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被冊封爲修儀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六宮,傳到了德妃耳中。只聽“啪”的一聲,原本在澆花的德妃狠狠的將水壺給摔在了地上,容顏顯出一絲猙獰,嚇得站在一旁的張才人一大跳,心裡冒過一陣冷寒。
“娘娘……”她囁嚅着,終究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哼!秦無霜這賤人真夠不要臉的!本宮就說她怎麼可能會不要高位呢!原來是欲擒故縱吶!”
德妃的鳳目圓睜,美豔的面容染上了一層薄怒。她還真是小瞧了那個女人,到底骨子裡還是狐媚勁兒!
“娘娘別生氣了,爲那種人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啊!”張才人斗膽走上前勸慰着,還不忘觀察德妃的反應,見她沒有說什麼,繼續道:“就算那秦無霜封了修儀又怎樣?還不是一樣不得聖寵?”張才人的語氣裡難掩酸意,論起資歷,她比秦無霜進宮的早,論容貌更是勝她一籌,論家世,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孤女!憑什麼她就能一直平步青雲?她偏不服氣!
“她是不得聖寵,可是,遭着皇上的忌諱了,一樣會引來注意!”德妃冷冽的嗓音,冰冷的眼神絲毫不輸給這迫近的隆冬。
接着,只聞“咔嚓”一聲,她折斷了手裡的花枝,扔在了地上,花瓣頓時摔成了數片。這時,石磊來報,說鍾才人來求見德妃,茹雲禮記端着水盆走上前來,讓德妃洗手,另一名宮女端上毛巾,讓她擦拭。等整理好儀容後,她又重新換上一張平靜的容顏,彷彿剛纔所有的怒火不過是衆人的錯覺,緩緩勾起紅脣,她和張才人一同走到花廳見鍾歆瑤。
剛剛端起茶杯的鐘才人一見到她的到來,忙不迭的放下杯子,站起身來行禮。
“歆瑤見過德妃娘娘!”
“起來坐吧。”
德妃端起茶杯,輕輕的吹着杯裡冒出的熱氣,聞了聞茶的清香,然後才啜了一口。鍾歆瑤見德妃平靜美豔的容顏一如既往,只是舉手投足間有着不容忽視的傲氣,頓時有些欣羨起來。
注意到她打量自己的面容,德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
“鍾才人怎地這樣看本宮?”她問道。
“請娘娘恕歆瑤失禮之罪,歆瑤是覺得娘娘愈發光彩照人,忍不住看呆了,請娘娘見諒!”
聽到她的讚美,德妃心裡雖然十分舒暢,但表面上只是微微揚起脣角,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心底的得意。
“你倒是會說話,哄得本宮開心。”
歆瑤站起身來,稍稍欠身。
“娘娘,歆瑤說的句句屬實,絕不是哄騙娘娘!”
她知道,如今的後宮,德妃地位最爲尊貴,又得皇上寵愛,執掌鳳印多年,且育有一女,孃家又受皇上倚重,她自然要尋得這樣強有力的靠山,確保自己的地位。
“本宮又不怪你,你慌什麼?坐吧。”德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十指丹蔻,然後纔將視線調到她身上。“你這個時候來找本宮,應該不只是爲了給本宮請安吧?”
“回娘娘的話,臣妾這次來,是爲了和娘娘商討對敵之策。”
對敵?德妃的柳眉輕輕一蹙,又舒展開來,接過茹云爲她剝好的葡萄,放入口中。
“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本宮何曾樹過什麼敵人?”
“臣妾聽說,秦無霜目中無人,一直對娘娘不敬,若不是太后照拂,早就被皇上打入冷宮了!哪兒會讓她猖狂到現在?臣妾只恨自己人微言輕,不能爲娘娘出頭!”
德妃看着鍾歆瑤臉上的忿忿不平,也從她的眼中讀到了一絲不甘。驀地,一抹嫣然的笑意浮現在她美豔的面龐上。
“本宮聽說,這幾日皇上都逗留在陳才人那裡,也很少顧及到妹妹呢!”
德妃的這句話就像揭開了鍾歆瑤心裡的傷疤,不僅將它赤luoluo的攤開給人看,還往上面撒鹽,疼得她幾欲瘋狂。只是礙於德妃高貴的身份,歆瑤不好造次,儘管心裡憤恨,也無可奈何。
坐在一旁的張才人看到她緊握成拳的纖手,只是端着茶杯喝茶,不欲插嘴。
“不過妹妹也不用生氣,本宮可以幫你一把。”
一聽到德妃願意幫助自己,歆瑤立即從座位上站起,跪在了地上。
“只要娘娘願意幫助臣妾,臣妾願意盡綿薄之力,終身爲娘娘馬首是瞻!”
見狀,德妃急忙從上位走下來,握住她的雙手扶起她,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妹妹千萬別這麼說,本宮知道妹妹心繫皇上,想替本宮分憂解勞,本宮挺感激你的,這麼點兒小事,妹妹就不用行此大禮啦!”
