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相遇

7、 07、相遇

07、相遇

狼,在半山腰。

人,在即將掠上半山腰的山坳裡。

狼,只有一匹。

人,卻是一羣。

人狼對竦。

狼,俯瞰着一羣手持弓箭,腰挎獵刀的強壯獵手,抖一身雪毛,四蹄若柱,穩如雪山。金眸居高臨下的掠下來,那眸中金光,帶着說不盡的狂囂和倔傲……

……

狼馭天的獸身原形,比之這個時空常見的灰狼,足足雄壯了三倍有餘。

更哪堪,那金光燦燦的狼眸和一身纖塵不染的雪亮毛髮,都是這個時空人聞所未聞的稀罕。

明月國蕭氏皇族,自老祖宗那一輩兒算起,便崇好這獵殺動物的勾當,圈山劃地、年年西獵,數百年間,也不知在這祁連山上,摧殘去多少或稀罕漂亮或兇悍猙獰的禽和獸們的性命。

——這羣來自帝皇家的高貴屠夫們,殺孽造得多了,品鑑獵物的眼光上,也越加挑剔和毒辣,等閒一般的禽和獸,壓根便入不了他們尊貴的“龍”眼。

不過,象這般外形如此眩目惹眼,氣勢如此威懾凌人的……狼,還真沒有見過。

皇帝緊掠兩步,一聲長笑,十分的豪氣干雲:

“好畜牲!今兒便是你驚了朕的馬兒罷?”

手上彎弓搭箭,箭尖率先一步,直指狼馭天的金眸,回首,對衆皇子笑道:

“皇兒們,今日各憑本事,誰能爲朕獵到這件大氅,朕便把金刀賜給他!”

衆皇子狂喜應喏,一時箭矢如雨,帶着強勁的力道,天羅地網一般的罩向半山腰的狼。

那狼卻悠閒的騰挪縱躍,狼尾作成武器,一番狂掃,連避帶擊,堪堪把那些致命的利箭都避了開去。

金眸再掃向衆人之時,狼嘴裡分明正叼着皇帝那支箭尾刻着金龍徽記的箭。狼眸中的金光中剝開狂囂和倔傲,又添三分不屑和七分挑釁。

蕭祁的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片眩目的金色。整個人都恍惚起來。

明明是場荒誕離奇的春夢,卻偏偏象是刻在心上的印鑑,讓人無法伸手把它抹去。

那夜之後,蕭祁再也忘不掉。

忘不掉那個擁有一雙金色眼眸的男人,在夢中,輕易剝去自己的僞裝,釋放出自己被束縛的靈魂。

忘不掉那場夢中的歡好,忘不掉那種真正靈肉合一、身心俱醉的快樂。

與他歡好,可以象浪濤一般自由,可以象潮水一般放縱。

在夢中,這個男人的胸膛,是寬闊的海洋。而他,便是那片海洋中,自由徜徉的浪花。

浪花在海洋的懷抱中,可以肆無忌憚的放縱,享受生命自由的歡樂……

……

夢是荒謬的。但是,更荒謬的是,他從此再也忘不掉夢中的那雙金眸。

……

他以爲,自己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再見到這雙金眸。

畢竟,只是做了一場虛幻的春夢而已,人,怎麼能夠真正生出一雙金色的眼眸?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那狼,人眼和狼眼,形狀上,是不一樣的,但是,那樣獨一無二的金光,燦着傲視蒼穹的威懾,分明便是夢中那個男人所有!

蕭祁幾乎能夠肯定,他夢中見到的金眸,就是眼前的這一雙。

……

蕭祁的味道,狼馭天其實一早便感知到。

……

祁連山是塊寶地,除去山體本身蘊含着盈盈不絕生生不息的山靈之氣以外。還生長着許多的寶物兒。

這幾個月來,我們偉大的狼帝陛下帶着清清楚楚的神識,屈尊在一具原始的獸身裡頭,雖然狼牙尖利,能夠撕碎任何猛獸的咽喉,卻畢竟無法象頭真正的野獸一般去茹毛飲血、生啖屍肉。

鑽木取火,把獸屍做成燒烤來吃,他懂。

但是,問題是一頭狼獵食之後,居然還要把食物烤熟了再吃,這種事兒,未免太過荒誕離奇, 狼馭天還不想幹出來駭獸聽聞!

所以,這幾個月,他乾乾脆脆的戒了葷。

肚子的饑荒問題難不倒他。

雪參、雪蓮、雪菇;

雪木耳、雪靈芝和雪地何首烏,這些在人類眼中無比珍貴的藥寶,狼馭天把它們當食物,整整嚼了小半年。

加上夜夜勤奮吞吐山靈之氣、吸食月之精華,,狼馭天的靈體,恢復得比從前預想的好上許多,數日之前的月圓夜,他竟然可以藉着滿月精華,褪卻獸身,幻回人形。

——雖然那人形,因爲沒有內丹的支撐,很快又變回獸體。

但是,畢竟,靈體的力量,能夠一點一點的凝聚。

狼馭天對自己和蕭祁的未來,充滿希望。

金眸對上蕭祁那雙怔忡恍惚的鳳眸時,燦出柔和的光芒,想起蕭祁故意摔馬的那一幕,那個蠻不在乎的笑容和拍着屁股的痞相,不覺莞爾。

狼嘴咧開,衆人驚異的看到,那狼的表情,看起來竟然是在……笑?

皇帝笑道:“這畜牲果然有些斤兩,也難怪如此張狂!”

