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幕 現實

她是……

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是,破君失態地衝了上去,他拼命伸長的手打開了那把要命的長杖,同時也試圖把它從她那裡整個搶過來。然而,更無法理喻又更爲叫人難以置信的,那把尖銳的杖端在混亂中最終穿透的,竟然是他的左手……

頃刻,大地被染上了殷紅的鮮血。

在喧囂過後的寂靜中,只剩下破君極力壓抑的呻吟聲。他果斷但艱難地把那惱人的兇器與自己倒黴的手分離開來,如料想中換來的不止是之後的行動方便,也還有更加劇烈的即時的疼痛。他的額頭上立刻激出了汗水,連同心臟都在小心翼翼的緊縮着。在肺裡的空氣都隨之被抽走了的那一瞬間,破君神智渙散地怔了下,然後提着勁兒,狠狠地將那可惡的鬼東西向身後拋去。

它在地上劃出一連串的圓圈,哐啷一聲撞在牆邊。這一聲也驚醒了赤間和青井,他們在倉惶中衝上去,卻仍舊被破君斷然擋住了。他擡着完好的那隻手,咬着牙一時說不出話來,血還在流個不停,突突地跳着延續着一種鑽心徹骨的痛。

青井滿目皆是錯愕,卻還是妥協了。她不得不妥協。但失力虛脫的感覺也油然而生,青井險些跌倒。赤間亦是在強忍住憤怒後,不顧破君更悽慘的低嚎,要他高舉那隻手,在他腕上死死地繫上了幾圈繩子,斷了那截血源並給他做了更多潦草的處理。而後,赤間看着瑞貝卡,眼中再沒有一點容忍的餘地了,無力感卻有增無減。

因爲她無動於衷。因爲她遠比神使更可怖。

名爲瑞貝卡的伯爵的走狗,給他演了一齣戲。一出能讓他刻骨銘心到即便墮入深淵也絕不會忘記的……完美的戲。破君明白了,牽強附會地去坐以待斃不合自己的口味,他是當真受不了這樣的……

這是夢?還是現實?

“我再沒有見過,比你更像人的傢伙了。”破君不知這對一個神來說是否是讚揚,畢竟它是那麼的嚮往自己以外的東西。但他也只能想到這麼說了,“這麼爛,這麼卑鄙的劇本,也只有人編得出來。”

伯爵露出一抹古怪的淺笑,什麼都沒有說,他似乎對破君的動搖與失勢感到失望,因而喪失了對他的興趣。他將瑞貝卡和五大精靈使召回到身邊,留給受傷的對手們一些苟延殘喘的機會。他開始正視他的宿敵,還有她所袒護的人。

這場遊戲裡,有一個名爲鑰匙的關鍵詞。只有足以無視時間、空間,乃至生命及存在的最重要的唯一一個人,才能擔當鑰匙。唯一。

她也不例外。

“我的半身啊……”他呼喚道,進而向她伸出手,像是願意委曲求全,姑息她日前全部的所作所爲。“在這裡,縱然是你也無法逃脫我的遊戲規則。你是打算和他同歸於盡嗎?放棄他吧。把遊戲的權力交還給人們……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是你讓我出現在這裡的。我的半身。”她冷漠地說,彷彿對那稱謂深惡痛絕卻不得不應允。“放棄你的遊戲吧,我們沒有怠惰的資格。尤其是你……我只是一個守門人,只能對已經存在的萬物無條件的全權接受。而你不同。你身爲引導萬物前往未來的引路人,世間萬物的輪迴道都會因你的一舉一動產生至關重要的變化。現在的你,真的把自己當成人類了嗎?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成爲輪迴中的一份子,放棄吧。”

無論是他們說話的語氣,還是在那張面孔後的感覺,一時間都完全貼合了,沒有絲毫區別。它是它的半身,這點毋庸置疑。他的手在空中抓了下,就耷拉下去了。他看着她,白色的瞳孔中什麼都沒有。

“人們……都認爲這世間應該只有一個最高位的神祗。”他說,轉過臉不再看她。“既然人們同時也認爲我瘋了,那麼,我只要重新創造出一個新的輪迴道就好了。”

瑞貝卡發出肆無忌憚的大笑,隔空召回了她的魔杖。她曾經對未來的憧憬是那麼的強烈,以至於她對幻想的容量幾乎是無限大的。她可能要比真實之眼的虛僞者吐露出的謊言更多,因爲那些對她來說就是真實。她早已步入了回程的邊緣,將前塵往事全數淡漠遺忘了。然而,在終將踏上新的道路上的那一刻,她依舊會重複着先前所走過的路,繼續同樣的命運,說着同樣的話語,做出同樣的選擇。而她,還能回頭看一眼嗎?

