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綠柳兩岸,十里秦淮。
夜風清涼,燈影璀璨。遠處花船上歌女纏綿吟唱,隨風斷斷續續入耳,一河的風骨豔絕,彷彿連夜色都染了旖旎。
船行極緩。
白冉冉輕輕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液,桂花釀清甜的味道瞬時滑入喉中,酒意微醺,叫人甚至不禁油然生了一種幸福之感。白冉冉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杯中酒液剎時空了大半,白冉冉滿足的嘆了口氣。
宇文熠城定定的望着她,搖曳燭火映出她清麗臉容,似雪白的底子上勾了胭脂,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一碰;浮了一層水汽般的眼中染了酒意,越發襯得那一雙澄澈烏黑的眸子如天邊繁星一般流光溢彩,亮晶晶的落在她手中的杯盞上,臉上神情盡是小孩子見到心愛的糖果一般的欣喜與滿足;嫣紅飽滿的脣,被清冽酒液浸的溼潤,似天邊一抹彎月落在染滿桃花的溪水裡……
宇文熠城眸光深凝,眼中極快的劃過一線暗芒,突然開口,嗓音沉沉,像攥着絲一觸即發的危險一般,“好喝嗎?”
白冉冉下意識的擡頭去看他,耳畔迷迷糊糊的似聽到男人啞聲說了一句“我嚐嚐”,還來不及反應,眼底已驀地罩進大片的陰影,白冉冉怔怔的望着倒映進瞳底的放大俊顏,心跳仿似陡然頓了住,微微張開的脣瓣,卻在這個時候,驀地一涼,屬於男人特有的清冽氣息,瞬時侵入她的口腔,將她緊緊包裹住……
白冉冉呆愣中聽到腦子裡的一根弦,啪地一聲,斷了。
近在咫尺的墨眸,定定的望進她的眼底,細緻的觀察着她的反應,不緊不慢的引導着她的迴應。
……
也不知過了多久,宇文熠城方纔戀戀不捨的放開了她,船內還彌散着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息,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喘息未定。
額頭相抵,宇文熠城纏着她又廝磨了一會兒,方纔抱着她,滿足的低笑了一聲。
聽着他這別有意味般的笑意,白冉冉卻只覺方方纔平復了些的心跳,一瞬又跳的飛快起來……不過,這次卻是氣的……想到先前,這個男人種種惡劣的行徑,想到自己竟然會十分沒出息的被他引、誘,還做出這樣那樣種種不知羞恥的……白冉冉一時只覺又羞又惱……
宇文熠城瞧着她紅的似要滴血的一張俏容,卻只覺方方壓下的一腔欲、念,復又被挑起,只將她摟的更緊了些,滾燙呼吸,輕輕噴灑在她的耳畔,曖昧而蠱惑,“沫兒……剛纔,好嗎?……”
低醇如美酒的清冽嗓音,繚繞在白冉冉的耳畔,如她先前喝的桂花釀一般,白冉冉只覺心頭一片火燒,想到方纔的一切,更是手足發軟,只覺整個人都像是要被男人這無恥而曖昧的一句話,羞化了一般……
“宇文熠城,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白冉冉狠狠瞪着他,咬牙道。
宇文熠城故意裝糊塗,“什麼故意的?……娘子說什麼,爲夫不明白……”
眼前的男人,秋水桃花般的臉容上一臉無辜的模樣,一雙灼熱的大掌,卻是毫無顧忌的在白冉冉的細腰上,輕輕摩挲着,白冉冉只覺被他微帶薄繭的粗糲掌心撫過的地方,如同火燒一般,炙的她整顆心,都彷彿一併燙了起來……
白冉冉狠狠咬了咬脣,勉強壓下幾乎衝到嘴邊的呻、吟,一把拍開男人不安分的大掌,咬牙道,“宇文熠城,你明知我酒量淺,方纔還一直灌我酒喝……”
頓了頓,想到了什麼,臉上嫣色更濃,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白冉冉不敢再回想下去,一瞬只恨不能將面前的男人丟下船去……
要不是他故意一杯接一杯的倒酒給她,她又怎麼會酒後亂那什麼什麼……
宇文熠城瞧着她咬牙切齒的惱恨模樣,一瞬只覺心中柔軟的厲害,不由輕輕將面前的女子拉進了懷中,任由她徒勞的掙扎了兩下,卻仍舊是緊緊的抱着不放,清冽嗓音,在她耳畔,輕聲道,“這樣不好嗎?……這些天,有宇文長安和宇文長樂兩個小鬼在……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親近過了……”
儘管在提到“宇文長安和宇文長樂”兩個名字的時候,宇文熠城心中小小的滿足了一下……呃,話說自從白冉冉帶着一雙兒女回到他身邊之後,他對兩個小小孩童的稱呼就變了……從前,他都是“小安兒”、“小樂兒”這樣的叫他們,呃,現在,他比較喜歡連名帶姓的喚他們“宇文長安”、“宇文長樂”……
