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桑榆擡頭看,原來是秦怡,她還是老樣子,頭髮短短的,一身男性打扮,男士衣服男士鞋,眼神差點的容易把她當成男人,眼神好點的也不容易把她當成女人,總之,她充分驗證了“生男生女都一樣”這句計劃生育宣傳詞。

秦怡身邊依偎着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秦怡的右手一直環在她的腰側,女人看不出有多美麗,但經過歲月的洗禮,渾身散發着一股成熟知性的味道。

呂楠問桑榆:“她是?”

“秦怡。”

哦,原來她就是秦怡,呂楠仔細打量秦怡,隨之搖頭輕笑,難怪桑榆不喜歡她,路璐對她也沒什麼好感,這麼打眼一看上去,她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秦怡身邊的女人捏了捏她的胳膊,秦怡會意,與桑榆說了幾句話後,尋了一個與桑榆能對視的餐位,坐了下來。

佳餚上桌,笑顏逐現。

呂楠端起高腳杯,湊到桑榆耳邊,小聲說:“那個秦怡,好像不太懂得禮貌啊。”

桑榆不解,“怎麼?”

“我一直在你身邊,她竟然沒跟我說句客套話。”

“你以爲你是國家主席啊?是人都得問候你。”

“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好不好”,呂楠放下酒,拿起刀叉,“她對你好像還沒死心啊!”

“不會了”,桑榆搖頭,“我們從分手後就一直沒再聯繫過。”

呂楠可不信,秦怡剛纔看桑榆時那火辣辣的視線,帶着明顯的佔有慾,呂楠當時直想把她那雙眼珠子摳下來當球踢。

桑榆和秦怡在一起時,桑榆從不讓秦怡碰,這讓秦怡感到無趣之極,異性戀也好,同性戀也罷,哪怕是雙性戀,在“戀”字的前頭總是先有一個“性”,沒性哪來的戀?沒性的戀還有什麼勁?秦怡對柏拉圖式的愛情一向不屑,她的“戀”裡,必須要有“性”,因此當時桑榆說分手,她幾乎未加思考便同意了,她覺得桑榆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實在不對她的胃口。再說愛情這東西,未到手之前總是個寶,到手之後總是根草,秦怡追到桑榆後,覺得桑榆也不過如此,她犯下了常人常犯的那個不懂珍惜的壞習性,加上她身邊並不缺女人相伴,故而桑榆的離去,對她也並沒有造成多大刺激,反是平常的緊。

秦怡本是對桑榆死心了,可今晚一見,見到依舊年輕動人的桑榆,死灰竟又復燃了,把桑榆跟身邊的女人比一比,顯然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且不論年齡長相,只說女人還有個孩子還有個家,也夠讓人受的。

秦怡和女人經歷了一開始偷偷摸摸的偷情刺激後,慢慢對女人厭煩起來,她是厭煩了,女人可沒厭煩,女人依然像平時一樣對秦怡笑對秦怡好,秦怡也恰逢百無聊賴,姑且就與女人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混着。

但今晚與桑榆的巧遇,讓秦怡突然又感覺到百有聊賴起來,她對桑榆又動了心,她決定再重新追回桑榆,於是當下便小聲對女人提出了分手,女人一聽,眼淚啪嗒啪嗒的掉,掉的秦怡一陣煩躁,她急躁的揮揮手,說:“別哭了,先不說這事了!”

女人可不幹,當時二人交往,是秦怡先勾搭的她,她也確實喜歡上了秦怡那出手大方的性格,還有那張會說話會哄人的小嘴,她不顧家庭跟秦怡暗度陳倉,本就違背了她的良心,現在秦怡突然對她說分手,總要說出個所以然來,哪有這麼情況不明的說分手就分手?

女人追問:“你到底是爲什麼要分手的?”

秦怡可不想說她是因爲對桑榆又動心了才提分手的,否則依着女人的脾氣,那還不得鬧起來沒完?她皺皺眉,說:“你有孩子,有家,有老公,我煩了跟你偷偷摸摸,也累了,不想再跟你這種有家室的人牽扯不清了。”

女人一下把紅酒潑到秦怡臉上,壓着怒火,低聲吼道:“當初你追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說你不在意我有家,你不介意當一輩子小三,現在怎麼能又拿出這種理由來說事!你出爾反爾的,你還是不是人!”

秦怡被女人一潑酒,周圍的客人都有意無意的往她這邊看,女人不要面子,她可很要,儘管現在心裡對女人的舉動狂怒到了極點,但她依然壓下暴漲的脾氣,揚起笑臉對女人說:“先吃飯吧,有什麼話等吃完飯再說。”

秦怡本想暴走,只是她這一走,別人定會以爲她是負心漢,再說她也想多看看桑榆,腦子轉了一個圈後,忍了下來。

女人也不好再去計較,她覺得秦怡突然對她說分手,被潑酒後又不立刻走人,一定是另有原因或苦衷的,她只能憋着委屈先吃飯,秦怡見女人安靜下來,多少鬆了一口氣。

秦怡和女人的對話,呂楠儘管聽的不太清楚,卻也明白了一個七七八八,她又湊到桑榆身邊,說:“秦怡現在當小三呢,你以後可別再跟那種人接觸了,簡直是自我降低身份嘛。”

桑榆送給呂楠一記白眼,說:“我當時也只是因爲賭氣,一時分不清人品好不好?”

