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白雲朵朵，狂風大作漫天黃沙，晴朗的天空下是一團濁霧——怎麼會有如此詭異的情形？破君在一個三面環壁的山谷前站住，氣喘吁吁地扶着巖壁。面前正是那樣一副詭異的景象，讓他實在沒有膽子貿然深入。
“林？小林！”
淡紫色的濁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越來越大。破君心知不妙，急忙向一旁跳去，果然，纔剛邁出一步，黑影便險險地擦着身邊飛過。
巨大的撞擊聲從身後傳來，黑影的正身——水雷樣石頭制的淡紫色毒氣瓦斯重重地摔在地上，扯出一道長約五米的大劃痕，遠超破君剛纔落腳的地方。但毫無傷痕，或者說根本看不出來傷痕的毒氣瓦斯在地上哀叫了兩聲，便又衝回了煙霧中。
“……哇靠，真的假的？這難道就是P.M.戰鬥的真實寫照？”破君張着嘴巴感嘆道。若P.M.的戰鬥每次都這麼驚天動地，那這個世界還真是有夠不得了的……
“小林！”
“來——了！”
“啊？”
幾秒過後，小林狼狽地出現了。說狼狽，倒不是樣子有多慘，而是姿勢實在有夠難看的……背上揹着一個，左手領着一個，右胳膊下還夾了一個——整個一絕對奶爸，幼兒園園長。
“你在幹嘛啊？”破君難以置信地問道。小林左右張望了一下，順手將右臂下的孩子推給破君。
“運人。”
破君更懵了。“哈？”
“運人。”小林重複了一遍，問道，“你有沒看見小龍？”
破君搖頭。“誰都沒見着，怎麼了？”
“哎？那就奇怪了。”小林抓抓頭，一臉困惑，隨手指了下身後說道，“你看這鬧得亂的……這些小屁孩也添亂。”
“所以你就把他們帶出來？”破君無奈地笑了笑，一把拉住了小林塞給他的孩子，那孩子正欲偷偷跑回去，破君苦笑道，“我算理解了，他們膽子真正。”
“是啊……”小林依舊一臉迷茫。
“怎麼了？”破君問。
“裡面太亂了，讓她把這些小孩看緊……”小林將背上的孩子放下來，靠在石壁上鬆了口氣。“剛還在這呢，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
“那我也不知道了。”破君又搖了下頭，“我剛到，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那就怪了……繩子都在她那呢。”小林喃喃道，順手從口袋裡摸出包煙，不等叼在嘴上，就被破君整包搶走了。
“有小孩呢。”破君略帶責怪地說道，“要繩子幹嘛？”
“綁一起好管。” wωω⊕тTk an⊕￠O
“喂……開玩笑吧？對小孩用得着這樣麼？”
“這也算小孩？”小林輕蔑地笑了一下，揚了下下巴。“你覺得他們像是普通小孩麼？”
破君順着自己被扯得亂搖的胳膊向旁望去，三個孩子眼中一片茫然，被他拉住後只是呆呆地跟着慣性走，一旦鬆了手，愣一會兒卻又向騷亂中心跑去。已經完全沒有最初見到的天真自然，就好像……木偶似的。
“是不太像。”破君咬了下嘴脣，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啊？”小林無奈地笑了下，“剛追到裡面就成這樣了，我是不打算把他們當人了。嘁，果然只是NPC吧？”
“那……”破君擡頭張望了一下，霧依然濃重，什麼都看不清。“那裡面到底怎麼回事啊……”
小林呵呵笑了下。“你想像一下，毒氣瓦斯，大巖蛇和比比鳥的三軍混戰……”
“所以就這樣？”破君嘆道，還行，和他之前想得不離十。“真可怕。”
“只是看着挺誇張而已，主要是怕誤傷才把這些小崽子拉出來。”小林說完，看都不帶看的擡腳擋住一個不老實的孩子的去路——他都習慣了。
“白龍身邊有幾個小孩？”破君突然問道。
“呃……十幾個了吧？”小林又張望了一下。“真是的，你沒見着？”
“沒。”破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多奇怪啊，十幾個人就這麼不見了，這可就一條路。”
小林一愣，略微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奇怪而已。”破君將三個孩子扯進懷裡，“藏人還在裡面吧？你去幫他吧。”
