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在女子的上空,驀然升起一道光,左右一繞,凝若門環,輕輕一拉,自後面傳來一陣陣莫名之音。其聲不大,如玉人背燈夜明中寬衣解裙的嬌聲,又好像美人醉臥香榻後低吟。在這樣的聲音裡,女子身上的氣息再次拔高,隱隱的,已超乎圓滿之上。
周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體內的靈金真氣涌入雙瞳,激射金光,燦然生輝,看得一清二楚。對面不但修爲大漲,而且還有別的變化。
對方看上去只是比剛開始出現之時,青絲更長一點,眼眉更銳利一點,肌膚更白皙一點,身材更纖細一點,但當她優雅地挺起身,不緊不慢地撐起一柄傘,一雙明亮妖異的血瞳亮起之時,一下子變得不可思議,讓人印象深刻,挪不開眼睛。
如坐在花轎之時,那女子算是人間絕色的話,眼前披着一件紫色細紋長裙,一雙血瞳似笑非笑,有着千言無語盡在裡面的人,則是真正從魔國降臨凡間的魔女,她更美麗,更妖冶,更致命,更危險。
她似乎一個眼神,一個一笑一顰,就能讓所有的男子拜倒在石榴裙下,奉上一切,永遠沉淪。
這纔是真正的魔道大宗陰靈宮的真傳弟子,玩弄不少玄門弟子於鼓掌間的於琉璃!
“陰靈宮真傳弟子,於琉璃。”周青對着對方一雙妖異美麗的血瞳,神情不變,只是語氣稍顯驚訝,道:“七聖教的柳升柳道友追殺你一路,都沒得手。沒想到,你自己跑到我跟前來了,我運氣真不錯。”
聽到周青平穩又強勢的話,於琉璃輕輕一笑,玉手一招,滿空的血氣匯聚在她身後,凝成一朵百葉血蓮花。蓮葉之上,鐫刻着神秘的經文,風一吹,不計其數的暈輪墜落,向四面八方去。
於琉璃面上有着笑容,一雙血瞳看向周青,再深處,似有不計其數的篆文升騰,有着無限的美好,又有着最深處的冷酷,道:“是嗎?”
周青與這陰靈宮的真傳弟子目光一碰,頃刻間,識海之中,神魂之理,似乎一下子冒出萬千的念頭,不斷涌出,越來越多。與此同時,道體之內,也有一種自內到外的火熱,讓人躁動不安。
隨時間的推移,眼前甚至浮現出對方驚心動魄的曲線,難以形容的低吟傳入耳中,口鼻間滿是溫熱的香氣,讓人的精氣似乎保持不住,要一泄如注。
這一位陰靈宮的真傳弟子不但說出手就出手,而且施展道術之快,道術之詭異,簡直不像是煉氣境界的。
周青還沒和魔道大宗的真傳弟子這一級別的人物交過手,但他知道,魔宗之人,魔功詭異,不循常理,於是看上去平靜,實則外鬆內緊,識海之中,神魂高舉,暗捏寶印。
即使這樣,面對陰靈宮的真傳弟子於琉璃的這一道術,也有一點被打得措手不及,神魂和道體都有異樣的反應。
“不過,”
周青運轉玄功,自道體到神魂,自有一道金水之氣升騰,所到之處,將所有的異樣一掃而空。
待他完成之後,神識一轉,如同懸鏡,無數的倩影飛出,她們垂瓔珞,飾環佩,綵帶繞臀,長袖如雲,體態豐盈,婀娜多姿。每一個姿態,都有着說不出的美好。
凡是男人所幻象的關於女子的一切,盡數在舞姿裡,應有盡有,觸手可及。
在浸人的美妙樂聲裡,面對這樣翩然的舞姿,面對這樣無限的美好,凡是正常的人,不只心情愉悅,恐怕都要意亂情迷。
“飛天之相,六慾情迷。”
舞姿之後,是甜甜的笑聲,如珠落玉盤,像山裡桃花,只一聽,就讓人神魂皆酥,軟綿綿提不起半點力氣。
不同於剛纔純粹的神魂上的攻勢,眼前於琉璃的道術,不但攻擊神魂,而且真氣所到,遍及道體。
一旦中招,必須硬生生承受道術之威。
“陰靈宮的真傳魔女。”
周青垂下眼瞼,感應着撲面打在自己眉宇間前的女子的溫熱,耳邊迴盪着不休的嬌媚呢喃之音,以及繞於四下經久不散的香氣,神魂不斷激盪,外放的神識之上,不知何時,也染上一層嫣紅。
