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車子拐了幾個彎後,終於在一座二層小樓前剎了車,小樓是普通的民居造型,紅磚紅瓦水泥牆,並無多大特色,但小院很有特點,小院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對大門口的是一個影壁,影壁上的山水風景是李明畫上去的,影壁後有幾排交叉接起的竹架,上邊還纏繞着根根已經枯黃的葡萄藤,小院左側是一片空地,空地被木籬笆圍起,李老爺子每年都會在裡面種點蔬菜,像是茄子青椒之類。籬笆邊是一個小小的雞窩,裡面養着幾隻母雞和一隻公雞,每到黎明時分,人們能清晰的聽到公雞打鳴的聲音,每到這時,辛勞的農人們便要起牀了,爲了生計開始一天的忙碌。小院右側有一棵粗大的垂柳,垂柳下有一個直徑一米左右的小圓石桌,上邊放有一副石刻的象棋,周邊放着四個敦實的石凳,每到閒暇時,李老爺子會招來幾個好友,擺開棋局,廝殺一回,好不過癮。從大門到屋門之間,有一條被青色方磚鋪砌的寬約一米半的小道,踩在上面,再軟的鞋子似是也能落地有聲,頗有硬氣。整個小院被李老爺子打掃的乾乾淨淨,很是惹人喜歡。

路璐他們到時,已經快11點多了,屋裡已經來了十一二個同學,正在談聊嬉笑,大家看到路璐等人,蜂擁而出,一哄而上,這個抱一下,那個捶一拳,等都抱完了,捶完了,方纔注意到凌嘉和呂楠這倆陌生人,路璐將她們介紹過後,各位又魚貫而入,走進客廳,隨便找個位子坐下,繼續聊天,說說這一年的成果和失意,倒也自在。

凌嘉和呂楠打量着客廳,很感新鮮,客廳很大,但傢俱並不多,地面上鋪的是簡樸的灰色地板磚,牆壁是不染一絲塵埃的天然塗料白,壁架上放着幾個布老虎和小瓷人,想來都是李老爺子親手所做,壁架中央擺放着一張毛主席年輕時的照片,照片旁邊放着一尊觀音像,觀音像右側是張全家福,正對門口的牆壁上,掛着一幅中堂,中間畫作是一副松鶴延年圖,兩邊對聯是“風度鶴聲聞遠谷,山橫雨色卷浮嵐”,對聯下方,是一張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面堆滿了各種禮物,形成了一個五顏六色的小山,桌邊的椅子已經被路璐的同學給移走了,在窗戶上,貼着兩張紅色剪紙,分別是麒麟送子和龍鳳呈祥,廳內中央掛着一盞由年畫做成的小燈籠,煞是可愛。

這裡的世界,是凌嘉陌生的,也是呂楠陌生的,但她們卻都是喜歡的,這裡沒有一天到晚聽不完的車鳴,也沒有成年成月忙不完的勾心鬥角,她們喜歡這裡的樸實和寧靜。而路璐的同學,也是凌嘉呂楠喜歡的,他們熱情的圍着凌嘉呂楠聊天,當知道凌嘉呂楠還是單身貴族時,甚至有的女生會張羅着幫她們介紹對象,更有甚者,有幾個男生竟大大咧咧你推我嚷的毛遂自薦,弄出一串又一串的笑話,也直叫凌呂二人哭笑不得。當得知凌嘉呂楠的工作後,他們會毫不掩飾的驚呼一聲,毛遂自薦的先生們先是往後一退,而後繼續嬉皮笑臉,沒有絲毫做作或應付的成份。

路璐桑榆等人一進門,就被早先來到的同學來回拉着鬧了起來,其中鬧的最歡的,就是路璐等人的御用髮型師,孔箜,她坐在路璐的腿上,捏着桑榆的鼻子,嚷道:“小魚魚啊,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麼年輕啊!你看我都老了呢!路璐這混球還一直跟你住一起嗎?姓路的,你可別耽誤人家桑榆找婆家!”

路璐打諢:“你要真這麼關心桑榆,就把你家程子讓出來給她,我挺看好你家程子,程子那麼好的人,跟着你孔二多委屈呀,是不是程子?”