小林重重地嘆了口氣，應了一聲走進濃霧中……破君衝着他的背影無力地搖了搖頭，太可怕了，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才能使戰場變成這樣？
小林走了，僅留下破君一人不住地哀嘆。好不可憐。
“這樣下去完全沒辦法看戲啊……”破君深嘆一聲，看了看身旁的孩子，三個孩子眼睛依舊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毫無生氣。
“吶，你叫什麼名字？”破君問道，可完全沒得到反應。“喂？今年多大了？喂？……果然是假人啊？”
破君仰天長嘆，再沒有比現在更慘的狀況了。好不容易到了P.M.的世界，居然沒辦法近距離觀賞一場P.M.間的戰鬥，還得當孩子王……話說回來，白龍已經先回去了麼？小林也沒再帶孩子出來……那他運氣也還算好，這三個居然是最後一批。
戰場上的渾濁空氣依然沒有退卻的跡象，還不時有巨大的碰撞聲傳來。
“本天才纔不想攪進這灘渾水呢。”破君喃喃道，拉着三個孩子站起身，“好哩，小的們，咱們回幼兒園嘍……哎？”
上空傳來了唏唏啦啦的聲響。
破君下意識地擡頭一看，冷汗頓時順着額頭滑了下來……上方懸崖邊碎落的岩石掉得他一頭都是，破君毫不遲疑地拽起三個孩子，可孩子們卻不知什麼時候抱住了旁邊的小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纏住不放。
“真的假的？！你們故意的吧？”
眼看碎石越落越多，接下來必定是……一塊巨大的岩石順着碎石滑落，在碰撞中發出了巨大的轟隆聲，破君一咬牙，將三個孩子摟進懷裡……
“傻子——！趕快讓開讓開讓開！”
抱着倒大黴心態的破君聞聲看去。
小林的身影從煙霧中破出——頭一次看到他跳得如此之高——大喊着踢向巨石，巨石並沒有像一般動畫上看到的那樣應聲而碎，而是直衝着來時的路線飛上去了一點點。再厲害也打不過地心引力，小林無奈落地，但是……恰好踏在破君的背上，又衝向再次墜落下來的巨石。巨石被小林再次踢中後，橫着撞到另一邊山崖上。至此，孩子們的危機解決了。但墊腳石破君被踩趴了，救世主小林也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你……你是不是計劃要了我的老命啊？”
破君捂着背向前爬了兩步，但卻看到了滿頭大汗的小林倒在地上，臉色泛紅，原本整潔的白色T恤也變得破爛不堪。破君大叫着衝了過去，使勁扶起小林，突然想起那些木偶般的孩子，轉頭看去，卻發現三個孩子正尖聲驚叫着四散逃跑——這還算是正常的反應。破君見狀便不再去理會那些孩子，擡手摸小林的額頭……很燙啊，怎麼會突然發燒？可汗是涼的……
“喂！你沒事吧？”
“沒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小林裂着嘴笑了笑，卻止不住身體的顫抖。
破君苦笑了下。“我看差不多喲……”
“應該沒事了吧？”小林問。
“什麼？哦，嗯，石頭飛了。”破君硬着喉嚨點了點頭。
小林嘆了口氣，勉強地站了起來，可晃了一下又立刻要跌倒了。破君低低地驚呼一聲，扶住小林。小林順勢攬住破君，把胳膊耷在破君的肩膀上，另隻手不斷地捶打自己的額頭。
“怎麼成這樣了？”破君咬着牙撐起身子。
“朕這回可真慘啊。”小林搖頭嘆氣，又笑了笑，“差點就沒被大巖蛇給撞死嘍。”
“……真的假的。”破君一臉驚訝地說道，“那玩意……你命真大。”
“是啊，撞到這邊牆上了，就猜肯定得出事，結果還真出事了……”小林沖旁邊的山壁仰了仰下巴，說話間，腿不住的打顫。破君只好又扶着他坐回地上。
“腿怎麼了？”
“唔……”小林輕撫右腿，好一會兒，無奈地笑了笑，“可能斷了吧。”
“……不是吧？”破君一陣無語。
“怎麼不是？你以爲我腿也是石頭做的？”小林沒好氣道，“你那老大還沒出來？我現在是真服了他了。”
破君這纔想起藏人，轉頭看向山谷，山谷中紫色的煙霧已經消失，或許是因爲毒氣瓦斯退出了戰場。
“劇情人物都保住了？”破君遲疑地問了一句，但他覺得更像是P.M.在攻擊藏人和小林。
“還行，你也不看任務？應該完了，火箭隊都被送上天了。”小林察看着傷腿，抱怨道，“都怪那破玩意剎不住車，害得本王替小主角們捱了這麼一下……”
“所謂英勇犧牲吧？”破君喜憂參半地調笑道。
“那是……”
