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去哪兒了?說啊!我和老師說完話以後就發現你完全沒影了!上哪去了!”母親看上去很生氣,這當然是在葉可蕭意料之中的。
“在涼亭裡坐了會兒。”葉可蕭很誠實地回答了。
“該不會是和那個撕走你名字的壞孩子在一起吧?”母親抓住了葉可蕭問道。
壞孩子……?在母親和班主任老師的眼裡,小毅可能真的是個壞孩子吧,可是葉可蕭還是想替他辯解,“他不是壞孩子,小毅是我的朋友!”
母親簡直就要崩潰的表情讓葉可蕭向後退去,但還是被母親抓住了肩膀前後搖晃着:“蕭蕭啊,媽媽的期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你怎麼能和那種壞孩子在一起?你說啊——絕對不行,媽媽不同意,認識了他以後你才學會逃補習課的對不對?以前從來都沒有過啊!”
好累,這是還在上小學的葉可蕭當時唯一的感受了,按理來說不該是這樣的啊,孩子就該快樂地奔跑着,但是自己爲什麼會那麼慘呢,爲什麼會那麼辛苦呢,不只是身體,現在連心也跟着累起來了。
回憶起來,直到現在爲止,自己根本就沒有過朋友嘛,小毅還是第一個,這個時候的葉可蕭才體會到寂寞的感受。在學校裡,只有自己一個人,與人的交往能力基本上爲“0”,如果以後和小毅都無法做朋友的話……真的只剩下學習課本上的內容了嗎?
“我不想去學校了。”葉可蕭扔出這句話,母親當場就僵住了,“反正我也沒有朋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如果這是課本上的知識,我自己也能學會的。”
那一個夜晚,葉可蕭將自己關在房間內,沒有吃晚餐,只是悶頭大睡而已,醒來的時候是大半夜,他拉開窗簾望着只有幾顆星星的夜空,第一次覺得心裡空得不行,第一次有種眼眶灼熱的感覺。
“我究竟……是什麼呢……是人類?還是機器人?除了學習以外的事,什麼也不能做麼?”
第二天,葉可蕭真的沒有去學校,無論母親怎麼敲門,他也不肯出去,即使母親不停地道歉,說着自己錯了。
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道歉,我只是想要擁有自己的朋友而已,葉可蕭將自己裹在被子裡這麼想着。
天快黑的時候,母親終於妥協了,在不影學習的情況下,允許他和小毅做朋友。葉可蕭心花怒放,這纔打開了房門。
只是,在那之後的一天,葉可蕭滿心歡喜地來到學校,想要告訴小毅這個好消息時,卻被告知小毅去世了,就在昨天放學後的回家路上,出了車禍。
葉可蕭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來。這怎麼可能呢?明明之前還是活蹦亂跳的傢伙啊……這不是真的吧?
毫無真實感。
拉開窗簾,發現天已經矇矇亮了,葉可蕭伸了個懶腰,然後躺回了被窩,回憶到令人不太快樂的事了,雖然不甘心,但是自己能夠回憶的也只有這個了,其餘的,基本上都是各
式各樣的習題了。
這樣的人生還真是糟糕。
要是母親能像上一次那樣妥協的話就好了,葉可蕭這麼想着,肖洛黎不是小毅,肖洛黎是不會離自己而去的,昨天會說要永遠不見,只是因爲自己的母親對她使用暴力而使她害怕了吧?
這麼想着,葉可蕭漸漸進入夢鄉,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在夢中自己開了一家餐廳,自己是主廚,而肖洛黎則是常客,吃着自己的料理的肖洛黎笑得非常幸福。
只是這個夢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敲門聲給打斷了,傳來的是父親的聲音:“蕭蕭,再不起牀的話會遲到的,已經這麼大了就不要任性了。”
葉可蕭完全沒有理會那聲音,反正等會兒父親就會趕着去上班的,所以他轉了個身繼續睡。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值得賭上自己的將來麼?”父親的聲音很大,深深刺進了葉可蕭的心中。
“值不值得並不是你們說的算,而是我自己!”