“小葵……你相信,平行世界的存在嗎?”破君忽而奇怪地問道,在難耐的疼痛中居然還有笑出來的氣力。

“……平行世界?”青井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哪怕是一件不爲人察覺的,極小的事,就可以變奏出一個新的未來。”破君自顧自地說道,看着手上那個通透的創口,破破爛爛的觸目驚心。“如果我當初沒有用香菸在林君手上燙下那個疤,或許他就不會那麼深刻的記得我。如果我當初沒有去找他,或許我就會慢慢在沉默中消逝。如果我當初選擇面對,或許我這惡劣的性格也會有所改善吧……”

“老闆……”

“但這世界沒有這麼多如果。”破君輕喃道,漠視着瑞貝卡殘暴地將白龍打倒,兩個人都顛覆了他印象中的樣子,使眼前的情景和幻覺毫無二致。“我在這個世界,發現了很多用常理解釋不通的巧合,因而也跟着注意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這個人,也許只是和我很相像的人,是真真切切以不同狀態存在着的。姑且就當作都是我吧。既然我有那麼多種未來與過去,爲什麼目前的這個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存在呢?”

不太明白他的話,赤間和青井面面相覷地對看了一眼,只是誰也沒敢打斷破君。

“我向你們保證。”破君很狡黠地笑了。“鐮,要是我能活到你出生的年代,我一定會去找你,然後相信你說的一切,實在不行我也會帶着你離開。葵,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到你,幫助你,不要那麼輕易就放棄了。嗯……話是不是說得太大了?反正,假如你們死活不肯認我,都把我忘了那就另當別論啦……”

“呃……”

“不過,我還是最希望你們能在自己身邊找到能做到那些事的人。”破君又說,全然不在意他們一臉的莫名與惶然。“真遇到我這樣的人,弊大於利,未免也太得不償失了。但機率也不小,我這樣的人很普通,到處都有啦。”

“……你普通?”赤間忍不住疑問。

“那……如果你忘了我們呢?”青井跟着問,不買破君那一句一個一定的帳。

“所以說,盡力而爲啦。”破君卻很不負責地笑說。

在那麼多如果如果後,結果還是一串不靠譜的諾言。反正,最後的如果是——如果真的相信這個人的話,通常都會被騙得很慘。青井和赤間不由得相視而笑,對破君一貫鬼都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營造出的天真感到無可奈何。他的口中,是否只有謊言?是否只有真實?

“好,說吧,你接下來要怎麼胡來?”赤間很有先見之明地問。

“怎麼說是胡來啊……”破君一陣無語。但見青井也是一面贊同的默許,他更無話可說了。“不胡來。只是像我們本來需要做的那樣,觀看就可以了。真實之眼本身就和記錄官差不多,只要觀看就可以了。”

“……記錄官?”

青井和赤間同時怔了下,這個他們都聽說過,因而……記錄官似乎很少真正做到旁觀,老闆果然還是會伺機胡來吧……可現在這樣受傷的他,和那個雖然有幫他此時卻明顯處於劣勢的白神,還能做到什麼呢?

瑞貝卡的真正目標看起來還是藏人。她一再地和白龍針鋒相對,旨在是要先抹殺掉被白龍固執地擋在身後的他。但是,白龍可要比她強硬多了。因爲她擁有自我的意志。

平日就是如此,這回更甚。凡是白龍要做的事,那就是板上釘釘的,說話都不帶任何緩和的餘味,決定後就不再推三敲四的細想了。總之就是倆字,隨便。居然不是果斷或乾脆……說是習慣爲所欲爲的任性也成。可若是想來……藏人是她的鑰匙,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會這樣竭盡全力的去保護他,就不奇怪了,也能稱得上是爲了她自己。只是藏人依舊不像是有所自覺呢。反正對象是她的話,也理所當然會這樣了。

然而,隨着人們的頑抗,伯爵的臉色顯得越發古怪了。他好像在琢磨着什麼,在中遇到了一個怎樣都跨越不了的問號。他偶爾會如釋重負般的微微放鬆下來,但很快就又像說服不了自己似的重新困惑起來,也更加不滿,有一種參雜着難以置信的憤恨。

