到王豔秋朝我拋媚眼兒的那個夜晚,我已經具備具備了窺視陰間的能力。
我已經不會輕易給這種詭異的事物嚇住了,因爲見的太多。
但真的看到那些陰兵,還是暗暗心驚。我心裡打着鼓,暗自揣摩,萬一這些鬼東西殺進來,小白莊恐怕真是雞犬不活。
那些陰兵,其中有些的情形和之前在來小白莊公路上見到的那些相差無幾。
穿戴的紅紅綠綠的,有轎子轎伕,有樂隊,它們也準備了那種紙剪的大紅花。
十頂轎子都是空的,看起來好像就專門是爲了那十個村民所準備的。
小白莊的村民聚集在一起,估計是被場面所震撼了,都不發一言,就只是默默的看着對面,在村子的這邊封印裡和另一邊的陰兵對望。
陰兵也一樣靜默,尤其那些穿戴花花綠綠的陰兵簡直一動不動,跟個彩色泥塑似的矗立在那裡。
但我要說的,讓我暗自恐怖和忌憚的不是這戲子一般的隊伍,而是還有另外一支人馬。也是和之前公路上所見不太相同的,真正的兵士。
公路上押送隊伍的也有兵士的,不過跟這裡見到的人馬相比,就真是小巫見大巫了。之前那隊伍裡混雜着穿了鎧甲的兵士也只有幾個,可已經讓小鬼丫頭以及遊光感到忌憚,而這裡的兵士,怎麼說呢,黑壓壓的一片。
兵士的長相怪異恐怖,高矮肥瘦個不一樣,卻排列齊整。看上去紀律頗爲嚴明。
有些手持刀槍的確實讓人害怕,但真正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傢伙拿着奇怪的東西作爲兵器。
我不太確定那東西究竟是什麼,表面上看起來很像是殯葬時候孝子賢孫舉着的彎彎的幡,估計就是那種招魂用的幡。
軍隊的正前面有一個傢伙端坐馬上,也是默默不語,卻不怒自威,一眼便能看出來便是這對陰兵的統帥。統帥魁梧高大,周身上下的皮膚都塗抹了白粉一樣,臉色也慘白,騎着的那匹白馬也很壯實,半邊臉卻只剩下森然白骨。
“牛娃,你小子是帶着內奸喊內奸。你燒糊塗了是吧。”
這時候,忽然有個聲音。
遊光模仿老馮的聲音,簡直是惟妙惟肖的。
我也知道,他嘴裡的內奸指的就是我。我大體能猜到他跟小白莊這裡的村民說了我什麼壞話了。
“白楊哥爲了救小白莊纔回來的,是爲了救大夥兒。你纔是內奸。你根本不是白馮,你是個鬼。”
牛娃氣勢洶洶的說道,卻不敢真正湊上前,看起來也有些忌憚。
牛娃的話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應,牛娃平時挺實在的那麼一個年輕人。可如今他卻說出這麼離譜的話來,大家至少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吧。
“說什麼呢,牛娃,有你這麼跟你馮哥說話的麼。我聽說小白莊遇難,不顧危險回來拯救咱麼大家,你說你怎麼這麼二百五呢。”
假冒了白馮的遊光顯得格外委屈。遊光說今天的小白莊之所以受到陰兵的圍攻,完全是因爲我姥姥的原因,因爲我姥姥得罪了陰兵,連累整個小白莊跟着遭受禍難。
這種傳言在小白莊挺盛行的,雖然沒有證據,卻幾乎許多人都這麼認爲。包括二蛋子就曾經這麼跟我說過,在我剛來小白莊與他見面的時候,可見這流言蜚語一早就有了。
所以我不確定這流言蜚語是否來自於遊光,是不是來自於他的散播。
但有一點能夠確定,在小白莊裡,特別是在窮途末路的小白莊裡,輿論會特別放大,聽風就是雨的。一時間,人人都變成了激進派,不再顧及證據,會抱着寧可錯殺不可枉縱的那種心理。
“你以爲他姥爲啥設封印的,那並不是爲了救小白莊,而是爲了保全老太婆自己。當然還有他們這一家子人。真不帶這麼辦事兒的,他姥太自私,爲了自己活命,搭上全村人。人家鬼將軍可都跟咱都說了,村長,你是也聽到人家說過這話的。人家要對付的是那老太婆,只要交出他們一家人,再交出十個兵源作爲賠償,人家轉身就能離開。這樣咱就能保全小白莊這麼多村民的命了。”
遊光的話極具煽動力,他跟白曉川說的苦口婆心推心置腹的。
然後忽然換了一種口氣,面對牛娃,用點着他的胸口,嚴厲的問他,“牛娃,村長讓你帶人去把他們一家人全捉到這裡來。你都幹什麼了。”
