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室山”上,櫻花爛漫。
“天京”京郊原野用於新兵訓練的校場,蹄聲隆隆,數千帝國騎兵成鋒矢隊形,催馬衝刺,激起漫天煙塵。
隨着一聲口令,騎兵馬隊掉頭折返,迴轉衝殺,飛速奔馳中,隊形嚴整,馬刀閃亮,映射着陽光,耀目生花,如同大河奔騰,勢不可擋。
在暴風驟雨一般的急驟馬蹄聲中,殺聲怒吼!
鋼刀劈斬,木樁草垛,應聲而斷。被斬下的草垛,在地上,在馬蹄踐踏下四散滾落,彷彿一地人頭。
擠在校場一角,湊熱鬧圍觀的本島百姓,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後退------
人叢之後,一個神情落寞的浪人默默地看着眼前這一幕,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潛匿在滄浪京郊的武皇安東野,雖然一直在秘窟落腳,卻時常使用各種迥異不同的身分,變裝易容在“天京”內外各處走動,密切注意着滄浪的大小動靜,觀察政局有變的細微徵候,敏銳直覺有時候遠比準確的“暗部”諜報有用,而比較可靠的直覺,往往又建立在不假手於他人的,耳聞目睹的第一手觀察之上。
這募兵校場的騎兵操演,就是一個一般人不太可能注意到的細微徵候。人們往往對尋常慣見的事情,常常疏忽大意,不到危機迫在眉睫之時,往往對許多異常徵候視而不見;而經驗豐富的武皇安東野很容易看出其中一些不尋常。
眼前這些號稱是剛剛招募編練的騎兵,已經是“滄浪帝國”一流的精銳師旅了。軍事大臣吉野美志雄元帥麾下的“新兵大營”,不將這樣的精銳師旅,調發派遣到沿海前線去剿殺海匪,卻駐留在這京畿近郊之地做什麼?
招募浪人武士從軍,剿滅海上海盜,是由吉野美志雄元帥上奏女皇請旨、皇室廷議允行的事情,吉野美志雄元帥一向是自己派人管轄“新兵大營”,其所編練的新軍,往往戰技陣形還未操練精熟,就已陸續調發前線,或是防守沿海一線,或是補充到羣島駐軍當中。“募兵大營”剛剛編練操演不久的騎兵,怎麼可能如此驍勇精銳?
從種種細微跡象,武皇安東野已然可以推知駐紮在“新兵大營”中的新募營兵,不算步卒,騎兵就至少在一萬以上,而通過現場觀察,武皇安東野還看出,參加操演的騎兵,最少有一半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勇猛剽悍,戰技精熟。
在“天京”京郊的這個“新兵大營”,至少有上萬精騎囤積,並以“新兵”爲掩飾,這是何道理?
帝國警務廳和監察署難道一無所聞,一無所知?
常駐京畿的其他精銳國防師旅,難道對“新兵大營”的事情一無所知,一無所覺,一無防備?
莫非——
一股陰寒從尾脊溝迅速蔓延,沁骨入髓,武皇安東野明白,此事極其險惡,極其微妙,極其蹊蹺!
滄浪形勢已然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不過,武皇安東野並未打算就此事向武藏皇室發出任何的危險警示!
在即將到來的滄浪變亂中,武皇安東野更關心他能夠從變亂中得到什麼利益,又將爲之付出什麼代價!
皇宮,新月如鉤。
草叢中時有蟋蟀嘁嘁,四周悄然,夜色迷離。
武藏理會女皇陛下立在一株櫻花樹下,夜風掀動樹葉,沙沙輕響,這時候的櫻花花事正盛,朱欄明媚,芳樹交加,伊人獨立。
武藏理會女皇陛下雖是女流,手腕、心計、智謀、氣魄卻絕不下於鬚眉;花樹之下的理惠女皇陛下忽然覺得有點冷,不覺雙臂環抱,默然仰視晦暗天穹,蒼黑的天穹上殘月一彎,羣星微渺。
身後響起輕微的熟悉腳步聲,是辰源親王。
“煙卿送走了嗎?”理惠女皇陛下沒有回頭,只是怔怔的問。
“嗯,已交託給鬼冢直野和千畑瞳了。別擔心,安東野會像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我們的孩子的。”身後的辰源親王聲音裡滿滿不捨的溫柔。
武藏理會女皇陛下的脣角泛起一抹嫵媚微笑,人面比花嬌,隱隱透出凌厲威嚴!