伯爵猛然擡起右手,毀掉了白龍虛假的一側,她右邊的瞳孔,乃至於右腿一下子就消失了。白龍一時失去重心,被瑞貝卡趁勢打翻在地。她的現實就是如此,她沒有欺騙的本能,去再給自己重塑那本就只是贗品的半身了。藏人同時衝過去試想扶住她,但被瑞貝卡早有預料的迴轉逼得連連後退,離她更遠了。

“他就是值得你保護的人類嗎?”這麼弱小,這麼無力。伯爵緩慢地問道。但白龍的不予迴應讓他變得更加焦躁了,伯爵直接帶着斥責吼道,“這樣可有可無的一個人類對你來說真的就那麼重要嗎?值得你這樣保護嗎?你還能說你是爲了告誡我你對我的行爲有所不滿纔將他扣留的嗎?你聽……我說,我放棄遊戲,再也不出現在萬物面前了,你能放棄他嗎?”

聽來是已經達到極致了,甚至可以爲此放棄浩大的滅世,不爲人知不爲人敬仰也無所謂。只要她肯給予他一個肯定的回覆,他便立刻認輸。可是,白龍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不爲所動地看着他。眼中是她那恆久不變的一汪止水,從未有過波瀾,總是靜謐,深邃得猶如遊蕩在宇宙間的黑洞,足以將所有光明吞沒。

“……你做不到吧。”伯爵失落地說,整個黑曜宮因他的意識而變得更加陰暗了。奇異得趨於空無一物的漆黑,肉眼卻可以清楚地看得見每個人所在的位置。彷彿他們都腳踩在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上。雖然還踏得堅實,但動輒便會墜落下去。

他……自誕生以來就守候在這樣黑暗的世界嗎?

“真正失去資格的人是你啊……我的半身。”他沮喪而又冰冷地對她說道,“是你先背棄了我。你已經不夠資格做我的半身了……”

兩個嫌多,一個又缺了點什麼。這是它們的天命。但既然沒有人會出來告訴它們爲什麼會這樣,那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連同樣天生就偏向一邊的人類都覺得,這世界上應該只有一個神纔對。

“等一下!”

是藏人,他忽然大叫道,甚至不惜爲此分神被瑞貝卡所傷。他無畏地越過那要人無奈的傀儡娃娃,哪怕背對着她。

“閉嘴!”白龍罕有地怒叱起來。

只是這一次,藏人沒有聽她的。甚至無視了她。他面對伯爵,最終還是選擇背叛了他最重要的……這就是所謂命運吧,他終其一生,都要以背叛收場。

“她的鑰匙是你。”

究竟誰纔是最重要的?

這種問題的答案,就算不去刻意尋找也總有一天會昭然天下。他字字清晰地說,“一直僞裝成在下是爲了要讓你像剛纔那樣下定決心毀掉她。但當你毀掉她,否認現實的同時,身爲鑰匙和想象的你也會跟着她同歸於盡,遵循你幻想中的規律徹底消失,因爲沒有現實的扶持而變的真正不存在。請再斟酌吧,不要被她騙了。”

多麼滑稽的騙局啊……究竟是在騙誰?上當的又是誰?

“……這就是你的計劃嗎?”伯爵輕輕地問她,變得憂傷。“真正想要滅世的人,是你?即使毀滅整個輪迴道,也在所不惜?你要帶着我,一起歸於混沌……是嗎?”

“和我一起走吧。”她說。

“你想不到會被他背叛吧。”他卻沒有理會,自語般地說道,“你以爲,這樣我就不會抹消他了嗎?我早就覺得,這世界其實真正可有可無的,是我們。就算我們消失了,兩界的輪迴道也不會因此終止……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要我們的存在?本來,我們是互相依附,共同維持着彼此的存在,無所謂其它……我的半身,但你卻依賴自己以外的東西……對已經遺忘我們的萬物,你還抱有期待嗎?”

“你果然不明白。他背叛的理由……就是還值得我們期待的部分。”她已經毫無辦法了。就像萬物所感受到的那般,神是瘋狂的。他爲在虛無空間中自己虛空的存在而發瘋,無論如何也找尋不到自己的位置。曾幾何時,她也是。她也有過同樣的困惑,只是最終放棄了。或者說接受了。

夢中出現了令人難以理解的部分,黑暗的空間模糊的閃現出扭曲的跡象。連帶着,瑞貝卡也受到了影響。她比先前沒有自我意識時更像一具空蕩蕩的軀殼了,呆呆地站停,然後倒下,像具壞掉的傀儡,說不動就不動了。那情形讓人感到驚悚,又無比絕望。

“他曾來到現實中,許諾要實現我一個願望。”

破君突然說,以不受現實與幻想約束的特別的存在如是說道,“他曾來到現實之中,回憶起那時你所見到他的模樣吧。他在現實中同這時的你是一樣無力的。你們是同一個存在,缺一不可,並且也相互制約着。你是樂園的守門人沒錯,但他也只不過是個看後門的,沒有資格將樂園據爲己有!”