程子一臉崇拜樣,說:“我尋了這麼多年知己,這回總算尋到一個了!路璐你就是我的致命知己呀!”

大夥鬨笑,談笑間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同學,有兩位是剛從國外歸來的海龜,其中一位還追求過桑榆,不過現在早已有了固定女友。大家見到這對海龜,又都湊上去嘻嘻哈哈,掙着搶着要禮物,不時損損彼此,極爲開心。

到十一點半左右,屋裡已經坐了近二十個人,這羣同學中,有的年薪已達幾十萬,有的月薪不過五六千,有的正讀博,有的正留學,但無一例外的,他們的衣着皆爲樸素,談笑皆爲爽朗,沒有輕視,沒有距離,沒有隔閡,儼然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這裡的女性,加上凌嘉和呂楠這兩個“外來戶”,也僅僅只有八個,男多女少,女人成了寶,女人吩咐男人去抓瓜子,男人就去抓瓜子,吩咐男人去削蘋果,男人就去削蘋果,總之,女人吩咐男人做什麼男人就去做什麼,且一個個都風度翩翩,沒有絲毫怨言,似乎這本就是他們該去做的一樣。

凌嘉呂楠禁不住的感慨,自打畢業後,她們一早就與多數大學同學失了聯繫,更別提同學聚會之類的事了,即使聚會,也不會聚起這麼多人來。

呂楠對凌嘉說:“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呂楠指指那羣正笑鬧着的人,說:“桑榆和路璐的這一羣同學,不管男生還是女生,他們裡面竟然沒有一個是染過發的。”

“呵”,凌嘉環顧一圈,點頭認同,“是啊,幸好你和我也都沒有染髮的嗜好,否則還真不入羣,還是黑髮好看。”

呂楠嘆道:“真是什麼人找什麼人,看到他們,我就明白桑榆和路璐爲什麼是那種性格了,你看這一屋子的人,看着都是大人,可分明又沒一點大人的樣子,真是奇觀,跟咱們那些朋友一點都不一樣啊!”

凌嘉笑道:“所以說我和你今天來對了,多瞭解一下她們身邊的人,總不是件壞事。”

十一點五十,班長李明,李明的妻子李嫂,還有李老爺子終於現身了,他們剛纔是去村頭酒店定菜去了,這麼多人,若只自己做,是絕對忙不過來的。

沒想到他們三人剛到,老丁竟又像尊天神般出現了,主角現身,恩師降臨,衆人又是一番吵鬧,孔箜撲到李嫂身上先親了人家的臉兩大口,接着又送了李明和李爺兩個飛吻,孔箜的男女不限老少通吃,惹的程子直直的鄙視這位整天把她放在心尖上的野蠻女友。老丁先與李老爺子說了幾句話,又脫下外套,捶這個小夥子一拳,拍那個大姑娘一下,樂的嘴都合不上,每逢初六,老丁但凡沒事,他是一定會來這裡與他的學生們聚一聚的,路璐這羣學生是老丁代過的最好最熱情也最有人情味的一級,身爲師長,老丁也想與自己的學生們多些接觸,更何況,這裡的所有人,逢年過節都不會忘記他這位恩師,每到他或他夫人的生日,也必會郵寄來禮物,這讓老丁每逢談到路璐他們,臉上總會掛起掩不住的自豪,是啊,在這個越發冷漠的世界,能有學生記得老師,也確爲值得去讓自己自豪的事。

老丁把他的學生挨個捶完,又與凌嘉呂楠聊了會天,老丁笑呵呵的說:“你們倆第一次來這裡,就把自個兒當成村裡人就成,村裡人嘛,沒那麼多講究,可別感到不自在,我這羣學生,除了路璐秦浩梅馨這三個,其他的大多轉了行,要麼轉了設計,要麼幹起了買賣,讀博或留學的那幾個也都轉了專業,但他們個個可都棒的很啊!”

