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瀰漫的城市,寬闊的馬路上車來車往,寶藍色的法拉利裡面,開車的人和坐車的人各有心緒,全都沉默不語。
寧彥凝神開着車,心緒卻不知不覺飛回到了三年前,他第一次見到白以苒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回國,卻在半路上遇到了一起重大的車禍。
一輛載有二十幾名孩子的校車,和一輛大型載煤的卡車撞到了一起,校車翻倒在路邊,司機已經死亡,受傷的孩子被困在車裡,驚嚇得直哭。
校車的汽油泄漏,隱約有爆炸的危險。
路邊圍了好多人,他們全都面色焦急的看着,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後來,一輛紅色的寶馬停了下來,白以苒匆忙從裡面下來,跑到翻倒的校車邊,一邊從窗戶裡把孩子抱出來,一邊對猶豫不覺的衆人說:
“已經報警了是吧?你們裡面有誰是醫生,過來做一下應急處理!這裡有孩子受傷了!還有其他人,不要光在那兒站着看,過來幫忙啊!”
看到他們似乎還在猶豫,白以苒又環視了他們一眼,神情懇切的說:
“你們都是父母,也都有自己的孩子,將心比心,難道你們希望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時候,別人也在一旁袖手旁觀嗎?”
這句話似乎說到了人們的心裡,他們一個個的跑過來,開始努力幫忙。
寧彥也主動走下出租車,來到白以苒面前。她正手忙腳亂的按着一個孩子的大腿動脈,想要止住血。
“我來吧!我是醫生!”寧彥對着她頷首一笑,便利索的撕開隨身的手絹,當做繃帶給孩子包紮了起來。
“謝謝!”白以苒對着他笑了笑。
那個比初升朝陽更燦爛的笑容,至今仍舊銘刻在寧彥的心裡,恐怕至死都不能遺忘。
可是這樣一個隨意闖進了他心裡的女人,卻早已經深深愛上了別人……
他並不是一個容易動心的人,許多年孤兒的生活,讓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不會輕易愛上任何人。
可是,他卻在最初的時候,愛上了白以苒。
不是因爲她開着寶馬車,不是因爲她穿着香奈兒最新款的秋裝,而是因爲她就算穿着昂貴的衣着,卻依然毫不猶豫的抱起那些受傷的孩子,不在乎他們的鮮血,是否沾染了她價值不菲的衣服。
他見過太多女人,雖然富有卻吝嗇,自己揮金如土,卻不肯施捨給路上乞討之人一分一釐,而白以苒,讓他看到了一個女人最美的閃光點。
只是他終究晚了一步,而這一晚,就是七年……
法拉利的後排座位上,白以苒把頭枕在車窗上,迷離的眼神望着窗外的奔涌車流和霓虹點點,一片心思漸漸沉入黑黢黢的谷底。
她其實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邵辰越不是一個無情的人,他只是習慣了對他所愛的女人以外的人冷漠……
她用盡所有的精力和心思,走了十年,也追逐了十年,才發現那條通往他心裡的路,滿布崎嶇而且寥無盡頭。
白以苒打開手機,屏幕的熒光映在她精緻的容顏上,竟然顯得分外淒涼。
手機相冊裡有一張照片,是跟邵辰越錢夾裡一模一樣的照片。
她沒有告訴邵辰越,其實照片裡的女孩子是她……
多可笑啊!他這麼用盡生命去愛的女人,他竟然沒有一張和她的合影,因爲自始至終,白以晴都在逃避他,像躲避一種接觸就會飛速傳染的瘟疫。
那張照片是白以苒允諾會幫他做出來的,可是在選照片的時候,她猶豫了,最終還是選了一張跟白以晴最像的自己的照片,剪輯粘貼了上去。
她向邵辰越解釋說,白以晴以前也是留着長髮的,只是後來爲了區分姐妹兩個,所以才剪成了短髮。
其實不然,白以晴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短髮,因爲偏愛白以苒的母親討厭看到她長髮的樣子。
但是短髮的白以晴卻贏得了邵辰越的心……
她曾經天真的以爲,邵辰越之所以喜歡晴,是因爲他喜歡短髮的女生,所以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剪掉了蓄了十多年的長髮。
只是後來她終於悲哀的發現,無論她再怎麼模仿白以晴,邵辰越在最初的驚喜之後,只會陷入更深的失落和絕望……
他的心和全部的愛,固執而倔強的獨屬於一個人,而那個人是她的孿生姐姐,不是她……
雖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某些白以晴特有的習慣卻保留了下來,比如數年如一日的幹練短髮,比如見義勇爲,救死扶傷的品性。
邵辰越說過,說她跟白以晴不一樣。
白以晴雖然表面上冷漠,但是善良卻深陷在骨子裡,就像是一顆蚌,外殼堅硬,內心柔軟;
而她卻是外表和善,內心則冷漠到了極點,似乎永遠帶着一種高人一等的氣勢俯瞰衆人。
她們,是一冰一火兩個性格品行截然不同的人。
那次大型車禍的時候,白以苒本來是冷眼旁觀的,甚至還抱怨被耽擱了開會的時間。
由於突然想到了邵辰越說過的話,她毫不猶豫的打開車門跑了下去。
她要讓邵辰越看到,善良的人不止白以晴一個,她要向他證明,她也可以不顧生死,捨己救人。
只是邵辰越終究不在乎,不在乎她做了什麼,不在乎她是什麼樣的人……
瑩亮的淚水,一顆顆滴落在手機屏幕上,白以苒咬着嘴脣,忍不住無聲的抽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