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這一次,老爺子幾乎是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柺杖結結實實的打在了顧珍珠的身上。
“給我滾,滾!以後顧家就當沒你們的存在!”
杜美文不曾料到女兒會說這樣一番話,本就嚇得不輕,如今又聽老爺子這樣狠勁的趕她們走,驚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面色蒼白,身體都在哆嗦着。
看着女兒手臂上那紅腫的印子既是心疼卻又害怕的不敢再說一句。
以前,無論老爺子任何的生氣都不曾真的要趕她們離開,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次數多了她們也就不放在眼裡,認爲老爺子也就那麼一說說。
可今天——
老爺子不但不只是說說,而且還動了手,那一下可是十足的力道,剛纔珍珠的那聲尖叫怕是沒有半點僞裝的痕跡。
捂着被打傷的手臂,不知是因爲傷心還是因爲劇痛,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不同於先前的僞裝,這一次是真的在落淚。
“我沒有說錯!爸疏遠她,根本就不是我跟媽的原因,爸也不過是因爲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女兒纔不相信她的不是嗎?”
到了這步田地,就算是想要挽救顧珍珠也已知道不可能,既然這樣索性把話都攤開了說。
從她開口提及顧琉璃母親的那一句開始,顧謙勇的臉色就跟霜打了一樣的難看。
沉靜的眸底也是閃動着濃烈的怒火。
“如果不是這樣,當初爸又怎麼可能對她媽不管不問?”
指着顧琉璃,顧珍珠這會卻是詭異的揚起了嘴角,看着她的眼神都帶着鄙夷和嘲諷。
對於沐之曦和顧謙勇的事情就算是琉璃知道的也不多。
更不說她了。
從大姨出事之後,琉璃只是跟自己說永遠都不會原諒她父親,大姨的離開全都是她父親的緣故,至於具體是因爲什麼,她沒有說也不是很清楚。
看來,這中間還有着什麼秘密。
“爸,你自己來說,我說的是不是?當初你曾拿着……”
“住嘴!”顧謙勇憤怒的起身,緊捏着的手似乎都在顫抖,厲聲呵斥。
顧謙勇作風硬派,但在家也不曾動過這樣大的火,顧珍珠嚇得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說一句。
一個吼她們,兩個也吼她們,現在就連顧謙勇都這樣,震懾住了顧珍珠,卻又是激發了杜美文這些年自以爲受的委屈。
“顧謙勇,你那麼大聲幹什麼?珍珠也沒有說錯不是嗎?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是沐之曦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生的野種,只有你才這麼窩囊的戴着這頂綠帽子到現在也不吭一聲。”
一向維諾的人一旦爆發,那殺傷力絕對會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嚴重。
就好比現在的杜美文。
“你,你剛纔說什麼?”顧正雄似乎根本不知道事情還有這麼一茬,有些反應不過來的。
既然事情挑破了,她們在顧家呆不下去,那個賤種也別想!
“她根本就不是謙勇的女兒,當初謙勇與她做過DNA鑑定,結果是什麼你可以讓你兒子告訴你!”
顧琉璃大腦裡嗡的一聲響,她的耳邊不斷重複着杜美文剛纔的那句,“她不是顧謙勇的女兒,做過DNA鑑定”,身體甚至不受控制的顫慄,神情迷茫而震驚。
顧珍珠聞言,也緩過神來,來到杜美文的身後,害怕的睨了面色鐵青的顧謙勇一眼,隨即迫不及待的道:“那份堅定書現在都還在爸爸的書房,爺爺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立刻拿給你看。”
她也是一次意外在書房裡找東西,無意中翻看到的。
後來她立刻去找了媽媽,媽媽讓她暫時先不要告訴任何人,說這會是她們最後的籌碼,要用在最爲關鍵的時候。
見所有人都不說話,眼神裡流露的都是不相信。
顧珍珠有些不甘,牙根一咬就要真的上樓去拿那份所謂的鑑定書。
只是,她才動了一下,一記耳風甩來,她的臉偏向一側,右臉頰立刻出現了一個五指印。
顧謙勇怒指着她:“滾!立刻給我滾出去!”又指着大門,那神情儼然是真的要將她逐出家門。
隨即又眼神複雜的看向顧琉璃,眼底流露的痛楚讓顧琉璃心神一顫。
雖然他打了顧珍珠,可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否認一句她們母女所說的話。
顧珍珠和杜美文雖然沒腦子,但也不會拿這樣的事情來胡說八道,除非是真的確有其事。
可是——
琉璃怎麼可能不是她的女兒,大姨纔不會是那樣的女人,她跟媽媽一樣,認定了便是一輩子!