取辰源親王而代之、新上任的軍事大臣吉野美志雄元帥這日納小妾,事情雖然不大,倒也有三媒六證,聘禮彩轎吹鼓手,還請了“天京”傀儡戲班連臺唱戲,可謂是大操大辦,官場情場兩得意,盛況一時無兩;宮廷職門的上司、同僚齊來道喜,有頭有臉的地方要人踵門相賀,西城元帥府第車駕雲集,冠蓋畢至,一片歡天喜地的景象。
然而在元帥府第一個偏院,卻有不少帝國空軍系、唐門、血鯊、光明教會、定西顧家、黑衣社諸黨,藉故聚集在此,以聽曲爲名,密商大計。
帝國空軍系統空帥代表豐田美子小姐、唐州“唐門”子弟唐一更、“血鯊”海盜老大“準男爵”北條武、光明教會女修達蓮娜、定西顧家使者妙人、“黑衣社”四少爺黑山徵,六個各代表一方勢力的男女正在密謀大計。
堂下俱是“天京”名角紅妓,除了傀儡戲,還有豔舞表演;只不過,堂上貴官們卻無暇聽曲看戲,低語密商,神情凝重,時而貼耳密語,時而低聲爭論。動手謀奪滄浪,已是計議已定,如何穩操勝券纔是這些們最關心的問題。
合謀議定翌日天明起事,選定各方聯盟高手五千人爲先鋒,換上武藏皇室宮廷親衛服飾,約定天明時分,宮門大開之際,闖入皇宮,裡應外合劫持女皇,盡誅辰源一黨。
翌日,三更剛過,五千聯盟死士,着滄浪國防軍衣甲,已經按照預定計劃,在一干銳身自任的激進軍官人率領之下,在皇城正門由內應的“影刃族”高手金老闆和水姑娘接入,迅速換上“影武者”親衛的衣甲,在此等待宮城的內線接應。
京都城門改由三千吉野美志雄元帥一系精銳騎士扼守,隨時支援。
在離京城僅百里不到的軍營中,尚有六千盟軍壯士隱藏待命,隨時準備支援城內友軍的行動。
拂曉。
前幾日因爲辰龍老人偶感風寒,辰源心存孝念,已移駕親王府中就近照料,部分皇室親衛力量亦隨之移防王府,皇宮的警戒,無形中變得鬆馳空虛了許多。
守衛王府的除了皇室親衛之外,還有的一部分“影刃族”武士。
輪值的“影刃族”“黃土堂”堂主土大師不是個懵懂之人,對今夜皇城的緊張氣氛還是有所察覺的。
女皇還留在皇宮,這裡又不象易守難攻的外城,雖然在皇城之內,也還算得上守備森嚴,但終究沒有外城那樣高大的厚牆和堅固的宮門,如果出點什麼紕漏,那就是天大的禍事。
一幫親衛武士在土大師的部勒指揮之下,倒也不敢十分懈怠。
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寂靜的夜色中傳來。
宿衛親衛武士也都清楚地聽見了蹄聲,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雖然皇城大路,有些皇室親貴是擁有可以騎馬的特權,但是現在是什麼時候?誰敢在皇城內干犯夜禁,騎馬狂馳?
現在那種馬蹄聲,宿衛的親衛武士一聽便知,那些騎士至少是披甲而來。
遲疑片刻之後,在皇城箭樓瞭望口向下觀望的土大師大聲喝道:“什麼人?再往前就射箭了!”
土大師的嗓音洪亮,隔的很遠也能聽見,馬蹄聲一緩,只剩下一個單獨的馬蹄聲緩緩靠近。
“本座吉野美志雄,奉女皇陛下旨意入內苑辦差!”一個同樣清楚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同的是聲音如鷹啼長空,仿在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