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狐疑地看她一眼。
她謙卑地笑着，慢慢地離他越來越近，手指小心地捏着那塊碎玻璃片，越來越近：“靳總，是我不好，做的飯沒有合您口味。來，我給您擦一擦。”
他沒動，看着她，她玉白晶瑩的手指離他脖頸越來越近……
十公分，五公分，兩公分……
她笑得越來越甜……
只需要一下劃下去……
說不定他的脖頸大動脈就會被割破……
就算殺不死他，也要讓他看看她的厲害……
她已經不再在乎了。
變成殺人犯也好，跟他同歸於盡也好……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不……殺人……
“你想殺了我？”
他突然笑了，血紅的脣角，一個氣泡一樣美麗的笑容，卻是有毒。
她心一橫，玻璃片已經擦在他下巴邊緣：“怎麼的，不行？”
“我勸你最好掂掂自己的斤兩。”靳霆眯了眯眼，似乎根本無視那塊玻璃片，“殺了我，可是要坐牢的，而且很有可能判個死刑立即執行。”
初雪冷冷地一笑：“我不怕死，但我怕你死太早，看不到別人反撲的一天！”
“你想反撲來吧。”靳霆閉上眼睛，“來，來殺我，只要你再往裡進一寸，就會有滾燙的鮮血噴出來……你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嗎？一定比男女之歡更刺激……寶貝，要不要在殺我之前再來一次？”
“別讓我吐。”她啐一口，雙眼血紅，“靳霆，我知道你身手不差……但是現在我比你快，就算殺不死你，也能給你留一道疤，讓你以後不要太猖狂……”
就在這個時候，電視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是S城社會新聞播報，模樣周正的男播音員用不帶感情的聲音播報着：“市立第三病院正在修建綜合住院樓，這棟住院大樓是S城公立病院中最高標準，規模最大，也是設備最完善的住院樓，作爲當地一所集醫療、教學、科研爲一體的綜合性大型三級甲等醫院，醫院新大樓除了面積擴大之外，還將增添不少現代化設備、人性化設施，樓頂甚至會設立的停機坪，方便直升機運送緊急病患……據消息稱，該住院樓是由靳氏企業全權捐助的，修建好住院樓後，靳氏還將支助十年的醫療設備，據業內消息，靳氏旗下有着幾家私立病院，這一舉措將被視爲是大舉進軍公立醫院的第一步！”
——————————————
初雪一轉頭，看着屏幕上的醫院，手指僵住。
她知道，那就是晨晨所住的病院，這家醫院在S城的公立醫院中並不算是最好的，也就是個普通三甲水平，所以住院費並不太貴，加上媽媽以前的醫保，她也能夠勉強承受得起晨晨住院的費用。
但是，爲什麼，爲什麼靳氏要投資這家醫院！
她猛然手掌捏成拳頭，將那塊碎玻璃片收緊掌心！
掌心汗津津的。
靳霆的聲音在她身後閒閒淡淡地響起：“你沒有多想，這就是你那可愛的弟弟所待的醫院……上次見你弟弟很可愛，他很乖，我很喜歡他……”
看着初雪顫抖着的瘦削肩膀，靳霆繼續：“所以呢，我花了一點錢投資他們建一所醫院大樓，他們的院長現在恨不得跪在地上舔我的鞋子，他答應我會好好照顧林曉晨，給他換到最好的病房，再也不讓其他人打擾他休息，給他用的藥也是最好的……不過你放心，這跟你沒關係，純粹是因爲我覺得他是個乖孩子……好了，你明白了，現在快去重新給我做飯吧……剛纔的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只不過是你給我擦了一下嘴……”
他帶着笑意，最後加了一個字：“乖。”
初雪的心在顫抖，手掌也是在顫抖。
碎玻璃片硌着她的掌心，絲絲的疼，可是她不在乎。
她太明白這一舉動意味着什麼了。
靳霆要控制晨晨，爲了控制晨晨，甚至不惜花費巨資捐獻一座醫院大樓……
這是怎樣的氣魄，或者說，這是怎樣的變態？
當然，這點錢來說對於靳氏可能是九牛一毛，而且反正他也是要投資的，投資哪家醫院好像也差不多。
但是對於她這種生活底層的人來說，這是太大的壓力，一座大樓，那是多少錢？她甚至都不敢想象會有多少個零，那一定是個天文數字，比天文還要天文的數字……
那種無邊無際的壓力就好像大山，不，比大山還要可怕，那是一座墜落的隕石，壓在自己的肩上，讓她不能呼吸，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埋在黑暗的泥土裡，連頭都不能伸出來。
她沒辦法跟這個男人鬥。
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給晨晨最好的病房，讓他可以安安靜靜地休息，給他最先進的藥物，讓他不至於疼痛發作就生不如死，那是她一直想要達成的心願，可是她太渺小了，她根本就沒有這個能力。
可是他有。
他只需要伸伸小手指，只需要在投資計劃上籤一個字，就可以改變別人的命運。
所有她看起來遙不可及的事情，所有她肝腦塗地也辦不到的事情，在他那裡完全是雲淡風輕，暢通無阻。
誰說人人平等這種屁話？
此時此刻，別說是給他重新做碗粥，就算是把自己的肉割下來熬粥，她也只能乖乖引頸就戮。
還矯情什麼呢？他已經給自己升了職，給自己弟弟所在的醫院投了資，甚至給自己的老阿姨兒子找到了不錯的工作，拯救她們全家。
這已經是可以跪在地叩頭感恩戴德的恩情，就算他玩她十次，百次，把她玩殘了，似乎她也不虧，也是值得的，那些女明星陪有錢人睡覺一年半年，也最多就是這個價。更別說那些按摩房裡的小姐，一天二十個客人幹半輩子，也掙不來一棟醫院大樓，不，連一間房間都不一定能掙得回來。
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已經詞窮，臉頰已經麻木，她不算什麼天姿國色，何必如此矯情。
她輕柔的應了一聲：“好的。”
聲音雖然輕柔，但是話語中卻有着一股絕望，靳霆自然聽得出來。
那種絕望，是已經死心了，心如死灰，隨便怎麼燒，怎麼踩，怎麼丟入大海，都無所謂了。
然後，就看着她苗條的身子繫着藍印花布的圍裙，又轉去了廚房。
靳霆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他又將自己的身體靠在牀上，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心中卻充滿了無力感。
他這樣，是做什麼呢？
他怎麼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他只能夠對她端來的食物打翻，丟在地上，弄得一片狼藉，只能扯着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按下去，用話語侮辱她，讓她難堪，卻沒有勇氣真正對她怎樣……
他不得不承認，昨晚她在他身邊，他睡了一個很好的覺。
以前，即使是在六星級酒店裡，即使是在自己極寬敞豪華的臥室裡，身邊有着千嬌百媚水晶心肝的絕色美人，他也很少有睡的那麼安心過。
然而就在一張他幾乎連腿都伸不直的牀上，他竟然睡的那麼安穩。
那種安穩，可以讓他忘記了母親對他的憎恨，忘記了隨時可能反撲的靳雲，忘記了商場上的步步爲營，爾虞我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