塵土漸平，幾個身影也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P.M.主角三人組從破君身邊走過——和那些奇怪的孩子一樣，三人的眼中這時也是一片茫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神采。
“小智？”破君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別叫了。”小林擺手道，“和那些小鬼一樣的，大概是按着劇情走時就成這樣了。”
“哦……”破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現在總算有一點像是虛擬世界了，真人，正常人絕對不會呆滯到這地步，跟着腳本走的NPC還差不多。
緊隨着主角三人的是隸屬邊境一行的藏人。藏人剛出來就一眼看到臉色通紅的小林，急急地奔過來就先問長問短。不過破君才應了一聲，就忍不住笑了——藏人比小林好不到哪去，一身髒亂，只是還能悠然自得地走路。
“啊，藏人，可安好？”小林揮了揮手。
“安好。腿上？”藏人蹲下身子，拉開小林的手，還沒碰到就被攔住了。
“……別拍，會掛的。”小林護着腿搖了搖頭，“就右邊小腿骨，骨裂吧，大概。”
藏人點點頭，站起身將書喚了出來。如果現在還讓小林站起來走回幼兒園……真是既殘忍又不現實。藏人將山谷中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下，叫黑雲母和薩菲爾來找他們。通信中斷後，藏人四處看了看。
“白龍呢？”
“沒見。”破君搖了搖頭問道，“沒回去？”
藏人嘆氣，又翻開了書。
“通信，白龍。”
可通信簿呼叫了多聲過後……白龍沒有迴應。就在衆人都感到困惑的時候，白龍踩着懸浮板出現了。面對衆人的疑問，她只是很平靜地回道，“這邊太危險，帶着孩子們藏起來了。”
這倒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不想讓那些木頭人受傷，恐怕也只能拉着他們藏起來了。只是，總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不否認，這可能是因爲白龍的性格太過陰沉，而破君恰巧最拿這種人沒辦法……
四人等了近一個小時，黑雲母才領着薩菲爾姍姍來遲。
“如何？”藏人問小林，“能再堅持一會兒嗎？”
“小意思。”小林呲牙咧嘴地點點頭，想笑一下卻沒笑出來。
藏人嘆了口氣說道，“那麼，幾位，選擇吧，回邊境或留下來，時間不多，趕快。”
此言一出，滿員皆驚。破君萬萬沒有想到藏人會問得如此直白，這倒和想像中的委婉或勸誘相去甚遠……或許，真的只是自己多心了。
衆人沉默，藏人突然拍了下小林的腿，小林咬着牙哀嚎起來。
“看吧？”藏人無奈地笑道，“不僅僅是骨裂。如果用常規的治療方式，沒個數月半載是絕對好不了的。別耽誤了，留下的話，就趕快去治療所，回邊境的話，也有完美的治療系統。”
“治療系統？”破君問。
“沒錯，萬能的治療系統。”藏人點了點頭，繼續道，“P.M.的世界相對而言，很不錯，原作裡沒有戰爭，也沒有死亡。”
“就是誇張了點。”破君笑笑，看看不住往外冒着汗珠的小林。“回吧？”這個低齡制的世界可能真的相對不錯，但留下享受和平的同時也會失去再次冒險的樂趣。
“當然回去了。”小林立刻叫道，“你是沒看見，打起來確實是那個誇張，隨便來一隻P.M.都能把人搞得不死也骨折……”
“那你們呢？”藏人轉頭看向黑雲母，沒有問破君。
破君暗笑，藏人真是太瞭解他了。
“嗯……是這樣的，”黑雲母的聲音平和且自然。“我和薩菲爾想留下來。”
“可是這些P.M.……”小林驚訝道，看樣子對P.M.的陰影是越來越深了。
“沒關係的。”黑雲母給了一個讓人倍感安心的笑容。“我想，只要不去招惹它們就好了。其實從幾天前我們就這麼想了，只要不是原來的世界，我們根本不在乎會去哪裡。”
“我，我不太想冒險。”薩菲爾小聲附和道。
黑雲母點點頭。“就是這樣，我們不想把生命白白Lang費掉。”
“生命嗎……好的，在下明白了。”藏人淡淡地笑了，肯定地點點頭。隨後沒有再問白龍，藏人將懸在身邊的書合了起來，繼續說道，“想留下的人，拿出你們的書，右手放在封面上，口令是‘Chang’。”