“咦,你竟然會對我翻白眼啊!”呂楠高興的花枝亂顫,“天吶,這麼多日子,總算見到你除了不冷不熱之外的第二表情了!”

桑榆哭笑不得,只能催着呂楠快吃飯。

呂楠高興完後,又嚴肅起來,“桑榆,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在校園裡呆的時間太久了,還不知道人心難測海水難量,以後與人接觸,一定要多長個心眼。”

“嗯”,桑榆想想自己的社會經驗確實算不上多,便虛心接受了呂楠的“教導”,接着又玩笑道:“我是不是跟你接觸,也需要多長個心眼?”

“當然,不管對誰,你都要多長個心眼,包括你的父母,交際可是門大大的學問,但你對我只管長好心眼,不必長壞心眼,我對你可是掏心挖肺呢”,呂楠說着,在桌子底下擡起了腳,貼住桑榆的小腿來回挑逗的蹭來蹭去。

桑榆頓時一陣心跳,嘴上卻說道:“我穿的是皮靴,你儘管蹭,我什麼也感覺不到。”

“是嗎?”聽着桑榆欲蓋彌彰的話,呂楠喜悅的不得了,她索性又將腳擡高,伸到了桑榆的裙子裡。

桑榆猛地雙腿後撤,坐直了身體,斥道:“你別沒完!”

呂楠委屈的說:“是你讓我‘儘管蹭’的嘛。”

桑榆想拿起餐刀把呂楠的嘴劃爛,呂楠身體稍傾,曖昧道:“桑榆,你對我有感覺,你的嘴巴不承認,但你的身體很誠實。”

“你想找死嗎?”桑榆晃了晃手中的刀叉,“回去坐好!”

呂楠笑意淺淺的坐了回去,心裡盤算她和桑榆之間,可以升級到曖昧階段了,等這頓飯吃完後,是否要把桑榆拐回自己家去。

呂楠清了清嗓子,說:“桑榆,爲人處事,你要多些世故,要學會看人,就拿那個秦怡來說吧,她模樣雖然還算不錯,但雙眉聚攏的太近,眉間有股暴戾之氣,這說明她的心眼很小,脾氣很大。她一身男裝,舉手投足間毫無女人該有的矜持,說明她骨子裡並沒正視自己的性別,對女人也一定帶有一股輕視。她看你時的目光閃爍不定,說明她對你有些心懷不軌,她的鼻頭略帶鷹鉤狀,說明她多少帶些奸邪之意,另外她剛纔跟你說話時,眼睛一直盯着你看,手卻一直放在那個女人的腰間,中指和無名指還慣性的做些小動作,這說明她的品行定有瑕疵之處。與人接觸,對方給你的第一印象,往往是她的面容,衣着和動作,以後你要學着從細節處去評判一個人。”

桑榆微微頷首,又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面相大師。”

“大師算不上,但常識倒有不少,面相這東西,我只讀過曾國藩的識人術,比較實用。”

“呵,那你倒說說,你對自己的評價。”

“長相頗佳,身材上等,不是好人,也不是壞蛋,以前喜歡沾花惹草,現在對你情有獨鍾,如是而已。”

“你的朋友如何?比如凌嘉和黃蔚然。”

呂楠沉思一二,坦言道:“蔚然的性格算不上好,小毛病多多,但識得大體,對朋友也很誠懇,可交。凌嘉這個人,心機重,城府深,工作起來喜怒不形於色,迄今爲止,能惹她大怒發脾氣的,只有路璐一個。她通常走一步看十步,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比如她和路璐之間,剛交往沒幾個月,但她早就做好了如何去應對父母的準備,能跟她做對手,是不幸,能跟她做朋友,是萬幸。”

桑榆別有他意的問:“路璐呢?”

“路璐嘛……”呂楠尋思,這個問題可要慎重回答,桑榆顯然是在試探她對路璐的態度,說的太好顯得虛僞,說的不好顯得小氣,只有說的恰到好處纔好。

呂楠轉着酒杯,思量一會,慢慢的說:“路璐這個人,心善,情深,尖刻,銳利,鼻樑很挺,脊背很直,有傲氣,愛憎分明,又帶些魯莽。她明知我不喜歡吃辣,還帶我去吃川菜,足以看出她喜歡耍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小聰明,但並不讓人覺得討厭,她有才情,但孩子氣頗重,天生一副搞藝術的胚子,跟她在一起,一定不會讓人覺得悶。她的雙眼總是很亮,說明她對這個世界很有愛,但愛的不夠成熟,不懂掩飾。她這種人,是絕對不能從政的,否則只有被人踢打的份。那次我接受她的道歉,跟她一起吃的飯,走在路上,發現她的眼睛在看向路人時,不時發出些憂鬱,這說明她有憂國憂民的憤青傾向,這倒跟凌嘉那種擅長藏而不露的笑面虎成了互補,真是配啊。”

桑榆瞄着呂楠,心裡發堵,最後那一句,呂楠一定是故意說出來刺激自己的,她喝點酒,又問:“那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呂楠眼珠軲轆一轉,再次湊到桑榆臉前,“你是我想要的人。”

呂楠吐出的熱氣噴到桑榆臉上,直讓桑榆面色發紅,她咬牙道:“回去坐好!”

