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子離心口一沉,也知道不該那樣講話,但是不那麼說,司徒赫宇哪裡會分散精力,讓他們尋得空隙救她?他當真…不是那個意思。雖然好奇司徒凝那句話的起源在哪裡,但是他也沒有殘忍到會當面質問她。
封尋走過來,捏住涼月的肩膀穩住她有些搖晃的身子,低聲道:“傻瓜,胡說什麼。”
涼月轉頭,朝他笑道:“我竟不知心還可以這樣拿來糟蹋,隨意他怎樣想怎樣說好了,我不在意了。封尋,回去罷,好累。”
瞥了一旁臉色難看的帝王一眼,封尋點頭,帶着涼月便往城門樓下走去。
“顧涼月!”帝王低喝,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腕,惱怒地道:“先不要走,我跟你解釋清楚。”
涼月側頭,笑道:“這有什麼好解釋的,自己說出來的話,可是半點也不能收回的。就算你想說只是說給司徒赫宇聽的,但是你心裡若沒這疑慮,也就不會這麼問了出來。再解釋一句都是多餘。陛下留步。”
“涼月…”胸口一陣發緊,帝王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懷孕的女子敏感且容易受傷,他一時情急,忘記了。她的心裡,聽見那句話,該是多疼。
手被甩開,面前的女子跟着封尋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後,獨孤臣和夏清風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該怎麼辦呢?總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一樣。軒轅子離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微沉。
“皇兄,司徒赫宇死了,接下來怎麼辦呢?”軒轅衝雨問了一句。
帝王回神,冷冷地掃了一眼司徒赫宇的屍體,道:“封鎖消息,對外稱將軍在與朕談判。然後,這屍體丟去喂狗。”
白鈺青玦都被自家主子身上這戾氣一震,接着低下了頭。
“是。”
軒轅子離轉頭看着外面的水,整個國都的代價毀了九萬精兵,還有二十萬,他等不及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親手將她擁在懷裡,再也不用顧及其他。
…
淨月宮。
涼月坐下來,慢慢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封尋睨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要不然,你的孩子當真認我做義父好了。”
涼月猶豫都沒猶豫,點頭道:“好啊,也許不用義父,直接叫父親也可以,總歸來歷都被懷疑了,便乾脆不要做那人的孩子。”
後面跟進來的獨孤臣和夏清風都明白涼月是被傷了心。可是這話,也未免太沒規矩。
“你的孩子,生下來就註定是要受萬千寵愛的。”夏清風嘆息了一聲,微笑道:“涼月,別折磨自己。皇上犯傻,你可不要被他的傻氣着。”
涼月眉梢一動,看着夏清風道:“師兄,你若是我,你就會知道我爲何這樣生氣。分明…”
話到嘴邊終究是難說出口,涼月冷哼了一聲,淡淡地道:“罷了。”
枉了她當初撕心裂肺的疼,還要換來這人一遭懷疑,太不值當。
“娘娘,穆妃求見。”芍藥在門口喊了一聲。
穆傾心?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涼月皺眉,應了一聲道:“請進來。”
長長的裙襬曳地,穆傾心快速地走進來,卻在看見屋內還有其他人的時候愣了一愣,行禮道:“臣妾給娘娘請安。”
“免禮。”涼月揉了揉眉心,閉着眼睛問:“穆妃前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穆傾心擡頭,眼裡光芒明亮:“臣妾來感謝娘娘。”
感謝?涼月睜開眼睛,不明所以地道:“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感謝?”
“廢后司徒凝已誅,臣妾多年心願得償。要不是娘娘,皇上也不會下那麼重的狠手。”穆傾心笑得滿足:“聽說她死不瞑目,臣妾覺得很高興。”
大殿裡的人都是一怔,涼月身上一寒,神色古怪地看着穆傾心問:“你與司徒凝,有什麼深仇大恨麼?”
