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識魔
祂的形象，和龐堅的面貌依然有着一些相似之處，可明顯沒之前高了。
祂那冷硬，壓抑着暴虐的氣質，也和沒有晉升妖神前，有着極大的差異。
化形爲人的黑龍王，背後黑暗涌動，龐堅和李昱晴聚目去看，也瞧不見在那濃稠的黑暗深處，崎煦到底是什麼下場。
但，既然沒有一股污濁精粹，從黑暗中流逸出來，那就說明崎煦還活着。
也說明黑龍王還是聽進去了，龐堅對祂的那番叮囑話語。
“龐堅。”
率先開口說話的，反而是晉升爲妖神的祂。
與當初不同的是，祂不再尊稱龐堅爲主人，丟掉了敬語。
“沒有你的幫助，天族莎迦已經在妖靈大陸誅殺了我，我的這一世也會戛然而止。”
此言一出，龐堅倒是面色如常，李昱晴明眸陡然乍現異光。
這一世！
黑龍王簡短的一句話，就點明瞭祂是重生身份。
龐堅先前明確說了，祂和十級異靈“蝕界藤”，都是被龐堅給孕育出來的。
身爲這一代界神的龐堅，還有如此神通？
少女美眸泛起異彩神輝，心湖漣漪陣陣，她感覺她對龐堅的認識還是太淺薄了，完全就沒有真正深入瞭解。
命運神通夠神奇了，龐堅讓妖神再生的力量，難道不是更神奇？
“當然，你以前也幫過我許多。”
黑龍王一對仿若黑水潭般的幽深龍眸，浮露出緬懷追憶，想起了祂以龍魂寄託“黑白王蟒”體內，與龐堅征戰潭底的往事。
之後的八卦城，之後的第五界，一幕幕過往飛逝。
“做爲回報，在你需要有人護法的這個階段，我會護伱周全。”
黑龍王閉上眼，將回憶壓制於心，道：“至於別的事，我現在也理不清思緒，我不想說，也請你不要問。”
話罷，祂那魁梧的人形之體，有一半又隱沒於黑暗。
黑暗中，祂一對龍眸耀出攝人的芒光。
祂盯着龐堅的眉心，似要洞徹龐堅的識海，低沉道：“小心！”
龐堅皺眉。
晉升爲十級妖神以後，黑龍王定然回憶起了什麼事情，可擺明了不願多說。
難道是顧忌李昱晴的存在？
他和黑龍王的靈魂連接依然能夠存在，要是不想給李昱晴聽到，他們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以魂音來進行溝通。
就像以前那樣。
從黑龍王受到他的傳喚，由磐石碎地瞬移至此開始，他就不能通過靈魂來簡單交流。
不是他不願，而是黑龍王那邊割斷了靈魂連接，不想讓他知道太多。
如今，還擺出一副要和他恩怨兩清的態度。
這讓龐堅不得不懷疑，當初父親和祂的來往，是不是有什麼不愉快的地方？
所以祂纔要切割關係，打算將祂需要償還的恩情償還了，從此分道揚鑣？
這一刻，擰着眉頭的龐堅輕哼一聲，目露不悅。
內心深處，有一股惡念止不住地升騰。
他追憶過去。
從黑水潭開始，在他知道小黑的龍魂寄託“黑白王蟒”軀身體內時，他除了前期的稍稍提防外，後面都是以誠相待。
道別時，他也提出邀請，想帶着那樣的小黑一起走。
只是小黑自己放棄了。
八卦城中，他望着小黑以全新黑暗巨蚺的形態，浮現在“煉獄之門”內部。
當小黑表示渴望污濁異力時，他不遺餘力地提供幫助，讓小黑能渡過前期的艱難，直至在他的幫助下成功踏出銅牌。
再往後，對小黑的分離他雖遺憾，但也表示理解。
小黑依賴污濁異力壯大血脈，就該留在第五界，當真隨着他重返北岐碎地，只會限制新生小黑的將來。
等他有天發現，他能夠通過“煉獄之門”直達小黑身旁後，也是一心希望小黑好。
即便，小黑後來遇到了羽馨，將羽馨視爲另一個主人對待。
他從沒有對小黑懷有惡意噁心，永遠都是儘可能地提供幫助，一直持續到小黑將要晉升妖神遇到麻煩，也是他第一時間伸出援手。
他並不清楚，父親和黑龍王時期的小黑，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相處模式。
捫心自問，他感覺自己沒有愧對過小黑。
倏一成就妖神，當下的黑龍王就擺出和他要撇清干係的架勢，難免有過河拆橋的嫌疑，讓他終究有些不痛快。
想到這，鬱憤之情再起。
那股針對於黑龍王的不滿，體驗在他的眼神中，他看向隱沒在黑暗的黑龍王，眸中漸起一絲戾氣。
而那戾氣，也是黑龍王從未見過的。