凌嘉客套着:“是啊,我和楠楠很少來農村,今天一來,讓我們大開眼界,您這羣學生也讓我們感動的很,他們的確都很開朗熱情呢。”

李嫂周到的幫凌嘉呂楠倒上茶水,說:“你們是路璐的朋友吧?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就行,他們這羣同學都不是外人,同學的朋友也都不是外人。”

“呵,好”,呂楠端起茶水喝一口,“聽說你有孩子了,孩子現在在哪兒呢?”

“在他爺爺奶奶家呢”,李嫂玩笑道:“這屋裡本來就是一羣大孩子,再弄個小孩子過來,非得亂套不可。”

凌嘉含着笑,說:“你這比喻倒也貼切,的確都像孩子。”

“是啊,他們不聚到一塊還看不出什麼來,一聚到一起啊,真是青蛙翻天了,一點大人的模樣都沒有,這樣也好,生活壓力太大了,一年中能有這麼一天高高興興的,是福呢”,李嫂拿起茶壺,說:“沒水了,你們先聊,我續點水去。”

凌嘉呂楠笑着點頭,李嫂儘管算不上有多漂亮,但她的大方賢惠,卻印入了凌嘉和呂楠的腦中。

李老爺子見到桑榆,先是一番驚訝,又是一番思量,最後,他說:“我還記得你這丫頭,叫小桑!好幾年沒見你了啊。”

桑榆說:“是啊,李爺,您記性可真好,我以前在國外一直讀書呢。”

李老爺子朗聲笑道:“好,出國了,有出息啊!回來就和同學聚聚,說說話,等會我拿葡萄酒,你可得多喝點。”

“成,我可惦記着你那葡萄酒呢,好幾年沒喝過了,想得慌。”

“哈哈,等會咱多喝點”,李老爺子看着凌嘉和呂楠,說:“這倆閨女,以前沒見過啊。”

路璐上前說道:“李爺,她們是我和桑榆的朋友,在家憋得慌,我們帶她們出來玩玩。”

“好,好,來玩好,人多了熱鬧。”

路璐首先介紹呂楠:“她姓呂,您叫她小驢就好。”

李老爺子笑哈哈的點頭:“小驢好,小驢好。”

呂楠的臉差點被路璐氣青,可還得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應付,凌嘉和桑榆見狀都捂住嘴笑了起來。

路璐憋了憋笑,又介紹凌嘉,“這是凌嘉,您叫她小凌就好啦。”

“好,好,小驢小凌,我識住了,等你們明年再來啊,看我老頭子準能記得你們。你們多跟小路他們玩,年輕人,好說話”,李老爺子轉身對李明說:“明子,菜一會就送過來,你把樓上那個長桌子搬下來,還有那幾瓶白酒,都拿下來,和這個八仙桌對上,盛下你們沒問題,我去地窖拿葡萄酒,一會就過來。”

李老爺子走後,呂楠瞪路璐一眼,壓低嗓子,狠狠的問:“什麼意思呀你?介紹凌嘉介紹的那麼正常,到我就成小驢了?”

路璐一副冤枉相,“你不能怪我啊,誰讓你姓呂了,李爺爺喜歡叫小什麼小什麼,你沒聽他叫我的時候也叫小路啊?不信你問桑榆。”

桑榆點點頭,說:“李爺爺也叫我小桑,聽習慣了就好了。”

呂楠不滿的嘟囔:“我不就把驢說成馬了嗎?至於這麼早就造報應嘛!還被驢附身了我!小桑多好聽啊,小驢多難聽啊!根本配不上對嘛!桑呂……桑驢……髒驢……難聽死啦!”

凌嘉路璐再也忍俊不住,倆人抱着頭笑彎了腰。

大家從樓上搬下了長桌,與八仙桌對到一起,組成了一個長長的大桌子,李明帶着幾位同學去鄰居那裡借來了幾把椅子和凳子,大家圍着桌子依次坐開,路璐左邊是凌嘉,右邊是桑榆,桑榆身邊是呂楠,呂楠問桑榆:“李老爺子和老丁坐哪兒?”