呂楠嘻嘻一笑,故意用頭頂碰碰桑榆的鼻尖後,方纔坐回。

秦怡坐在桑榆的斜對面,目光時時往桑榆身上瞟,見呂楠和桑榆不時湊到一起咬耳朵,心裡多多少少的有了些不服與不滿。

呂楠見秦怡總盯着桑榆瞧,直皺眉,她拉起桑榆,說:“不吃了,還沒吃飽的話我回家給你做。”

桑榆被秦怡看的也彆扭,呂楠挽起她的胳膊,她也沒介意,隨着呂楠便往外走。

剛出了餐廳沒多久,就聽秦怡在身後喊:“桑榆!”

桑榆呂楠同時停下腳步,轉身回頭看,桑榆問:“有事麼?”

“她是……”秦怡指着呂楠問,秦怡承認,她看到桑榆和一個女人如此親密的吃飯走路,她很吃味,吃味之下還隱藏着一把小怒火,你跟我交往的時候不讓我碰,卻隨便讓個除我之外的女人碰,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呂楠”,呂楠主動答道。

“你們是……”

呂楠摟過桑榆的腰,挑釁般的說:“我們是戀人,她是我女朋友!”

桑榆想讓呂楠別胡說八道,可誰知呂楠伸手便在桑榆腰部以上扭了一把,不偏不正的正是桑榆的第三根肋骨,桑榆被觸到癢處,一時控制不住,笑了出來。

秦怡的脾氣本來就很大,在餐廳被女人潑的那一杯酒,已經撩起了她的壞脾氣,所以她在聽到呂楠和桑榆是戀人的時候,已是不可控制的隱隱有了怒意,她盯着桑榆死瞧,你以前心心念念想着你的初戀情人,我掙不過你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因此你說分手我眼都沒眨的隨了你的意,我還以爲你會有多癡情,誰知道你竟沒我想象中那麼癡情,更沒我想象中那麼有節操,秦怡完全忘記了她和桑榆交往期間,她也常在酒吧調戲少女的事實,她雖爲女身,骨子裡卻有一股大男人主義,她只覺得自己受騙了,她只覺得自己被桑榆耍了,怒氣蒸騰的不得了,這下看到桑榆和呂楠調情一般的調笑,又立刻怒氣勃發。

秦怡臉色青黑,問桑榆:“你們上牀了吧?”

桑榆紅了臉,不說話。

呂楠見不得秦怡這種太子爺一般的表情,她反問:“你憑什麼詢問我們的隱私?你算什麼東西?我們上沒上過牀與你何干?”

秦怡見桑榆紅了臉,心裡有了數,呂楠的反問又惹的她直達狂怒之巔,她諷刺般的怒笑,“桑榆,你還真純潔啊!你他媽這麼純潔當初還在老子跟前裝什麼裝!裝的跟個貞潔烈婦似的,到頭來還不是是個人就能把你那雙腿劈開!”

隨後,她又指着呂楠,大怒道:“我算什麼東西?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你是叫呂楠吧?你親愛的女朋友不知道被我摸過看過多少遍,你還跟她上牀你惡不噁心啊!你……”

“啪”的一聲,呂楠一個巴掌狠狠拍到了秦怡的左臉上,緊跟着又一巴掌拍在她的右臉上,呂楠厲聲喝道:“你要意淫也要有個限度!別這麼沒臉沒皮的守着外人就□□!你惡不噁心?我見過無數個女人,但你這種不算女人,即使生理上是個女人,也絕對只會給女人丟臉!知道爲什麼這麼多人對LES懷有惡意心有偏見嗎?就是被你這種人把本來是清澈的水給趟渾的!一塊壞肉毀掉一鍋粥,這就是你這種人對這個羣體的偉大貢獻!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自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回家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還算不算個人!”

秦怡這輩子,從來只有揍人的份,哪被人揍過?她被呂楠扇了兩巴掌,即刻紅了眼,死命一腳踹到呂楠肚子上,吼道:“別以爲你是個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你……”

“啪”的一聲,一巴掌又落到秦怡臉上,只是這巴掌,是桑榆扇上去的,桑榆怎麼也沒想到,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秦怡,原來是這種人,一口一個老子老子,簡直難聽到了極點!

桑榆冷冷的對秦怡說:“她是女人,你就不是嗎?你還有完沒完?是不是連我也想踹一腳?我對你的印象,寧願停留在我們剛剛認識的那一刻!夠了,秦怡,當我們從沒認識過,當個陌生人,對你對我都好!”

桑榆說完,扶起蹲在地上抱着肚子一臉痛苦的呂楠,慢慢往停車場走去。

秦怡捂着被桑榆打過的臉,一串說不清是惱怒還是悔恨的淚,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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