黑龍王沉默着，和眼神不善的他對視，片刻後再道：“小心！”
旋即整個人隱沒黑暗。
兩次望着龐堅，兩次道出“小心”，卻迴避了以靈魂來進行溝通交流。
“祂怕你。”
就在龐堅氣息發生微妙變化時，一旁的李家少女，輕聲說道：“我能看的出來，祂既怕你，也在擔心你。不知道爲什麼，祂沒有明確地表達出來，祂好像……”
推敲着說法，李昱晴再道：“祂好像很想親近你，又在顧慮着什麼。”
龐堅一怔。
此時，在他心中繚繞着的，都是對小黑的不滿，想的是該如何約束限制。煉獄之門，不朽元神，二次成神之後的這具軀體，應當都有讓小黑俯首稱臣的能力。
他似乎在潛意識裡，忽視了小黑的兩次叮囑，兩次讓他小心。
怎會忽視？
怎會只記得小黑當下的，對他的疏離冷漠，而遺忘了以往的種種好？
曾幾何時，他從老玄龜那獲取血肉生機，從龐靈那收穫生命異力，通過蜂王尋求魂息時，他對小黑抱怨調侃。
委屈的小黑，於是送來了它在體內精煉的，一股濃稠的污濁異力。
那次害得他不輕。
可也說明小黑想讓他明白，不是不想饋贈力量，而是饋贈的那些力量，是非他想要也非他能夠承受的。
他遺忘了小黑的好，只記得小黑當下的疏遠，於是心起不滿惡意。
且緩緩醞釀發酵。
他自省，旋即猛地警覺！
瞭解自己，洞徹自己，方纔明白這不是自己！
結合李昱晴的那番話，許多沉落第五界，轉而以污濁異力尋求境界突破的大修，到了不朽境便撐不住了，紛紛陷入邪魔歧途。
他走的更遠，他都牽扯了一股污濁精粹出來，進行最後一條路的鋪造了！
“幫我留意一下週遭，我來找點東西！”
龐堅面色驚恐地喝道。
“找什麼？”李昱晴訝然。
“魔！”
一言後，龐堅的精神意志，就在體內細微洞察。
他的感知率先集中於丹田內。
那片將靈力結晶碎地，和下方七塊污濁結晶碎地，進行了分隔的青黑色魔海。
那也是一片“天”，內部有着許多複雜精妙的魔道真訣。
當初覆蓋了魔淵大陸，讓真神難以深入的“遮天魔陣”，像是被他復刻在了丹田，暗藏了許多隻有魔神和魔道至強者，才能深刻感悟到的秘術。
他懷疑，就是這片區域出了問題，才滋生出了魔。
他一遍遍地梳理，一遍遍地尋找。
他動用了丹田中的星月光輝，太陽精能，來審察那邊青黑色的“天”。
可他沒感應到有不受他掌控的，不屬於他的第二個意志，那片“天”純粹只是魔能和魔道術法的融合體。
而無其他。
“源魔嗎？祂離開之前，難道……”
此念一閃而過，剎那間被他肅清。
源魔真要對他下手，在他於地心巖洞中融合幽魁時，比任何時候都要合適。
源魔沒做，還在離開時鄭重告別，告訴自己不得已的處境。
並化身爲他，幫助他吸引一部分天外的神靈，爲自己爭取更多逃生的空間。
“會是誰？會在什麼地方？”
丹田之外，臟腑，骨骼，心竅，他也都仔細審察搜尋，還是沒有找到有紊亂他心境情緒，會令他泛起惡念的異物。
“當下的煉獄，外部魔神和此方天地，已經不能互通來往。”
“我也通曉魔道真訣，且修煉了‘源始融魔訣’，還有什麼魔能夠避開我的洞察，悄無聲息荼毒我的心智？”
“離白死了，魔宗還沒有一個雄才冒頭，還能有誰……”
“轟！”
龐堅腦海微震。
始魔！
被他通過乾坤天地箱，放逐在那無盡黑暗，不知怎麼逃離的始魔！
洛紅煙在看到箱底空無一物，確信始魔並不在當中時，馬上就沉落第五界，隱入到那片無盡的黑暗。
現存於煉獄，能夠對他潛移默化的“魔”，除了始魔還有誰？
若是始魔，祂是如何入體的？
污濁精粹！
那股受到他牽引，從第五界黑暗一躍而出，和他第二魂正在進行融合的污濁精粹中，必然有始魔的一股意志。
甚至是整個意志！
“是你嗎？”
“是你在悄然影響我，扭亂我的情緒，準備對我實施奪舍？”
“你對我師父做過的事，現在又要對我做一遍？”
“始魔！”
龐堅的魂音，在自己的靈魂識海，在自己漸漸實質化的第二神魂中，仿若驚雷般炸開。
“你發現的有點早。”
有一念泛起心間，響於腦海。
念，分明來自於龐堅自身，明顯是龐堅的一縷心緒，卻又不屬於他。
待到落於龐堅腦海，念變爲魂音，就是另一個思想意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