“坐在頭上正中間,那裡是他們倆的御用專座,其實也沒太固定的座位,等會鬧起來就會坐亂了。”

呂楠瞭然的點頭。

沒多大會,放在菜筐裡的熱騰騰的菜便一道道的送了來,不到二十分鐘的工夫,竟擺了滿滿的一長桌。

路璐對凌嘉說:“這裡的菜大多是很地道的農家炒菜,等會你嚐嚐。”

“好。”

李老爺子抱着一桶葡萄酒進來了,他擦擦汗,對李明說:“明子,還有一桶,我放到門口了,你抱過來去。”

李明應聲而去。

等都入座了,李明站起來,舉起酒杯,說:“還是老傳統,先乾一杯,一杯到底!”

酒杯相碰,衆人說着乾杯,一口飲盡。

他們的第一杯酒,往往都是白酒,不管會喝不會喝,都要嚥下去,因爲他們覺得,所有的酒中,只有白酒最能以情誼說話,在泱泱中華,白酒裡蘊含的情與義,是其他酒類永遠也無法比過的。

凌嘉呂楠跟着喝了一杯,喝的兩人直皺眉,她們平時極少喝白酒,即使喝,也是喝些五糧液之類的國宴用酒,但路璐她們喝的是普通的小糊塗仙,味道上自然會差了許多。

一杯入肚後,大家又敞開了話匣子,聊到興頭上,程子提議每人都要說個葷段子,說不出來的就被罰酒兩杯,從老丁開始,一人一個,弄的滿屋笑嘎嘎,凌嘉呂楠有時聽不懂那段子裡的意思,只好向路璐和桑榆求解,待路璐桑榆對她們解釋過後,她們一邊捂着嘴巴哧哧笑,一邊在臉上飛起兩團紅霞,隱含這麼深聽起來又這麼文明的黃笑話,她們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輪到路璐時,路璐瞄一眼正專盯着自己看的凌嘉,清了清嗓子,侃道:“你們講的太黃了,我講個清淡點的吧,我講的這笑話跟咱們專業都有關,可文明的很啊!話說美術學院某男生與女模特談戀愛並致使其懷孕,學校欲將其開除,但苦於找不到罪名,冥思苦想後,終於找了一個罪名:非法佔用教具,並使其嚴重變形!某男即刻被開除了事。”

“路璐你這也太清淡了點吧,這段子上學那會都傳爛了,不行啊”,程子不樂意了,“罰酒罰酒!”

老丁也大笑着湊上來,親自幫路璐倒上酒,說:“罰酒!路璐快喝!”

路璐認命的喝罰酒,她守着凌嘉,哪敢肆無忌憚的講什麼葷段子?凌嘉剛剛邁入狼虎之年的大門檻,她可不想晚上被人吃葷,腰痠背痛的,很要命啊!

凌嘉斜眼瞥着路璐,知道她肚子裡有貨,就是守着自己不敢說而已,敢在太歲奶**上裝清純,你小樣的還沒練到家!想到路璐的牀上功夫,凌嘉即刻決定早晚要把路璐肚子裡的貨都掏出來,她倒看看路璐到底有多yellow!

輪到凌嘉和呂楠時,兩人都說不出這種笑話來,她們只能被罰兩杯,捱到桑榆,酒量頗淺的桑榆爲了不喝罰酒,把心一橫,閉着眼紅着臉開始說了一串順口溜:“老幹部,三大怪,五十開外才學壞,唱歌就唱遲來的愛,跳舞專找下一代;老幹部,壯如牛,上流口水下流油,子孫後代滿地走,香火延續從不愁;老幹部,進舞廳,先關門,後關燈,先摸疙瘩後摸坑,然後再做俯臥撐!”

順口溜多數人早已聽過,但這樣的順口溜再配上桑榆那張含羞帶怯又咬牙切齒的臉,效果就不一樣了,大家鬨堂而笑,桑榆逃過一劫。

呂楠一口水沒嚥下去,“撲”的一聲噴了出來,呂楠這個常在花叢轉的花花公主承認,桑榆又讓她刮目相看了!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研究研究桑榆,看看她腦袋裡到底還有些什麼東西!整天給老孃整意外,太不像話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更完這篇,最近這段時間可能都無法更新了,見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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