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可是既然鑑定書都有,又怎麼可能會錯?
顧珍珠看着顧謙勇那震怒的神情,還有顧正雄那鐵青的臉色,心裡惶恐,面頰上還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眼淚嘩嘩的流下來,“爸,我纔是你的女兒,媽媽纔是一心一意對你的妻子……”
“放屁!琉璃一直都是我的孫女,不管你們拿什麼出來,她都只是我顧正雄的孫女,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顧正雄血壓直線飆升,額際青筋似要爆裂一般,語氣卻是分外的堅定和不容置喙。
本就戰戰兢兢的顧珍珠,這下更是面色如枯槁的枝葉,沒有一點光彩和色澤。
她沒想到爺爺寧願相信那個女人,卻也不相信科學的證據。
她本以爲說出這些,儘管爺爺可能生氣。但最後離開的必定是她。
要知道誰能忍受一個給自己家族抹黑的女人的存在,可她錯估了顧正雄,他的態度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我也相信大嫂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一直沉默的顧謙英也緊擰着沒有出聲。
那樣一個驕傲的女人,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人生留下那樣一個污點。
而且他相信她的爲人,那是他們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的女中豪傑。
柴靜聽着丈夫那堅定的話語,若有似無的撇了他一眼,微垂的眼瞼遮擋住眸底的那抹異樣光芒。
這刻的顧書瑾也被杜美文和顧珍珠的那番話震懾住,半天都沒反應過來,自然更沒有發現身邊柴靜的異樣。
顧琉璃不語,只是望着顧謙勇。
外人說的一切她都不信,她要聽他親口承認。
顧謙勇與她對視良久,半響這才移開目光,似是痛苦的閉上雙眸。
他也希望這其中有誤會,但這一切都是他親自去處理的,她的髮絲是他在她睡着之後悄悄取來的,又怎麼可能會錯!
見顧謙勇不願開口,顧琉璃終究是按捺不住上前,在他面前站定,語氣堅定的道:“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
望着這張與妻子分外相似的小臉,顧謙勇愈發的緊抿着脣。
雖然他處理掉了一切有關之曦的物品,不曾留下一張照片,但她的模樣早已經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中腦海裡,早在謙英第一次將她帶回顧家,花園裡的那驚鴻一瞥就讓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她。
只是他再愛,也無法將這一切當做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所以後來他才讓她發現珍珠的存在,爲的不過是讓她主動提出離婚,因爲他根本開不了這個口。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次竟然會間接的害死了她。
如果那天他沒有故意讓她自己珍珠的存在,她就不會那樣憤怒的離開,也就不會有之後搭上那班飛機意外去世。
“跟我去書房!”顧正雄緊繃着一張臉,衝着顧琉璃和顧謙勇的方向沉聲喝道。
隨即轉身,身形不穩的晃了下,好在安平及時的扶住。
今天的事情對他的打擊也不小,如果今天不是他要將那兩人趕出顧家,這一切恐怕都還被瞞在谷裡。
依言,顧謙勇跟了上去,顧琉璃微微一僵也跟着上去。
顧書瑾想要跟着,但被顧謙英和柴靜拉住。
這個時候,誰去也沒用。
顧珍珠緊緊的抓住杜美文的手,啜泣的喚了聲,“媽。”
杜美文此刻心裡也沒底,老頭的態度那樣的強硬,她也不敢確定老頭會做什麼樣的決定。
再三斟酌,目前的形勢對她們比較不利。
老頭剛纔對那個賤種的態度顯然就是無論她是不是顧家的種都不會讓她離開。那關鍵就在她們母女身上。