“就這樣？”破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也太簡單了吧？”
“不然還想怎樣？”藏人反問。
“沒沒……你們繼續。”破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他還以爲會有什麼魔法陣或咒語。
藏人笑着搖搖頭，重複道，“口令是‘Chang’，直到書消失前，都不要鬆手。”
選擇留下的二人把書拿在手裡，卻遲疑着。
“沒有書，卡片對我們也沒用吧？”黑雲母做了個深呼吸，突然說道，“卡片和分數全轉給你們吧，我們拿着也沒用了。”
“選擇留下，就用不了卡片了。”藏人溫和地說，“這樣才能變回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
“嗯。”黑雲母重重地點了點頭。“傳送，對吧？”
“對。”
“……OK。”黑雲母一臉微笑，與薩菲爾緊張地對看了一眼。
“「Chang」。”
沒有一絲猶豫。
黑雲母和薩菲爾的戒指慢慢地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越來越強。黑色的卡片書卻隨之漸漸褪色。幾分鐘後，強光暗淡下去了。人還在原地，可手上的戒指卻徹底消失了。
“呼……就這樣啊？”黑雲母反覆看着自己的右手。
“就是這樣。你們已經屬於這裡了。”
僅僅只是戒指消失了，什麼變化都沒有，還真是缺乏真實感啊……黑雲母自嘲地搖了下腦袋，少了枚戒指就開始失落了？
“OK，那麼，大家，如果還有機會來到這，記得看看我們。”黑雲母笑道。可是，真的有那機會嗎？千萬分之一吧。
“好。那祝你們……”破君一時接不上詞了，祝什麼好像都不太對勁。
黑雲母很不淑女地哈哈大笑起來。“什麼都別說了，趕快回去吧。小林不行了哦？”
“什麼不行了，別咒我啊。”小林輕笑道，可傷處上不停抽搐肌肉卻一點都不像是“行”的樣子。都怪藏人那一下現身說法。
“「Leave」。”藏人叫道，同時將右手壓在卡片書的紋印上。與黑雲母他們不同的是，藏人周身浮現出的是一層淡淡的白光。
“那，再見？”破君衝黑雲母和薩菲爾揮了揮手。
“嗯，再見。”
“「Leave」。”
四道光芒越閃越烈，就像來自天邊的光芒，瞬間劃過。黑雲母和薩菲爾面前變的空無一物，彷彿一開始就什麼都不存在似的。黑雲母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輕輕拉起薩菲爾的手。她知道，也很感激，自己還有機會……
“媽媽，我們去哪？”薩菲爾輕輕地喚道。
“去哪裡呢？”娑羅室伐底調皮地笑道，“薩菲爾想去哪？”
但不當充滿喜悅的薩菲爾繼續說什麼，對未來無限憧憬的二人立刻被耳邊機械般的聲音嚇得呆住了。
“C112P，E431PS。”
毫無預兆，娑羅室伐底突然癱倒在路中央，薩菲爾嚇得驚聲尖叫，卻擋不住身體漸漸化作綠色的點點熒光。隨着他因惶恐不安而發出的可怖慘叫，他們的身影也越漸稀薄起來，直至最後一點光斑飄入天際——兩個人消失了。
不遠處的峽谷陰影處。
一個穿着黑色禮服戴着圓形禮帽的男子從巖壁中顯現身形，碎石在周圍不斷地崩落，卻被他視若無睹。神情落寞地仰面看了看天空，男子殘忍地將自己的右眼挖了出來，任憑鮮血順着空洞的眼眶肆意流淌。
“真是無聊，再怎麼改也還是千篇一律……”
喃喃自語的男子默默地看着殷紅的眼珠，猛然將它一口吞下，又畢恭畢敬地深鞠一躬。
“一起來玩吧……一起玩。樂園遊行還沒有結束。各位，我們有緣再見了。”
進而眼瞅着，男子像來時一般突兀地憑空消失了。但緊隨着他的消失出現的卻還有一羣打扮各異的人。他們有的看起來很危險，居然還佩着刀劍。有的看起來很普通，面上一波平水。有的看起來很和善，一臉委曲求全式的笑意。不過在他們之間都無疑有一共同點——他們互相熟識，且不見得在一起生活共事。因爲那種好人型的正在彼此間客套地點頭打招呼，像好久不見。
再後來，在崩落到幾乎看不出形狀的峽谷裡繞了一圈，這些人便齊齊地朝櫻花幼兒園的方向走去。偶然穿插着索然無味的閒談，不將周身任何變化看在眼裡。
“哎，這種主題回收起來最麻煩了……”
寵物篇正式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