不同於玄門的交手,這陰靈宮的真傳弟子於琉璃出手之間,通過眼、耳、鼻、舌、身、意等六個媒介,以無所不在的見、聞、嗅、味、覺、知等六個方面,進行全方位的包裹。
魔宗的法門,詭異變化之處,讓人目不暇接。
只要任何一個方面,應對不好,讓於琉璃抓到破綻,那就後果不堪設想。
周青的念頭電光火石一般,一閃而過,他沒有用別的辦法,而是一聲長嘯後,馭使神魂和道體之力,以不變應萬變,一力破萬法。能夠看到,周青識海之中,神魂大放光明,所到之處,任何的蛛絲馬跡俱是被照出,任何讓人血脈僨張的畫面全部撕裂,任何的軟語溫香,全部被阻擋在外。
至於三羅道體,更是誇張,靈金真氣和萬化真氣在靈竅中激盪,讓道體攏上一層金黑之色,任何異種真氣過來,全部被反彈到外面。
在萬千的翩然飛天之相外,於琉璃玉足踏空,祥雲陣陣,她身後的百葉血蓮花徐徐轉動,每一個剎那,都有血線浮現,繞於周匝。
她皺着眉頭,看着場中的周青,原本明亮無比的血瞳之中,少見地浮現出陰翳。
身爲陰靈宮的真傳弟子,再加上本身所修煉的魔功之故,她不管是在宗門之中,還是遊歷在外,都是貌美如花,心狠手辣,鬥法經驗在同輩當中絕對豐富。
可即使是她,也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會如此應對自己的六慾飛天訣!
對方這麼做,確實是應對自己六慾飛天訣最爲穩妥的方式,可如此做法,對神魂和真氣的消耗是一等一的。
到最後,他肯定堅持不下去。
“只是,”
於琉璃細眉皺着,裙裾上的圖案在風中搖擺,層層疊疊,如人心般複雜,她的心裡,有一種不安。
此地雖不是上玄門的勢力範圍,就是離絕大多數中玄門也遠,最近的只是一箇中玄門天靈派,但說到底還是屬於玄門勢力。
在此鬥法久了,說不定,就會引來其他人,那可節外生枝。
除此之外,周青的動作太乾脆,乾脆到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底氣,成竹在心。
對方的神魂和真氣之強大,會不會超乎想象?
於琉璃妖異的血瞳之中,轉着光,念頭不定。
她發現,此事超出自己預料的麻煩,但要讓她現在就斷然離開,逃之夭夭,又不甘心。
因爲她自離宗之後,已經用各種手段取了八名煉氣圓滿的玄門子弟的性命,再湊一個,就大功告成,上品金丹,甚至丹成二品都有希望。
現在遇到一個,擦肩而過,捨不得。
更重要的是,她這一段時間內在玄門的勢力範圍內興風作浪,固然收割了八名煉氣圓滿的玄門子弟,但客場作戰,也是底牌盡出。這一次爲了逃脫七聖教的柳升連同天靈派的追殺,更是不得不啓動了朱家這一暗棋。
她手中的底牌,真的不多了。畢竟按照陰靈宮的規定,不到迫不得已,絕對不能啓用宗門好不容易佈置下的暗棋。像她的做法,啓用了暗棋,脫了身,回到宗門後,也得去請罪。
沒了手中各種底牌,身上還有傷美好,正是如此,她此次離開坤寧仙市,是準備迴歸陰靈宮山門的。
現在放棄的話,就是功虧一簣,下次要再出來,並碰到一個煉氣圓滿的玄門子弟,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念頭轉了幾圈,於琉璃眼瞳之中的血色漸盛,她有了決斷,自袖中取出一件圓珠法寶。
“起。”
於琉璃的六慾真氣往裡一送,只聽一聲輕響,四下的氣機輕輕一顫,再然後,一陣陣的漣漪落了下來,如輕紗一樣,把四下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