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枝兒心情鬱悶的回去了,正準備睡個回籠覺,她娘卻突然回來了。
“嗯?娘你不是值班?”蘇枝兒迷迷瞪瞪地坐起來,“還是要吃飯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知道外面都在傳什麼嗎?”王氏顯然是帶着情緒回來的。
“傳什麼?”她不知道。
“說你昨天晚上去勾引大公子,被大奶奶抓住了!”
蘇枝兒:……她怎麼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去勾引大公子了?不過她被李綢兒抓住這件事倒是真的。
“瑤雪姑娘還被大奶奶打的去了半條命,就是因爲受你牽連。”
蘇枝兒震驚了!冤枉啊!竇娥都沒她冤枉!她昨天晚上明明只是路過,然後被瑤雪牽連了好嗎?
可是現在就算蘇枝兒有十張嘴,甚至站在黃浦江裡面說都說不出去了。
因爲流言人類只相信流言,他們根本就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麼。
蘇枝兒連午飯都沒吃上,就被趙嬤嬤帶去了老太太那裡。
老太太坐在榻上,手裡端着茶,面色陰沉,顯然情緒極度不好。
蘇枝兒昨晚跪得膝蓋紅腫,因爲不敢讓王氏發現,所以連藥油都沒上,睡了一覺後腫脹更加明顯,連走路都帶瘸,可現在她卻依舊要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等待老太太發落。
老太太緩慢開口,“蘇枝兒,你昨晚上在哪?”
蘇枝兒低着小腦袋,道:“在給大奶奶做飯。”
“做飯?做飯之前呢?”
“在屋子裡睡覺。”蘇枝兒當然不能說她被鄭濂按在假山石洞裡牆咚加桌咚了。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
那是您老眼昏花,老年癡呆了。
“老太太,就不必跟這小蹄子費勁了。家生子,打死都無事。”趙嬤嬤表情陰狠,彷彿只是在說打死一條貓貓狗狗。
哦,不,貓貓狗狗也是生命,可奴婢的性命在他們看來比貓貓狗狗都不值錢吧?
趙嬤嬤半個主子當久了,幾乎都已經忘記,她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罷了。
“老祖宗,”外頭突然傳來一道小丫鬟的聲音,“大奶奶身邊的奶嬤嬤來了。”
李綢兒跟老太太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昨日她罰了老太太院子裡頭的兩個丫鬟。
老太太深知李綢兒身份地位,就算是她,也要給這孫媳幾分薄面。
因此,她和緩了幾分面色,道:“請進來吧。”
奶嬤嬤由小丫鬟引着入內,上前先是給老太太行了禮,然後一低頭看到跪在地上的蘇枝兒,便與老太太道:“我家小姐昨日裡吃了這奴婢做的東西,胃口大開,今日還想要吃,便想請老太太割愛,把人要過去。”
開口要奴婢,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這個時候過來要人,難免惹人猜忌。
老太太笑了笑,“這奴婢犯了錯,規矩不好,不太合適。”
“無妨,我家小姐最會教規矩了。”
兩人你來我往,火星子十足。
蘇枝兒卻覺得這李綢兒有些過分古怪了,她讓她過去真的只是單純做飯?沒有一點別的念想?鬼才信。
“既然老太太不肯割愛,不如換個別的丫鬟?”奶嬤嬤突然轉口。
蘇枝兒恍然大悟,這纔是重點。
李綢兒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衝着瑤雪來的!安心了。
只可憐她煮的東西果然是喂狗了。
老太太當然也明白了李綢兒的企圖,可她更明白李綢兒的狠毒,瑤雪這小丫鬟若是落到她手裡哪還有好果子吃。
“我這裡倒正好有個貼心的,難得綢兒開明,過幾日我就給安定送去。”
李綢兒來要的是丫鬟,老太太給的卻是通房。
奶嬤嬤面色立刻變了,“老太太,我們小姐缺的是伺候自個兒的丫鬟。”
“我可是記得綢兒院子裡頭的丫鬟是最多的。”老太太神色淡然,“你回去告訴綢兒,若是要從我這裡要人,送過去的必是給安定的。”
這話強硬至極,可以算是正面槓了。
蘇枝兒不管奶嬤嬤鍋底灰一樣的臉色,自己下意識鬆了一口氣。老太太肯定不會讓她這個小妖精去給鄭峰做通房的,如此一來,這奶嬤嬤必也是帶不走她的。
在這個承恩侯府裡,還真是沒有比老太太這裡更適合她的地方。
可她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老太太又道:“就算是蘇枝兒也是一樣的。”
一樣?一樣什麼?
“老祖宗,這一大早上的,又怎麼了?”
作者可能覺得現在還不夠亂,正巧兩位孝順的大孫子又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鄭濂搖着扇子,視線輕飄飄從蘇枝兒身上略過,收回之際似發出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嗤聲,彷彿是在嘲笑她有小妾不當,偏偏要跪在這裡當奴婢。
也可能是聽說了昨夜的風言風語,認爲蘇枝兒心高的很,看不上當他小妾的原因是要給他的大哥當姨娘。
對比起鄭濂的情緒外露,鄭峰就鎮定多了,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蘇枝兒。
老太太朝鄭濂和鄭峰各看一眼,開口道:“綢兒說想要個丫鬟過去,瞧中了她,現正跟我要人呢。”
“哦?”鄭濂似笑非笑地看蘇枝兒一眼,撩袍坐下。
蘇枝兒覺得自己彷彿被幾座大山壓着,根本喘不過氣來。
奶嬤嬤是非常不喜歡蘇枝兒的,她雖沒見過蘇枝兒臉好的模樣,但就這副狐媚身子,定然也是覬覦自家大公子的小騷貨。
對此,蘇枝兒只想說,你們都當金勃勃的玩意在我眼裡就是一坨粑粑!
