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遙遙無期
初秋的太陽升起時總能帶給人溫暖,現在太陽還沒有升起,邵彷卻已經出門。
他起的很早,可能是因爲他睡得早,也可能是因爲他喜歡早晨的清露。
但清露不能吃飽,肉夾饃卻可以。
所以邵彷現在正在吃肉夾饃,陝西的肉夾饃很美味,你若來到陝西,不去吃個正宗的肉夾饃和肉丸胡辣湯,也就算是白來了。
他吃飽喝足,就坐車來到了紫銘小區,這裡是齊家楠住的小區,小區不大,但該有的都有,最重要的是那份寧靜,比邵彷住的院子要令人心情舒暢的多。
邵彷來到一堆健身器材旁等着,因爲他知道這是齊家楠早上上班的必經之路,他看着身邊晨練的老人打着太極拳,聽着戲曲,想着自己上了年紀是不是也會變的這樣安逸。
但他還沒有想下去,齊家楠已經來了,和他一起來的當然還是和他形影不離的海燕。他女朋友就叫海燕。
“夥,今兒咋有空來找我呢?”齊家楠遞給邵彷一根‘紫雲’自己也叼着一根,自己點上火,悠然的問他。
邵彷也將香菸點燃:“時間長不見了麼。”他正準備說問他點事,海燕拉了拉齊家楠的衣袖,又指了指腕上的手錶。
齊家楠這纔想起,對邵彷充滿歉意的說:“兄弟,我要上班了,我下午六點下班,你在車站接我,咱把飯一吃,再好好聊聊。”
邵彷拍拍齊家楠的肩,笑着說:“好。”
男人的交流有時很簡單,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就代表很多意思。因爲他們知道,很多東西其實是不必講出來的。
看着齊家楠和他女友的身影漸漸遠去,邵彷將香菸碾滅,長長的舒口氣,起身也準備離去。
突然背後有腳步聲響起,邵彷還爲轉頭,一個鬼魅般的聲音響起:“剛纔那人可是‘千刀千堆血’齊家楠?”
邵彷悠悠然轉身,看着面前的人,一個抱拳,微微鞠躬:“可是‘萬里無雲’莫無雲莫老前輩?”
莫無雲面露驚奇:“我們見過嗎?”
邵彷面帶微笑:“四十歲上下,還有這份凌然的氣勢,普天之下除了莫老前輩還有誰呢?”
“哈哈,少年果然好眼力。”莫無雲正笑着說話,突然出手,五指虛抓,一招‘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就去抓邵彷的脈門,手法之快,連帶他的衣袖都發出‘噗噗’的聲音。
邵彷豈能讓他如願以償,步法看似向前衝,但人已經後退了三步,手掌一翻,變掌爲拳,竟是一招少林正宗的羅漢拳。
莫無雲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把七環砍刀,一招‘雲掩滄海’,刀光擋住了自己全身,令邵彷無處出拳。
邵彷變拳爲掌,又是一招逍遙派游龍掌,掌法飄渺,虛中帶實,腳下步法不變,屈膝一個彈跳,看他用力最少能躍起三丈,但他只躍起了三尺,因爲莫無雲腳背勾住了邵彷的腳面,邵彷人到空中再落下,莫無雲已身中六掌,連連後退。
邵彷腳尖輕點,快步來到莫無雲身前,又是一招武當‘三十六路大擒拿手’一個反掌‘咻’的一聲,莫無雲手中刀脫手飛出,‘嗖’的橫插在了地上。
“哈哈哈”莫無雲不怒反笑,“早就聽說你的武功最雜,點蒼劍法、武當套路、少林拳法、甚至還有南海星宿派‘一笑而過’的飄渺身法。雖然都不精通,但各門各派的比較經典的招式都略懂一二。今日一見,果然不簡單,‘一笑而過’笑情子是你什麼人?”
笑情?竟然有人的名字叫笑情?笑誰的情?