我腦子裡一下子驚住了。腦袋裡面嗡的一聲,忽然我明白過味兒來了。
怪不得這幾天都有人看着我們一家呢。從我回來後就看的很緊,原來人家早就做了打算,要犧牲我們一家人的。
這羣傢伙跟陰兵做了交易,不止是犧牲那十個人,條件裡還包括我們一家子。
我回頭去看牛娃,不可思議的望着他,驚恐莫名的看着他。
牛娃被我瞧的低了頭。我想怪不得今天到我家後,這傢伙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那種樣子。原來不只是因爲他產生了懷疑,至少不單是那樣,想要尋求事實真相什麼的。他是奉命去捉我家人到這裡來的。
所以這就也難怪我們出門的時候,二蛋子那麼困惑,後來還那麼囂張的。直到牛娃直接給了他一拳,不止是應爲情況緊急,估計也是怕他不小心說露嘴。
我覺得自己挺蠢的,不用人家捆綁,自己就傻不拉幾的親自送貨上門了。
然後就開始意識到我爸媽的安危。這些人不可能只讓二蛋子和老馮去我家捉人的,估計我家門口四周還埋伏着更多人。臨來的時候太匆忙太焦急了,除了二蛋子,其他人都沒有怎麼去注意。
“白楊哥,我沒跟你說,是因爲當時事情太急了。我想先趕到這裡來阻止他們。你要信任我。”
牛娃着急上火的說,這也表示他認了,事實真是如此。
我知道牛娃沒有說謊,但現在我就算信任你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怎麼說,村長。”我乾脆就直接問白曉川,直愣愣的盯着他那張臉。
白曉川鬱悶的猛抽菸,抽的就只剩下菸屁股了。
忽然他用手指直接捏住火頭,給生生掐滅了。我立刻感到,這傢伙下了什麼狠心。
我想完蛋了,沒死在鬼手裡,可能最後要死自己人手裡了。
“父老鄉親們,你們怎麼說?”我看他那種樣子就知道沒用,轉而大聲問其他人。
可是沒有一個人回答我。
我就想啊,人其實都是一樣的,關鍵時刻才能看得出人的本性來。這世界上也許有好人吧,完完全全的那種好人,不過真是太少了。不過還真讓我碰到了那麼一個,特麼沒交往多久就死翹翹了。
我是說老馮。
我擡起頭,看到對面遊光披着一張好人的人皮,正朝我得意而陰險的笑呢。
這傢伙是單純報復嗎,之前費盡心思也沒得逞,心裡有了積鬱之氣,真特麼心理陰暗。
“村長,我求求你放過我父母。”我最後實在沒法,就只能低聲下氣了。
“對不住了,兄弟。”這時候,村長白曉川狠狠的將手裡的菸頭摔在地上,說,“爲了大家夥兒,就請你們家一起上路吧。”
白曉川戴着眼鏡的那張斯文的臉漲的通紅,他眼鏡裡射出兇狠的光。
我第一次親眼所見,一個知識分子忽然發狠,搖身一變成了惡徒流氓。然後心裡就有了感悟,這人的外表真不能相信,而且人其實比其惡鬼來也並一定善良。
白曉川招了招手,就涌上幾個村名,將我和牛娃一起拿下。
我被死死的綁住了,雖然我不服氣的反抗,可沒有效果,結果也可想而知。這麼被他們推推搡搡的,一直把我推到前面去,和那十個人跪成一排。
那裡有一個祭臺,木頭搭建的高臺,高臺上面放着一個大鼎。這大鼎不知道是從哪裡弄來的,看着挺古樸的東西,估計有年頭兒了。但那種時候誰還有心思琢磨古董,生死之刻,就想着自己還能不能活命。
大鼎裡面插滿了香。
高高的祭臺之上,還點着無數的蠟燭。
高臺下,焚燒過了,有很多紙灰,那是焚燒的紙錢。沒有明火,通紅的火灰,靠近被熱浪炙烤的難受。
我們一排人跪在高臺前面,雙手朝後被繩索困住。我們的身後各自跟着兩個年輕的村民,其中一個拿着那種黑黝黝用鐵磨製的匕首,以前小白莊過年殺豬的時候就用那個。
“認命吧,孩子。這也是爲了咱村兒和咱們的家人。”靠近我的是一個四十幾歲的大叔,轉過一張苦臉來,苦着臉苦口婆心的這麼勸我說。
媽的,有勸人家等死的麼。
還特麼爲了家人,你不知道我家人也會被一起殺掉啊。
我用眼角的餘光去看那匕首,感受到它的寒意,心裡恐懼的要命,更重要的是擔心。我暗暗的祈禱,小鬼丫頭,全看你的了,你可得看緊了我爹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