穆傾心看了周圍的人一眼,淡笑道:“都是往事了,不必再提。可是,宮裡好像起了不該起的流言,懷疑起了您腹中的皇子來。”
涼月臉色一沉,嗤笑一聲道:“宮裡向來最快的就是消息。有什麼樣的主子,底下便有什麼樣的奴才。”
穆傾心一驚,覺得周圍的溫度瞬間低了不少,面前的女子不同前段時間看着的溫和,好像一隻獵豹,終於露出了爪牙。
不過,有一點像受傷過後重新建起防備的獵豹。
“臣妾不曾懷疑過娘娘。”穆傾心屈膝道:“所以,做爲報答,臣妾會替娘娘查清楚此事。”
還要查清楚,涼月笑了,眼角眉梢都是令人驚豔的色彩,可神色裡的一絲絲傷痛,卻像一根針,直扎人的心底。
“查吧,查出來,陛下會好生獎賞你的。”涼月淡淡地說着,起身往內室走:“你們都回去罷,我想好生休息了。摘星攬月,送客。”
獨孤臣沉默,夏清風則是有些惱了,轉身便往乾元宮而去。封尋仍舊是坐着,不動分毫。
涼月是傷了心了,可惜他們都沒有一種藥,能治那心病。
二十萬大軍在國都之外按兵不動,洪水褪去,眼前的場景令人不忍直視。可以說屍體已經是天然的屏障,司徒軍再要進攻,也寸步難行。
不過,第二天下午,沒有開戰,司徒軍的人慢慢地進城,將一具具屍體擡出城去。九萬具遺體,帝王便站在城樓之上,看着他們不停地搬。沒有絲毫的聲音,司徒軍就安靜地搬着,臉上的表情平靜又悲痛。
心裡好像就有什麼被觸碰了一樣。帝王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問旁邊的布曜:“朕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布曜沉默,隨即道:“陛下未免無情,只是江山需要。您的情意,因了是在龍座之上,所以不得妄用。”
“但是。”布曜轉頭,看着帝王道:“您昨天傷了顧涼月的心。不管怎樣,我若是她,身懷有孕被人挾持,自己深愛的人卻說反正肚子裡的也不是他的孩子,隨意殺好了。這樣的話,我可能再也不會原諒他。”
軒轅子離悶哼一聲,捂住自己的胸口,臉色微微蒼白。
“您也沒有再去淨月宮不是麼?”布曜轉頭看着下面的場景,淡淡地道:“女子是用來疼寵的,不是用來利用和傷害的,願您能早日懂得。”
帝王皺眉,他如何不懂得?就那麼一個人是他捧在掌心裡的,他都知道的啊…
“臣妾參見皇上。”
一道聲音在後面響起,帝王猛地回頭,卻見是穆傾心,披了披風,正跪在他身後。
眼裡的光芒暗了暗,軒轅子離淡淡地說了一句平身,然後看着她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穆傾心臉上的神色古怪,低聲道:“臣妾有事告知皇上,還請皇上摒退左右。”
帝王微微不悅,道:“布曜不用退下,你有話直說。”
身子一僵,穆傾心神色複雜地擡頭,看着明軒帝道:“這件事,臣妾...也罷,皇上既然信得過布大人,那我便直說了。昨日臣妾去淨月宮看望貴妃娘娘,娘娘讓臣妾去查…查她的腹裡究竟是誰的孩子。”
軒轅子離一震,目光如刀一般落在穆傾心的頭頂。
穆傾心縮了縮,有些害怕這雷霆之怒,卻不得不繼續道:“近來宮裡流言也多,對貴妃娘娘不利,於是臣妾便去查了。結果…”
朝帝王磕了兩個頭,穆傾心顫聲道:“要不皇上還是尋一尋醫術高明之人,替娘娘診斷出具體的懷孕時間罷,其他的證據,都對娘娘太不利了。”
像是一道驚雷在心裡炸開,軒轅子離一腳踢在顧傾心的肩上,將她踢出去幾步。怒聲道:“你胡言亂語什麼!”
喉嚨裡一甜,穆傾心眼淚都疼了出來,身子顫抖不已,卻很無奈地道:“陛下不必朝臣妾發火,臣妾也不願意相信娘娘是那樣的人,所以請皇上明察,還娘娘清白。”
布曜皺眉,看着帝王又驚又痛的臉色,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道:“自進宮以來,涼月身上的事情就沒有消停過。皇上您還沒習慣麼?”
軒轅子離抿脣,神色稍微鬆了一些,道:“回乾元宮,穆妃你有什麼證據,統統呈上來便是。另外,讓夏清風和獨孤臣也過來罷。”
“是。”
穆妃起身,跟着明軒帝往乾元宮走。布曜則是走了幾步,便轉了方向去了淨月宮。
封尋正在院子裡煮茶,秋日涼爽的天氣,配上一壺熱茶,也算舒緩身心之法。涼月坐在他的對面,靜靜地看着杯子裡的茶葉浮沉。
“娘娘。”布曜喊了一聲,隨即在石桌邊坐下。
“沒侍駕麼?”涼月淡淡地問了一句。
布曜猶豫一會兒,點頭道:“本來在的,但是中途穆妃來了,現在隨陛下去了乾元宮,據說,是查到了什麼證據,對你不利的證據。”
證據?涼月嗤笑,轉頭看着他道:“該不會,是在查我腹中胎兒的來歷得來的證據罷?”
布曜點頭。
涼月的臉色沉了下去,冷笑一聲,淡淡地道:“他想要什麼結果,我直接給他就是了。用不着查來查去那樣麻煩。真若不信,多解釋半分都沒用。我肚子裡的孩子,便就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