邵彷眼中竟也多了一份難以言表的悲哀,落寞的冷笑一聲,說道:“我不認識什麼笑情子。”
莫無雲一聲冷哼,還不等邵彷說話,雙掌齊出,夾雜着全身內力擊出。邵彷來不及閃躲,也只好雙掌齊出,硬接下了這兩掌,一出手邵彷就後悔了,論及內力,他尚年輕,怎可能是莫無雲幾十年苦練的對手。
果然,‘啪’的一聲,兩人雙掌剛剛接觸,邵彷已如斷線風箏飛了出去,莫無雲卻紋絲不動,嘴角卻已勾起狡黠的笑容。
邵彷嘴角帶血的飛出兩丈遠,倒在馬路牙子邊上,強撐着身體半坐起來。‘哇’的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已經無法再站起身來,更不要說逃跑了。
莫無雲撿起橫插在地上的刀,走到邵彷身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中是一份殘忍的笑意,右手將刀高高舉起,揮了下去。
‘撲’的一聲,鮮血四濺。
太陽此刻剛好升起,陽光普照,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地上的鮮血,但那卻不是邵彷的鮮血。
一陣晨風颳來,晨風拂過莫無雲的臉龐,風中一條紫色飄渺幻龍隱在晨風中若隱若現,晨風無聲,虛無中一少女伴着幻龍與晨風輕盈的落地,猶如凌波仙子。這少女與邵彷一般歲年紀,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一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雖是秋天,卻如同春風拂面的楊柳,看見她讓人覺得什麼纔是傾國傾城。
剛纔她人雖然還未落地,但卻扔下來了一隻雪白的蟾蜍。
剛纔那鮮血正是那蟾蜍被攔腰斬斷噴濺出來的。
莫無雲大驚失色,喝道:“你是何人?何必多管閒事?!”
那少女也不說話,她肩上卻有一條紫色青竹蛇,它吐着信子,盯着莫無雲,此蛇十分詭異,頭上畸骨離遠看竟像是龍的犄角,原來剛纔隱在風中的並不是龍,而是這條蛇。
莫無雲汗毛豎起,感覺後背一陣陣的涼意,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只是單單看着這少女就有一種壓迫感。他顫顫巍巍的道:“我…我們月影閣與五毒教向來無冤無仇,你今日何必爲了一個外人與我們月影閣結下樑子?!”
那少女還是不說話,一隻手張開,柔若無骨的手上竟然爬着一隻一寸三分長的毒蠍子,看着小手粉嫩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輕撫,但再一看這蠍子…
莫無雲一甩衣袖,情知再沒什麼好說的了,立刻轉身離去。
那少女那沒有留他的意思,手一收,轉過身來看着邵彷。
邵彷看到她的面容立刻就被迷住了,眼神癡迷的說:“在下邵彷,年方二十一朵花,至今還未論婚嫁!敢問姑娘芳名啊?家裡幾口人啊?有沒有男朋友啊?電話號碼多少啊?留個QQ號吧?交個朋友麼?”
那少女依然面無表情,但眉頭皺的更緊了,顯然是沒有見過渾身鮮血的人向自己搭訕,本來還打算替他運功療傷的,現在只想轉身離去,她已經轉身踏出了一步。
邵彷用一隻手半撐起身體,指着地上已經成了兩半的蟾蜍大喊:“妹子你別走啊!你雖然救了我,可是你也不能把這個蛤蟆給弄死了啊,畢竟也是生命呢!我靠,還是個母的,你不知道憐香惜玉啊?!”
那少女走的更快了。
邵彷依然喋喋不休:“妹子你叫個啥?!你救了我,我只好以身相許了,你給我說你叫個啥!”
那少女驚慌的跑了,心中無限鬱悶,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邵彷看着她離去,還是沒有爬起來,坐在那裡運氣,過了半個時辰,才緩緩的站起身,還盯着剛纔那少女離開的方向,小聲的嘀咕:是不是個啞巴啊?