定定的看着他,被那狂放不羈的話語與自我所懾。

“平衡現在是傾向你的,因爲有人給你取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字,是個無法與他共享的名字……你是白龍!快想起來吧!那就是你唯一的現實!他擁有的,不過只是自己自欺欺人創造出來的夢而已!”

被撥開的假面頃刻脫落,每個人都想起了墮落時感受到的最原始的初衷,以及,會在這裡的理由。無物的黑色迅速退變,原本佈滿黑曜石色澤的宮殿重新回到了眼前。倒下的瑞貝卡順理成章的在消失後又出現在結晶裡,成爲戰敗的舞姬之一。

“還有我。”破君再示着自己,補充地說道,“我的存在是事實,我還是確實活着的人,他到現在也無法真正毀滅我就是最好的證明。他對我只能做兩件事,一個是接受我的願望,一個是拼命叫自己認定我還沒達成條件於是拒絕我的願望。白龍,我想真正能讓我消失的,只有掌控現實的你才能做到。”

近距離聽得真切破君每一字每一句,赤間和青井都要緊張死了。但伯爵只是轉過頭,無聲地盯着破君,任憑他無禮地大放厥詞。

“……他也沒有實現你願望的力量。”這時,白龍遲緩地站起來說道。她本該消失的半邊身子又復出現了,卻嚇人的渾濁着黑與白,簡直不似實體,但也足以讓她立起來了。“他可以給你一個類似的夢,但沒有能力讓夢變成現實。”

“哦?好一個大話精。也就是說,他被他自己說出來的話給絆倒了?”破君不否認自己有在逾越譏笑人家的嫌疑,只是心裡也難免有點失望……那那老陳年的約定他該找誰兌現去?“我早就覺着奇怪了,他明明可以乾脆地抹殺我的存在,在你們面前,我是這麼的渺小,卻一而再地放過我……我可不是什麼千百億萬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他有必要容忍我嗎?原來,我這種半吊子的存在還有這種方便之處啊?”

“……不要太得意了。”青井小聲地提醒道,眼睛警惕地瞥着白龍。

“比一諾千金應該更有約束力。”破君無所畏懼地笑說,算得上是破釜沉舟或以卵擊石了。“和白龍不同,你是完全無法抵抗現實的吧?那話怎麼說來着……任何夢想都是虛無縹緲的,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就連莎士比亞都說,多談些實際,少弄些玄虛。儘管很多現實都是基於夢想,或顛覆或應允夢想才實現的。但,夢想若與現實無關,就屁都不是。嗯,伯爵?”

“你的願望是什麼?”白龍意外地問,將其餘全擱置到了一邊。

“你這突然問我……”破君一時說不出所以然了。莫非,她要幫他實現願望?可也得看看場合啊……

大概是失血過多,在那邊的林君只是頹然地坐在地上。也大概是真的不想再認識他了,所以對他所說的話始終不聞不問的不發一言。破君恍恍惚惚地萌生出了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敢確定、疑似寂寞的感覺——他落於黑暗中,只剩獨自一個人。和伯爵一樣。原來曾幾何時察覺到的相像,是指這個。不過,破君覺得自己要遠比伯爵幸運。因爲,林君並沒有像他以前想象中那樣,因那份糟糕到冤孽的羈絆的分崩離析而變得頹喪或就此一蹶不振。

翡翠是個好姑娘。在伯爵情緒紊亂時她就被連帶着剝奪了幻想出的能力,但她卻沒有退縮,她還依然堅定不移地陪伴在他身邊。而林君,也沒有拒絕她。那畫面看起來雖然狼狽到不似九五之尊應有的儀態,卻很協調。平和的氣息在他身邊,這是破君以前所熟悉的,卻是極端陌生的。他認識的那個是……尤其是來到這裡後,破君才知道,自己認識的只是一個始終生活在無限償還的罪惡感中的林君。當然,可能他現在也沒有任何改變……畢竟會想象的人,不止伯爵一個嘛。破君心裡暗暗調侃了自己一把,發覺一直活在夢中的人其實是自己。林君,與自己截然不同。他和他,或許也能算得上是如黑與白般的對立面了。