一手舉弓,另一手由背後箭筒拔出四支長箭,夾在五指之間,滿弦拉開,看架勢竟是要四箭連發。

皇帝顯是已被那雪狼的挑釁激出濃厚興致,雖然之前說過獵狼各憑本事兒,但衆皇子都不是蠢蛋,自是懂得該出手時纔出手的道理。

這種時候,都聰明的喝彩叫好,興高采烈觀看皇帝的絕技。

——皇帝這手四箭連發當年在競技場上技驚整個明月國,先皇在看臺之上看得龍心大悅,大聲喝好。時隔不久,便詔立當時僅是皇子的皇帝爲儲君。

可以說,皇帝能夠從當年那場激烈的皇位爭奪戰中勝出,這手絕技是居功至偉。

蕭祁就站在離皇帝五尺開外的地方瞅着雪狼的一雙金眸發怔。他第一眼看到雪狼,心神便沉迷在那片倔傲狂囂的金光之中,手上弓箭無意識的隨着大夥布開,卻一箭也不曾射出,渾渾噩噩的看着那雪狼從容避箭,氣度若胸有成竹殺入百萬大軍中的悍勇上將一般雄渾優雅。莫名心上竟生出與有榮焉的自豪。

此時在衆皇子一片叫好聲中豁然回神,正瞅見皇帝一臉的誓在必得,手上鐵弓拉得滿弦,右眼微眯,眼看着手中四支利箭便要齊齊放出。

一股強烈的不安突然衝擊心上,狂吼一聲,父皇不要!手中弓箭隨即射出,已急急追着皇帝連雲四箭而去。

但是,畢竟是晚了。

皇帝在騎射上的造詣,冠絕整個明月國,四箭連雲,乃是獨創,無人所及,箭出,從無虛發。

蕭祁的箭,疾射而出,僅僅擊落皇帝最後一箭,另外三支利箭卻排成一線,分別疾補向雪狼的雙目和心肺的位置。

狼馭天立在半山腰,因爲與蕭祁的目光糾纏,先就分了心,待聽得蕭祁大喝,看到皇帝竟然四箭連發,也略微慌神。蕭祁一箭,只卸開皇帝一箭,但另三箭卻已經雷電之速的撲了過來,側身,跳躍,晃狼頭,但皇帝射箭之前,似乎先已研究過狼馭天可能躲避的招術,那箭就象長了眼睛,力道迅猛,一箭一箭追着狼馭天躲避的方向而來。

避開前兩隻箭,最後一支,卻終於避無所避,狼馭天只有努力側□體,把傷害降到最低。

那箭撲的一下,直接沒入狼馭天的頸部。

……

那雪狼“嗷”的一聲悽吼,龐大的狼身猝然摔落在地。

蕭祁那一瞬間,心上象是被人插 進一柄尖刀,再也顧不得會否暴露身手,騰起身形,山鷹一般向着那雪狼掠去。

皇帝眯眼瞧着蕭祁背影,眼神陰翳,晦暗難當。突然一把把手中鐵弓狠狠砸向身側嶙峋的怪石,身形掠起,也緊跟着疾撲向半山腰。

衆皇子相看一眼,臉色都不好看。相跟着也一路掠上。

……

半山腰上,蕭祁直接撲到雪狼身邊,眼中盡是惶急和恐懼。

皇帝看得分明,蕭祁分明是在擔心那頭畜牲的性命。

皇帝從未在蕭祁臉上,看到過這般的焦燥和急迫,甚至是心疼和……在乎?

不過只是一頭狼而已。

卻驟然打破這個兒子的僞裝,激出這個兒子心底最真實的感情。

皇帝想着自己這五年苦苦壓抑的思念,恨得幾乎要捏碎拳頭。

冷冷喝出一句:“祁兒你做什麼?”

蕭祁的身子震了一下,回首就是直直跪下,重重叩頭:“父皇這件大氅,能否賜給兒臣?”

皇帝一臉鐵青,半晌無語。

蕭祁心若擂鼓,擔心那雪狼傷得太重,救不及時,只怕保不住命,跪在地上,皇帝又遲遲不語,正心急如焚,突聽得皇帝傳音入耳:

此間事了,祁兒隨朕返京,父皇便把這件大氅賜給祁兒。

皇帝聲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蕭祁咬着牙,重重一叩首,如願等到皇帝金口玉牙的應允:

“此狼……賜給祁王!”

蕭祁一心急着救狼,一時再顧不得其它,重重叩賞之後,小心翼翼靠迴雪狼身邊,鳳目泛着柔和水光,小聲跟那狼打着商量:

“乖啊,別咬我,我幫你拔箭啊,有些疼,忍忍!”

狼馭天乖順的趴着,狼眼盡是溫柔,蕭祁大着膽子,把狼頭輕輕放在腿上,行囊之中,拿出金創藥粉,先沿着箭矢創口的周圍密密抖下一圈,右手兩指擔着箭的前端,突然使力,拔出利箭,狼血不及噴灑出來,蕭祁已經把整瓶粉沫全撒在那猙獰的血洞上。

御用的金創藥粉,療傷止血,非常有效。藥粉厚厚覆蓋住的創口,凝住狼血。蕭祁又從行囊中,拿出純棉布帶,輕柔爲狼馭天包紮。

整個過程中,雪狼那雙原本悍烈桀驁的金眸,一直泛着溫順的柔光,一眨不眨的望着蕭祁。

剛剛發現,居然“插 進”這個詞,都是要被河蟹的!

遠目……

河蟹恆久遠,JJ永流傳!

哦,朋友說,“兒臣”比“孩兒”好,所以,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