無奈的搖搖頭,雖然不知道人家爲什麼救自己,但總歸不是壞事,邵彷右手摸了摸左手袖口裡藏的劍,他不想拿出這柄短劍,江湖中很少有人見過這把劍,見過的人也已經死在了這把劍下,但邵彷卻沒有用這把劍殺過人,因爲這柄劍最初不是他的。
所以他也沒有把握運用自如,江湖人都知道越窄的劍越難練,邵彷的這把尤其如此,長六寸三分,寬只兩指,他學裱花,其中最主要的也是要練習手腕的靈活。
所以他此刻很疑惑舒勇財大家大,爲什麼要學烤麪包呢?就在想這件事的時候看,邵彷路過了一家報刊亭,一則報紙頭條吸引了他的視線。
“昨日,本市蓮湖區抒情山莊夜裡起了大火,由於是夜晚,山莊中人大部分都在睡覺,造成的損失比較嚴重,二十三人死亡,八十六人受傷,一人失蹤。造成的經濟損失高達十幾億,警察調查並非人爲,而是電子線路老化引起的火災,秋冬來臨,天氣乾燥,提醒廣大市民做好防火措施。”
邵彷看着這份報紙,沉默了下來。心想難道是月影閣下的手?失蹤的一人定然是舒勇沒錯了。現在他們肯定以爲舒勇已經死了,但爲了以防萬一,我還是打個電話給舞宇宣吧。
“嘟…嘟…”
“喂,小舞,今天報紙頭條看了嗎?”
“看了,怎麼了。”
“你…萬事小心。”
“嘿嘿,沒事啦,我已經在門口布下了七十二道暗卡,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我…明天就回店裡了,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匆匆掛了電話,邵彷來到鐵道口,吃過飯就在那裡發呆,思考着傷了舒勇的人究竟是誰?舒勇也算是月影閣的人,月影閣對背叛他們的人果然也是毫不留情,趕盡殺絕。真不知道等舒勇傷好醒來後知道了自己的山莊已經不復存在時會是什麼心情?
火車鐵軌不知道連接到什麼地方去,一眼望去,一望無際,望不到邊,火車轟隆隆駛過,火車上載的是物?是貨?還是人的思念?
邵彷再看錶時,已到了和齊家楠約定的時間,他買了十塊錢豬頭肉,在一家烤肉攤等着。
不久齊家楠和他女朋友就來了。
三人吃吃喝喝,酒過三巡後,齊家楠才說:“昨天張拓還來找我了。”
邵彷問:“什麼時候?”
齊家楠泯口酒:“午夜,他說有人要殺他,殺他的人使得是無雲刀法。”
邵彷驚訝:“莫無雲?想不到莫無雲也找過他?”
齊家楠眉毛已展,問“哦?也找過你?”
邵彷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別提了,今天早上你剛走,莫無雲就出現了,我差點死在他手裡。”
齊家楠很感興趣的問:“最後呢?”
邵彷饒有興致的說“最後呀我被一個長的很漂亮的美女給救了,但她沒有和我說話,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聽到莫無雲說她是五毒教的。”
齊家楠凝重的道:“五毒教?不是都銷聲匿跡了麼?”
邵彷一仰脖子,嚥下一杯酒後,用袖子一抹嘴,道:“唉,這不是重點,張拓後來呢?”
“後來他就去找路遙了,他手機壞了我們聯繫不到他,我給他的地址也只有一份,現在只能等着他聯繫我們。”齊家楠心不在焉的說完這句話,他沒有注意邵彷臉上的表情已經僵硬。
路遙,要說在胡家廟,誰不認識路遙?十四歲一腳跺斷別人八根肋骨,十六歲一把涼皮刀砍斷胡家廟江湖之中的大姐頭‘雪雲姐’一條手臂,從此揚名天下。但十八歲卻說厭倦江湖紛爭,想好好工作,好好掙錢。
別人信,邵彷不信,因爲最瞭解邵彷的是張拓,最瞭解路遙的卻是邵彷,邵彷至今都記得三年前最後一次見路遙時他說的話。
“一個天生傲氣的男人,註定稱雄!
雖然我現在一無所有,可是我知道只要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得到。
我與人無不同,多的是一股傲氣,一個自己賦予的強大的自信。
在別人虛度青春時,我卻早早的就給自己定下了目標,雖然在奔向目標的路途上,會有失敗和挫折。
但我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着,
總有一天,我會在站處,俯視着一切!!”
邵彷忘不了這些話,更忘不了路遙堅定的眼神,那眼神盯着哪裡,哪裡遲早會在他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