而另一邊,也沒注意藏人是什麼時候變回一身便服了,他的臉色也越發蒼白,身後的地上是一串斷斷續續的血跡,完全沒有印象中幾近無敵的隨然——他們都沒能敵得過夢的力量。他們的存在,興許就是在那斷點的到來時,還有一線奢望在心中隱隱的掙扎,就是這一絲妄念纔會讓這個世界永恆的主人產生了傾羨與混亂的念頭,因而,不顧一切的挽留。

“你的願望是什麼。”白龍懷着她慣常堪稱一片死寂的平靜再次問道,這讓破君不禁有些懷念。

“我希望……”破君很優柔寡斷的遲疑了,他還沒想好當願望即刻化爲現實時那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要是詞不達意出差錯了可就太可怕了。

希望……如果不經過深思熟慮,或者直白的說若是他並不瘋狂的話,或許他會衝口而出——希望,就這樣結束吧。我受夠了。但這就意味着他將再沒有機會去見……所有人。他們每一個人。連之前所見所說所聽所一同經歷過的,也會被認定結束而煙消雲散?他的未來會跟着消失殆盡,他也不會再有選擇的機會,他只會變成一開始就不存在的……所以,這樣不好。會很難過……

“當他向你提出要給你一個願望時,你首先想到的是什麼。”白龍恰如提醒地試探道,耐心地看着破君發呆。

那時嗎……

隱瞞了許久,結果還是被林君知道自己是個倒黴到極點的偷渡客,還恐怕不得不在這個世界裡享受一次壽終正寢……想過,尋求長生不死。想過,要將自己變的和其他人一樣。還想過,乾脆和他一同獲得不死身,暢快的在這鬼地方玩下去……

“說出來吧,你的願望。”

是啊,爽快地說出來吧。其實歸結一切所希望的只是——“我只是……想和大家在一起而已……”

丟、丟人到家……掩着半邊面,破君確信自己是被小白龍的隻言片語給麻痹大意了。絕對是被她蠱惑了。沒想到欺人無數的他竟然會陰溝裡翻船……畢竟有生以來,他從未說過這麼丟人的話……難道他是學校組織活動自己卻因爲生病而不得不留在家裡不能參加遠足的小學生嗎?可惡!什麼鬼……

“你聽到了?”白龍面不改色地看着伯爵,她一邊擡起左手,對準破君。伯爵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右手也舉了起來。

“……我,秉承着自身存在的理由,接受你想象的力量。”

“我,秉承着自身存在的理由,賦予你現實的力量……”

爲與生俱來的使命,爲自身存在的理由……卻,連天都不曉得是誰發出了那聲短促又嚇死人不償命的尖叫。黑曜宮瘋了似的開始崩塌,牆體出現大範圍的龜裂,無數細碎的小石子噼裡啪啦地砸在破君摸都沒來及摸的腦袋上。

他在倉惶不解的混亂中看到伯爵仰面在那神座旁倒下,合上了那雙白得詭異的眼瞳,身後純白色的髮辮也不知爲何輕軟的散開了半數。他還看到白龍不利落地跑了過去,臉上帶着她從未有過,卻意外的很適合她的悲憐。再加上她寥寥數次綻露過的天使的笑容……要是真的有天使,就是這樣吧。只是大部分時候怎麼看都像是慈悲的惡魔。然後,白龍對依舊不離不棄的藏人說了什麼,藏人的臉上重現了他以往的微笑,也輕輕地搖了搖頭。那麼溫柔寧靜,像是舒緩怡人的春風,果真是爛好人一個……

春風?破君突然想起了雪夜,他還在白龍的肚子裡呢!她究竟打算怎麼處理他啊?就這樣消化掉嗎……還有這十二個結晶。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動和他許下的願望有任何聯繫嗎?他自己怎麼都沒看出來……可如果真的有,她們會怎樣?瑞貝卡會怎樣?!還有那些作爲鑰匙消失掉,以及墮入深淵的人們……

“去選擇,你們自己的現實吧……”

破君聽到白龍在說,可能是在對他說。他們?

回過神,一眼看到林君在向他跑來。而這之前,他就已經被赤間鐮和青井葵連拉帶拽的向出去的那條通道移動了。也就是因此,破君才注意到自己還在發傻。不過,林君更傻。他似乎是想來幫把手,或者就是想來救他的,可結果自己都是在翡翠的攙扶下才能動身……再沒有比他,更白癡的人了。

太陽不是一個人。

只是破君在那通道坍塌的一瞬間發現,月亮還在那裡……

樂園篇正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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