是啊,宇文長安,宇文長樂……宇文,他們姓“宇文”,是他宇文熠城的骨肉,是他和麪前女子的親生孩兒……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名字了,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當然,偶爾也有不好的地方……在他以二十根糖葫蘆,哄得吃貨小女兒認了他這個阿爹之後,在吃方面,他這個做爹爹的,便開始對小女兒幾乎有求必應起來,就拿這一次他們出來來說,他因爲一時心軟,磨不過長樂那小丫頭的撒嬌,便偷偷允她多吃了好幾塊梅花糕,大抵涼着了,結果當夜小丫頭就鬧起了肚子……看到小女兒受罪,他心疼不已不說,更叫他苦不堪言的是,因爲這件事,面前的女子怪起他太過驕縱女兒來,一連好幾天都不准他碰她……
今夜好不容易待一雙兒女睡下,又正是這秦淮河最熱鬧的時候,他自是處心積慮的將懷中的女子拉上了船……然後……
想到方纔的一切……宇文熠城暗自滿足的慨嘆了一聲,也不枉他費盡心機的謀劃了這許久……嗯,下一次,再想個什麼法子呢?……
白冉冉不知他眼下心中所想,只聽他提起一雙兒女,想到之前的事情,簡直又羞又惱,道,“你還好意思怪安兒和樂兒……若不是你……”
話未說完,卻被宇文熠城輕聲接過了話頭,“我知道,是我不好……這些年來,我都沒有機會陪在你和安兒樂兒的身邊,從來沒有盡到過一個夫君,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
說到這兒,男人眼中適時的流露出濃濃的苦澀與黯然,白冉冉心中一時不由的渾忘其他,只覺說不出來的心疼。
宇文熠城便在這個時候,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嗓音纏綿而溫柔,“……現在,你們好不容易回到我身邊了……我總想着,要對你們好一點,再好一點,忍不住想要滿足你和安兒樂兒的一切要求……”
男人薄脣漾着一抹淺笑,淬了濃墨般的漆黑眼眸,映着面前女子的身影,眼中滿滿的盡是寵溺與柔情,如一汪春水般,將白冉冉牢牢的包裹在裡面。
宇文熠城卻彷彿沒有察覺身畔女子的動容一般,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笑了笑,繼續道,“……所以,當樂兒那一次在集市上救下那個被販賣爲奴的小丫鬟,卻發現她竟是來自西域,而且她的祖上原是製出秋水之毒的人,手中還有解毒的方子,從而解了我身上之毒的時候,我真的很慶幸……”
宇文熠城又是輕輕一笑,“我不是怕死……若非沒有你,沒有安兒和樂兒,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死不足惜……可是,因爲有你們,我想好好活着……想陪伴着安兒和樂兒一天一天的長大,想看到他們娶親嫁人,成親生子,兒女滿堂……想與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想每一天每一刻都能看到你,陪着你,照顧你,愛護你……想跟你白頭到老……想百年之後,與你埋骨在一處,生同衾死同穴……”
一字一句,輕柔語聲,從宇文熠城口中緩緩吐出,那般俗世的幸福,於他,於白冉冉來說,卻又是那樣的來之不易,一度幾成奢求……情深若海,沁心入骨,早已難以割捨……
“宇文熠城……”
白冉冉只覺一顆心柔軟的一塌糊塗,眼中酸澀,模糊了視線。
宇文熠城輕輕擁她入懷,溫如春風的聲音,輕柔散落在她的耳畔,“夏以沫……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等安兒再長大一些,可以獨立處理政事的時候,我就將皇位傳給他……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你想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就像現在這樣,四處遊山玩水,逍遙自在……我們就這樣一直這樣下去,好不好?……”
儘管聽到面前的男人說到那一句“等安兒在長大一些”的時候,白冉冉真的很想提醒他,安兒如今還不到六歲,等他能夠擔起一國的重擔的時候,至少也得十年……可是,面對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對他的一切美好憧憬,面對他的一片情深,所有的話,白冉冉都說不出來,這一刻,能夠出口的,也不過惟有輕輕的一句,“好……”罷了……
一個字,卻足以叫宇文熠城滿足。
男人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子,儘管知道從今往後,這樣美好的日子,他們還有很多很多,但卻還是不由的希望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讓這樣的幸福,延長一點,再延長一點,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的洪荒……
慢行的舟船,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顫動了一下,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