“娘娘……”
歆瑤一時感動的說不出話來,她本來還以爲德妃不會幫忙的,看來,是她誤會了……
“妹妹先回去好生休息着,過不了多久,皇上一定會去妹妹那裡的。”
聽到德妃如此肯定的話語,歆瑤點點頭,退了出去。待她走後,張才人收回目光,起身走到德妃面前。
“娘娘,您爲何要幫助那鍾才人?”
以她所見,那鍾歆瑤不過是個空有美貌,而無大腦的女人罷了,這樣輔助她有什麼用?
豈料德妃回過身來,本來帶着笑意的面龐一下子就被狠戾的扭曲所取代,擡手就重重給了張才人一巴掌,張才人一時沒有防備,狼狽的跌趴在地上,白皙的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了一個紅掌印,嘴角也滲出了血絲,就連頭上的裝飾也被打掉了一些,散落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
德妃板起麗顏的低吼嚇得張才人馬上跪在了地上,她低着頭,臉色一陣慘白,心下一陣惶恐不安。
“臣妾不知自己哪裡惹得娘娘生氣,還請娘娘明示!”
“哼!你也進宮這麼久了,肚子就這般不爭氣!若是你誕下一兒半女,本宮現在的處境也不至於如此了!”
現在,她的手上可用的,只剩下張才人,若是不留神幫着點兒進宮的新人,只怕到時手上就沒有“良將”了。那鍾歆瑤雖然空有美貌,但只要施捨一點兒小恩小惠,就夠她感恩戴德一輩子的了,就是這樣頭腦簡單的人才方便她駕馭!
張才人跪在地上,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放在身上的手握得死緊,她的心裡又羞又恨,她也不想這樣啊!可她無論怎麼做,皇上待她總是不冷不熱,自然難以懷上皇嗣,她能怎麼辦?可是眼下不是和德妃爭吵的時候,她只得嚥下了所有的委屈。
“請娘娘息怒,臣妾知錯了。”
“光知錯有什麼用?你看看那鍾歆瑤,才進宮多久,就知道要巴着皇上的恩寵!可你呢?光服侍本宮有什麼用?也要留點兒心在皇上身上纔是!”
“臣妾謹遵娘娘教誨,必當用心!”
德妃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她扶起張才人,看到了她眼底隱忍閃爍的淚光,頓覺自己方纔着實過分了些。
“本宮剛纔也是怒極攻心,語氣難免重了一些。真是難爲你了,受着委屈都不敢吭一聲。”
“娘娘訓示,臣妾理應洗耳恭聽。”
“罷了。茹雲,你帶張才人去裡面打扮一下,補補妝,順便將本宮的那枚紫金和田玉簪賞給張才人。”
茹雲領命帶着張才人走進去,石磊再次進來向她通報:芸萱公主來了。德妃聽後,馬上換上一副慈母般的笑顏,彎下腰來,張開雙臂接住朝自己飛奔而來的女兒。
“怎麼這麼冒失?萬一摔倒了怎麼辦?”她輕聲責備着。
“母妃,人家看到你很開心,想要你抱抱嘛!”芸萱吐了吐舌頭,撒嬌着。
德妃這纔想起自己因爲秦無霜的事情,似乎有幾天沒去看過女兒了,難怪芸萱會有這麼渴望的眼神。
“呵呵!母妃這幾天很忙,所以沒去看你,萱兒乖,不生氣哦!”她耐心的哄道。
“芸萱乖乖,不生母妃的氣,不過母妃要陪芸萱玩哦!”
“好,母妃陪你,萱兒想玩什麼?”
“嗯……咱們去放風箏吧?”
德妃看了看外面的天氣,這幾日雖然有些冷,風也大,但還算不錯,放風箏也是個挺好的選擇。正巧這時,張才人梳妝好了走出來。
“你先回宮去吧,有什麼事情下次再說。”
張才人點頭欠身,退了出去。看着宮人們送過來的風箏,德妃腦中靈光一閃,鳳目裡有着一絲隱藏的算計。儘管她剛纔應允了鍾才人,說自己會想辦法幫助她,不過一時間還真沒想到什麼好對策。如今女兒一句無心的話語,倒是點醒了她。印象裡,某人似乎也很喜歡放風箏,而且,只要是她放風箏的時候,都是皇帝最爲開心的時候,自己甚至爲此嫉妒過好一陣子……
“母妃,你在想什麼?”芸萱疑惑的問道,看到母親臉上那神秘的笑容,她只覺得自己是否又說了什麼笑話?
德妃回過神來,輕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萱兒真是母妃的好女兒!走,母妃帶你玩兒去!”
“嗯嗯!”
芸萱高興的猛點頭,任由德妃牽着她的小手,蹦蹦跳跳的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