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風琴解藥

一想到這些,他便覺得他的心有些煩躁,轉頭不再看她。

凌葉兒看了看他,突然柔聲說道:“小白,你給我彈首曲子吧,我想聽。”

“葉兒想聽什麼曲子?”白桐語氣稍緩。

想了想,凌葉兒說道:“就彈小白自己做的那首沒有名字的曲子,它很好聽。”

白桐回頭看了她一會兒,竟輕輕一笑,“好。”

俯身放下風琴,白桐美麗的手撫上琴絃。

微微的風吹在凌葉兒的臉上,吹起她的髮絲緩緩向前飄去,凌葉兒覺得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在風琴島上的日子,只有他們二人的風琴島,那個美麗的男子爲她撫琴,而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聽着。

聽着琴音,她靠在樹上,閉上了眼晴。

白桐纖長的手指輕點琴絃,曲子在他的手中流出,聽着琴聲,他又看到了那個在花叢中跑來跑去的小姑娘,她甜甜地叫他小白。滿園花兒的美麗,卻不及她額間牡丹的嬌豔。每當他心情不佳時,她總會跑來,叫他給她彈這首曲子,而每次他卻總能莫名的心情好起來。

就像這次一樣,她總是能夠感覺到他的不安,他的焦躁,他的不快,他們之間已經太過熟悉,而她,卻總是能夠輕易影響到他的心情。

曲子彈完,凌葉兒拍了拍手,讚道:“小白還是彈得這樣好,只怕花朝會上我就要輸了。”

沒有答話,白桐只是擡頭看了看她,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她,“拿去吧。”

見他給自己解藥,凌葉兒喜笑顏開,忙接過,“謝謝小白。”

白桐看着她的笑臉,他總是拿她沒有辦法,她總是喜歡去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性命,卻不願意去想她自己。

拿瞭解藥,凌葉兒急着去救千尋,向白桐告別,“小白,我先走了。”說完,便轉身向林中奔去。

卻聽身後傳來白桐無奈的聲音,“葉兒,紅琴的力量太大,你無法駕馭,會被反噬。”

停下腳步,凌葉兒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想回頭看看他,只是她不敢,她怕自己會撲到他的懷裡大哭,爲什麼他總是這樣關心自己,怕自己受傷,從在“玉心閣”見到白桐的那天開始,她就知道白桐不會因爲紅琴來風國,也知道白桐不會因爲紅琴而去參加這樣無聊的比試。他只是不想讓她得到紅琴,他想保護她,不想她因爲紅琴而受傷,那纔是小白,認識了六年的小白。

————————————與小白暫時分離的分界線——————————————

凌葉兒回到山谷時,千尋的手腳都已結冰,她和上官遙趕緊給他餵了解藥。

因爲千尋受傷,他們三人當晚只好住在了法光寺。

見千尋的傷勢已經沒有大礙,只是走路總是一瘸一拐,凌葉兒忍不住取笑他,“誰讓你不聽我的話,偏要跟來,白桐善琴,自然聽力極佳,你的武功這麼差,不被發現纔怪。”

千尋聽她這樣說,臉色一紅,他第一次聽別人把自己的武功說的如此不濟。不過這次確實是自己的錯,如果他聽了凌葉兒的話,也不會給他們添這麼多麻煩,自己更不會受傷。他心中過意不去,便也不好意思多言。

上官遙知道千尋不善言辭,見他被凌葉兒如此取笑,心中不忍,吩咐道:“好了,千尋你早些去休息吧。”

“是”千尋應道。

千尋知道這次如果不是凌葉兒幫自己要來解藥,只怕自己早已性命不保。無論如何自己總要謝謝她。

他轉身衝凌葉兒一拜,誠心說道:“千尋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凌葉兒呵呵一笑,柔聲說道:“好說,下次記得乖乖聽我的話。”

千尋臉色又紅了紅,轉身一瘸一拐離開。

見千尋離開,上官遙看向葉兒,“千尋跟了我快十年了,還從沒人敢說他武功差,他很忠心,你不要總是取笑他。只是這次,沒想到白桐的風琴竟如此厲害。”

凌葉兒點點頭,說道:“風琴島上有個千年冰潭,風琴長年浸在那裡,本身就是至陰至寒之物,人若是被風琴的琴音所傷,最多也只是內傷,不過若是被它的琴絃所傷,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寒氣也會入骨,最多活不過兩個時辰。這次千尋只是被劃傷一點,如果傷口再大些,就算有解藥也是沒有用的。只是……,白桐很少用琴絃傷人,不知道今天爲什麼……”

她瞭解風琴島,瞭解白桐,上官遙很想要問清楚,白桐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可是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告訴他,是不是願意跟他解釋。

見他不說話,凌葉兒知道他在想她和白桐的事情。

她伸手拉住上官遙的手,緩緩說道,“我十二歲時就認識他,他是我師傅。他……,只是我師傅而已。”

她真的在跟他解釋,上官遙覺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上官遙反手拉住了她的手,溫柔一笑,“很晚了,我送你回房。”

送她回到房間,上官遙轉身正想要離開。

“上官遙!”凌葉兒突然叫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從來沒人這麼叫過他,他是風國的皇帝,也從來沒人敢這樣叫他。就算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恐怕也會叫他公子。

