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芸萱這通腹誹還沒有完,擡頭往高堂的位置上一看,差點自己拌着自己。
百里珩居然來了!
不是說,一般的皇子成婚,皇帝都是不需到場的嗎?
連百里逸成親那日,百里珩都沒露個面,怎麼今天竟親自過來了?
不會就爲了受她拜高堂時的一個禮吧……
百里珩還真是夠看得起她的。
雖說成過兩次親的慕芸萱已算是輕車熟路了,但今日的陣仗,確實和她前世所經歷的天差地別,以至於她適應起來還頗需要些時間。
但不管內心如何波瀾萬丈,她表面上仍沒有出半點差錯,儀態端莊的上前,在禮官的高呼下,拜過天地,拜過高堂,拜過身旁的人,這禮便算成了。
臨入洞房前,百里珩特意把慕芸萱叫到跟前,上上下下看了她幾眼,彷彿將故人音容投映在她身上。
最後,他很是感慨地嘆了句:“好啊,總歸是進了我百里家的門了。”
慕芸萱知道這話不是說給她的,而是說給她母親的。
在人們心裡,得不到的遺憾,總是最美好的。
百里珩一輩子都遺憾於和野雲公主情深緣淺,如今這遺憾,在慕芸萱身上得到了圓滿,不知他是感到滿足,還是感到悵然若失呢?
慕芸萱也沒有答案,她只是不禁在想,即便他們當年沒有受到那麼多阻礙,順利的走到了一起。他們又真的能在那一重疊一重的深深宮苑內平安相守嗎?
“父皇請放心,母親會很高興的。”這樣一句話,只有慕芸萱和百里珩聽得到,也只有他們可以聽得懂。
她之所以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安慰百里珩,純粹是因爲,每次看到百里珩露出那種落寞的神情,她都覺得,這個身處權力巔峰的男人其實很可憐。
儘管她承認,她的惻隱之心已在連番磨礪下接近於無,但面對這樣一個深愛過母親的男人,她還是無法不動容。
果然,百里珩聽到慕芸萱的話,身軀一震,那雙載滿
帝王威嚴的犀利濃眸,似有了淚光。
慕芸萱燦笑如花,盈水瞳仁中射出奪人心魄的光采,仿似一雙溫柔素手,輕輕替人撫平心上那些傷口。
最後,她終是沒再多說什麼,屈膝一福,跟着喜娘退出了正堂。
她覺得,也許此刻,百里珩更需要和自己回憶中的那個少女獨處。
新娘退場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爲了招待前來觀禮的賓客,前院還要舉行宴會,按照慣例,至少要鬧到二更左右。
百里珩藉口事務衆多早早離開了。走之前,囑咐百里浚好好對待慕芸萱。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百里珩對百里浚最親近的一次。
雖然百里浚並不受用,但其他人卻嗅出了風向,紛紛來向百里浚示好。
百里浚把這些人敬的酒全都喝了,言語間卻沒給出什麼熱切的態度。
不少人悻悻而歸,心中暗想這個六皇子不受寵果然是有原因的。
送走一撥又一撥阿諛奉承的人,百里浚正準備放下酒杯稍微歇一會兒的時候,真正的不速之客,卻來了。
慕望舒挽着百里逸的胳膊,從人羣中曼步而來,所過之處,衆人自覺的讓出一條路來。
這種喜慶的場合,幾乎所有女眷都選擇了紅裙,但沒有一個人像慕望舒這樣,把紅色穿的恰到好處。
她的裙襬富麗奢華,上面的牡丹,每一筆都用金線仔細勾勒,看得出費了許多心思,走動時,廣袖生風,撩動裙裾。起伏間,翩躚似蝶,妖豔如花,可謂步步嫵媚,動人心扉。
腰間一條銀絲纏的長帶,邊沿用暗紋繡出各式圖案,精美中又顯高貴,配上濃豔的妝容,燈光打過去,簡直就是一個玉做的人兒。叫人多看兩眼,都怕碰碎了她。
如果不是他們下午被信妃叫進宮去,到的太晚,只怕慕芸萱這個新娘子的風頭都要被她搶走了。
挽着這麼一個美人入場,百里逸卻好像心不在焉,一直有意無意地在人羣中尋找着什麼。
後來似乎是
想起,自己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此刻不該在這裡,便也作罷,只是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失望。
他們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對傳說中最般配,最爲恩愛和諧的璧人,本就是人人傳頌的金童玉女,單是看到他們這樣一起並肩出現,便已令人心曠神怡。
再加上慕望舒和慕芸萱雖是姐妹,但百里逸和百里浚的關係衆人卻心知肚明,因此,所有人都在暗暗琢磨,這到底是來炫耀示威的呢,還是來真心祝福的呢?
然而身處漩渦中心的三人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覺。
百里逸和慕望舒一起停在百里浚面前,動作一致地接過婢女遞上的酒杯。慕望舒最先舉杯,柔媚含笑,道:“六皇子,我祝你和大姐舉案齊眉,白頭偕老。”語罷,仰頭飲盡。
百里浚冷漠地看着美人敬酒,無動於衷的端着酒杯,半天沒有動作,直到賓客中,有人出於起鬨的目的,高喊了一聲:“六皇子,您怎麼不喝啊?五皇子妃可是都乾杯了的。”
百里浚連眼睛都沒擡一下,不冷不熱地道:“今晚喝了太多,有些不勝酒力了,五哥五嫂來的實在不是時候。”
不勝酒力?
百里浚臉色如常,雙目清明,說話也有條有理,根本就是在託辭拒絕慕望舒。
方纔不論誰來敬酒,哪怕是他平日極爲厭惡的人,他好歹也會陪上一杯,怎麼慕望舒這個大美女在眼前,他反倒這個反應,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旁邊那些人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許久的老麻雀了,看着這一幕,心中有了計量,一時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言語。
慕望舒卻完全不在意,擡袖輕輕拭去脣邊酒漬,環視了一週,提高音量,問道:“六皇子,我大姐呢?”
她這話問的奇怪。
拜堂儀式結束,新娘子自然是在新房中等待夫君歸來,慕望舒自己也做過新娘子,如何會不知道?
這麼問出來,更像是吸引衆人注意,爲自己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