如果老頭顧念這些年她們受的委屈,不再堅持將她們趕出去還好,可如果爲了那個賤種堅持……
猶豫再三,杜美文轉身準備去做什麼,就聽顧謙英那平靜的語調,“如果我是你就不會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爸如果真的決定了一件事,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也沒用。”
“爸的脾氣從來都是自家的事情自家解決,最忌諱牽扯出去,越是那樣只會鬧得越僵。”柴靜又及時的接口。
兩人都病沒有去看她,彷彿只是簡單的表達着自己的看法,但是卻阻止了杜美文想找杜家人的想法。
這些年在顧家的生活,對於老頭的性格,她自然也是摸透了一點。
剛纔她只是慌了神,經他們夫妻一提醒反應過來。
現在還不是找大哥的時候,畢竟老頭還未真正的做決定,等真的堅持要將她們母女趕走再找到大哥來評理也不遲。
這樣一想,杜美文索性拉着顧珍珠在沙發上坐下,靜靜的等着。
三人進入書房後,安平便將書房門關上獨自站在門外,而門內氣氛也是凝重暗沉。
顧正雄坐下,捏了捏握着的柺杖,望向顧謙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些意外老頭子竟然不避忌自己就這樣直接詢問。
難道他真的就那麼相信琉璃是她的孫女?
顧正雄不避忌,可顧謙勇似乎有點,聞言後便立刻望向她,見她面無表情,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當初得知這個事情他也憤怒過,可憤怒之後只剩下難過和絕望。
能夠得到她成爲妻子,他曾今一度認爲那是上天對他的恩賜。
可生活就是那麼一齣戲,有高氵朝自然也有低谷。
而那一紙鑑定書就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低谷。
她不是自己的女兒,曾今他也認爲一定是醫生搞錯了,可這些都是朋友親手鑑定的結果,直到到自己手中都不曾假手他人,哪裡來的錯誤?
他花了一個星期來接受這個結果,也從那天之後三個月不曾回家,只要是家裡的電話一概被他設爲拒絕接聽。
直到他確定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足以控制這纔回來,可是每次只要看到她,他就會想起那份鑑定,就會記起妻子的背叛,以前在他認爲最爲幸福的時光,那時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煉獄。
後來,他與之曦的關係慢慢變得冷淡,之曦也是個敏感的女人,很早就察覺出自己的態度不對,有時候他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也不曾生氣甚至是抱怨過一句,默默的承受,更是體貼相待。
但越是這樣她越是痛苦,直到一次意外,她得知珍珠的存在,也是這個讓他想到了離婚。
可如果讓他提出絕對做不到,所以他讓她來提。
而珍珠的出現給了一個讓她提出離婚的理由。
他以爲一切一切都照着他的計劃來進行,卻不想意外奪走了她的生命。
他一直認爲是自己害死了之曦,對於琉璃一直既是無法面對又心存愧疚。
本想要說出的事實,也在琉璃精神出現問題之後被他徹底的打消。
讓這個秘密隨着她的離開而石沉大海,所以這麼多年他也不曾提過一句,對於琉璃也是抱着複雜的心態來面對。
卻不想,秘密早晚都有被揭穿的那一天。
“爸,鑑定書就在書房。”
他不知道珍珠是怎麼知道的,可當年那份本該讓他毀了的鑑定書卻一直安靜的呆在書房最裡層的抽屜裡。
話音才落,顧正雄舉起柺杖又要朝他打下去,但被顧琉璃更快一步的攔住。
不去看顧正雄那不悅的眼神,只是專注的看向顧謙勇。
“你也相信媽媽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每一個字都很輕,卻像是重錘一樣敲在了顧謙勇的心上。
相信,他是最不願意相信的!
可如果不相信,誰又來解釋那份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