他自嘲笑笑,象這樣連名帶姓、毫無尊稱叫他的女子,世間怕也只有她了。

他轉頭看向她。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凌葉兒認真說道。

“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答應你。”還是那樣溫柔和縱容。

不看他溫柔的眼,凌葉兒擡頭望向窗外,“我想要紅琴,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答應我,不可以阻止我在花朝會上和白桐的比試。”

“好!”可是,這個諾言卻讓上官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不敢去想。

除了她的離開,他什麼都可以答應她。

第二天,他們三人回到了宮裡,凌葉兒爬到牀上,睡了一個美美的回籠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她這才覺得肚子有些餓。

她想起上次和上官遙在“玉心閣”吃的水晶餃子,覺得自己的肚子更餓了。

所以,她去了“玉心閣”,不過帶上了上官遙。因爲人家是老闆,吃飯不用花錢,而且服務絕對周到。

因爲凌葉兒的回籠覺,當他們二人來到“玉心閣”時,早已過了晚飯的時間,店裡吃飯的人稀稀落落。不過,凌葉兒不擔心,既然是老闆做東,難道還怕吃不到?

他們二人剛一進門,小二立刻從一旁閃了出來,笑眯眯地把他們領到了二樓的雅間坐定。

小二滿臉諂媚的笑,衝上官遙作揖,“公子,想吃點什麼?”

凌葉兒噘了噘嘴,難道她是真空嗎?難道她不是客人嗎?小二怎麼看不到自己,只問上官遙吃什麼?!。

不理會小二的無視,不服氣,她大聲說道:“我要吃水晶餃子,兩籠!”

小二被她嚇了一跳,愣了愣,轉頭看了看他老闆。

上官遙看她氣嘟嘟的表情,瞭然笑笑,“聽她的。”

小二回過神來,慌忙說道:“餃子……餃子已經沒有了,今天最後的兩籠水晶餃子,剛剛已經被李尚書家的下人給買走了。不過……,我現在馬上去把廚子叫回來,讓他給您二位重新做,只不過這餃子做起來麻煩一些,還請二位多等一會兒。”

見那女子臉色不佳,小二急忙彌補,“要不,我先給您二位來點別的,墊墊底?”

凌葉兒臉色青黑,走到上官遙面前,一把拉起他,忿忿說道:“走!”

小二見他老闆被那女子拉着,從窗戶裡直接跳了下去,他嘴巴張開,剛纔的笑容還僵在臉上,大概還沒反映過來。

外面的天色漸晚,上官遙被凌葉兒拉着往前走去,上官遙看她無精打采,滿臉不快,有些心疼,“怎麼了?今天吃不到,明天我讓人一早就來給你買。”

“我就想現在吃,非常想。”凌葉兒嘴脣嘟起,固執說道。

上官遙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看着這個發着小脾氣的女人,這個任性的女人,想吃什麼便要吃什麼,像個小孩子一樣。不過,如果她不是這麼固執,大概也不會大膽到去清王府偷包子。

他無奈笑笑,“好了,我去找李尚書,讓他把餃子讓給你就是。”

聽着他的話,凌葉兒仍然低着頭,沒有看他。她怕看到他溫柔的眼,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她知道這是她的任性,她的無理取鬧,可是這個男人仍然這樣縱容她。他是風國的皇帝,可是他卻願意陪自己,去做那些皇帝根本不屑做、也不會去做的事情。她知道那是什麼,可是她卻不敢接受。

清冷的月光照在一處屋頂上,屋頂的主人正在睡覺。一對男女坐在那裡,女子心滿意足地吃着東西,旁邊的男子笑着看着她。

凌葉兒大口地吃着,吃着上官遙從他的大臣那裡“豪奪”來的餃子。

想起李尚書全家跪地迎駕時,滿臉的驚慌。

想起李尚書聽到皇帝陛下的話時,滿臉的呆傻。

想起李尚書顫顫地接過皇帝陛下遞過來的銀票時,滿臉的無措。

凌葉兒覺得自己很開心,也很幸福。

上官遙看着她的滿足,看着她的吃相,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也是這樣的吃飯,滿臉的陶醉,無忌的吃相。他看着她的眼眸裡全是溫柔,從心底散發的溫柔,他們坐在屋頂上看着月亮,吃着東西,二十年來他從沒有這樣開心過,從沒有感覺如此的幸福。原來“情”並非像他想的那樣,讓人傷心痛苦。“情”也可以像現在這樣,溫暖他的心,讓他感覺到快樂。

上官遙傾身枕在凌葉兒的腿上,合上眼睛。

凌葉兒仍然開心地吃着她的餃子,她沒有動,只是低頭看着他。

溫柔的月光照在他漂亮的睫毛上,只是輕輕的一顫,月光便散落開來。他的嘴脣輕抿,帶着淺淺的笑意。

吃完餃子,凌葉兒伸手慢慢從懷中取出一個珠子,用手輕輕一捻,隨手往空中拋去。她沒有擡頭去看,仍然只是看着他,好像怕他會突然的消失。

暗夜的天空,一抹詭異的紅在那裡無聲的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