門外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兒,母親的聲音傳了進來:“蕭蕭,快出來吧,媽媽求你了,你可以和她做朋友嘛,戀人什麼的媽媽真的不能接受,那女生和你差得太多了。”
——好累,爲什麼睡了那麼久還是覺得那麼累呢?好像能量被用盡了一樣。現在的葉可蕭有一種被逼到絕路的感覺,他突然就有了結束掉自己生命的衝動,但這也就是衝動,他並沒有付諸行動。
“逼我吧逼我吧,把我逼死了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葉可蕭這麼說道。
這一下門外炸開了鍋一樣,父母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千萬別幹傻事啊,你還年輕呢,有什麼我們好商量——”
葉可蕭睡了一整天,母親完全沒有來打擾他,也許是睡得太沉了而沒有聽到敲門聲也說不定,下午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放學時間了。
他打開了門,向浴室走去,母親看到他出來了就立刻跟在他身後。
“已經足夠了吧?這樣的生活……”葉可蕭說着,“被你們期望,走你們鋪好的路,做你們希望中的兒子,已經足夠了吧?算我求你了,接下來的道路,讓我自己走,讓我做我自己好麼?”
近乎哀求的語氣讓母親愣住了,她很久都沒有迴應葉可蕭,只是在看到葉可蕭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時,說了一句:“讓媽媽考慮一下吧……”
梳洗完畢的葉可蕭連東西也沒吃,直接跑出家門,母親在後面喊着:“桌上有蘋果,要不要吃一個再出門?”
“回來再吃!”
會沒事的,父母總有一天能夠理解自己的,只要自己堅持下去,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讓他們知道,即使是喜歡着肖洛黎,即使是和肖洛黎在一起,也不會對他的前途有任何影響。
葉可蕭撥通了肖洛黎的手機,他很想聽聽肖洛黎的聲音,很想告訴她,自己是不會放棄她的,也不會再讓別人傷害她了,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只是,接起電話的人並不是肖洛黎,那個聲音葉可蕭也很熟悉,是陸素。
“嗚嗚嗚……怎麼辦啊……洛黎她出車禍了……葉可蕭你快來看看她吧……”陸素的聲音在顫抖着,很明顯是在哭。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葉可蕭的腳就像被綁上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一步也挪不開,四周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一般,他能聽到的只有呼吸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這怎麼可能呢?當初小毅就是死於車禍的,現在肖洛黎又出車禍了……怎麼想都太詭異了吧?莫非自己的身上帶着詛咒麼?
好不容易跑到醫院的葉可蕭,覺得自己都要虛脫了,背後的冷汗將衣服都浸溼了,他在醫院大廳內看到了玄伊樹,那傢伙正一臉沉重地看着自己的手機。
葉可蕭立刻跑上前去抓住玄伊樹的衣領:“肖洛黎呢?”
聽到這個名字,玄伊樹的臉色都變了,但是卻不說話,這讓葉可蕭整個人都更着急了,更大聲地問:“你快說啊!肖洛黎呢?!”
似乎是很爲難,玄伊樹的表情變得很困擾,眼珠子直轉溜,都不知道要看哪兒好了,“你真的想知道麼?”
“廢話!你趕緊說啊!”
“……她受了很嚴重的傷,醫生說她不一定能恢復意識……另外,關於她臉上的那些傷,由於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就做好處理,所以那些傷疤可能會留一輩子,你知道,她很愛美,如果知道這個的話,可能會受很大的刺激……所以我覺得,她不要恢復意識也許會更好。”玄伊樹的聲音不太大,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不過這一切葉可蕭還是聽到了,並且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什麼……?”
這不可能吧?怎麼會這樣,肖洛黎她怎麼可能會遇到這種事呢?好不容易找到了支撐真正的自己活下去的支柱……如果她不會再醒來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
葉可蕭的身體靠在牆壁上,然後一點一點地滑落下來,眼神呆滯地看着未知的遠方。
“素素,人家這樣是不是很醜?”
“不會啦,傷口暴露在外邊的時候更嚇人一點啦。”
……嗯?怎麼好像聽到肖洛黎和陸素的聲音了?葉可蕭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聽了。
“可是整張臉都被包起來了不是麼?不是很像木乃伊麼?”
“哪有?就算是,也是可愛的木乃伊!”
葉可蕭萌地擡頭,就看到了滿臉裹着紗布的肖洛黎以及摟着她胳膊的陸素。
可能是不想讓葉可蕭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在看到葉可蕭以後,肖洛黎尖叫起來,並且藏到陸素身後去了,“爲什麼啊?爲什麼他會在這裡!?”
陸素壞笑,“啊?我不知道啊,可能是命運把他帶來的吧。”
車禍?嚴重?失去意識?這些話都是哪些混蛋說的?!葉可蕭覺得自己體內的怒火就快要爆發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