想到此,蘇枝兒朝那坨粑粑看了一眼,眼裡的意思是,管管你媳婦和奶奶吧!可這一眼卻被誤認爲了少女思春,含羞帶怯。
蘇枝兒已經忘記了她有一雙不管怎麼看人都非常像是在拋媚眼的高配版招桃花眼了。
鄭濂暗自握緊手中摺扇,覺得這女人真是不知廉恥!
粑粑鄭峰頂着一張冰塊臉坐在那裡,突然也將視線拋向蘇枝兒。他似乎是在思量着什麼,且明顯思量了很久的樣子。並且在這樣的氣氛中,他突然開口問她,“你怕狗?”
這個問題昨天不是問過了嗎?
蘇枝兒正想回答,突然靈光一閃,面色瞬時發白。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不該得意忘形。
鄭峰在做的大事只要出一絲差錯,那就要賠上全家幾百口人的性命。
因此,他的手上必會粘血,即使有些血是那麼無辜。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鄭峰不是個善良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去除他認爲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比如,那天路過暗巷的小丫鬟。
不管是否無辜,只要他覺得有一絲威脅,便會下手。
那日裡,蘇枝兒努力撇清自己的關係,甚至表現出極其無所謂的樣子,可只有她知道,當她看到那反光匕首的瞬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蘇枝兒垂着頭跪在那裡,腦中快速轉動。
她被發現了?等一下,不一定,這或許只是鄭峰的試探。
那日裡她提前警惕,連聲音都變了。而且巷子那麼黑,如果說鄭峰看到了她的臉,就不可能還讓她逍遙自在那麼久。
是了,他在詐她!
或許他也曾詐過其它的丫鬟,比如瑤雪。
現在的鄭峰手還沒有那麼長,他只能算是剛剛露頭的乳虎,現在的他需要的是積累實力,避免暴露。這樣算來,他當然不可能爲了一個丫鬟而大肆尋找,浪費人力。
“是,是的,奴婢怕狗,不敢去翠竹軒。”
這就是回絕了奶嬤嬤,也回絕了老太太。
奶嬤嬤巴不得蘇枝兒不去了,也不敢讓其他任何丫鬟過來,當即就跟老太太說回去覆命。
奶嬤嬤走了,還剩下三個難纏的主兒。
鄭峰低頭看她,面色似乎又沉了沉。他坐在那裡,低頭吃茶,在看到那清澈寡淡的茶水時又忍不住皺眉,將茶盞放下了。
老太太看到鄭峰的動作,心疼大孫子佔了大頭,跟蘇枝兒道:“先去給大公子沏茶。”
老太太年紀大了,見不得血,如此說來大概就是放過她了。
蘇枝兒一身冷汗的退出去。
那邊,鄭峰聽到老太太的話,下意識擡頭,彷彿第一次知道他每次吃的茶都是蘇枝兒煮的。
因爲端茶的是瑤雪,所以鄭峰一直以爲茶是瑤雪煮的。
蘇枝兒去茶室煮茶,雖然她也不會,但狗命要緊,煮茶就煮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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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內,老太太打發了蘇枝兒,跟鄭峰說起瑤雪的事,“瑤雪這個小丫頭身子本來就弱,那一鞭子力道可不輕。”
“是。”鄭峰站起身,朝老太太拱手道:“今日是來給老祖宗賠禮的。”說着話,鄭峰就要下跪,老太太趕緊讓身邊的趙嬤嬤把人扶了起來。
“你總是替她背鍋,這幾年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鍋了。不過這次受委屈的是瑤雪,你還是跟瑤雪賠禮去吧。”
一個主子當然不可能跟丫鬟賠禮,老太太這是在製造機會。在她看來,鄭峰對瑤雪頗有幾分偏待,老太太爲了抱曾孫子,就想往這個上頭使勁。
興致來了,她連蘇枝兒都不想搭理了。當然,老太太本也不是非要苛責蘇枝兒,只是外頭風言風語那麼厲害,她總要做做樣子。
老太太還巴不得蘇枝兒能把她這冰塊大孫子勾搭上,給她生個曾孫子出來呢。
鄭峰頷首應了,三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蘇枝兒端着茶水過來了。
“怎麼只有大哥的?”鄭濂盯着那碗茶,面色不愉。
蘇枝兒怯生生道:“老太太說讓我給大公子沏茶……”
瑤雪不在,煮茶、端茶的活計就全落到了蘇枝兒身上。
“呵。”鄭濂冷笑一聲,身旁的大哥將那茶盞往他身側一推,“你喝吧。”
“那就多謝大哥了。”鄭濂挑釁地看一眼蘇枝兒,端起茶盞猛吃一口,然後“噗”的一聲全部噴了出來。
咦,好髒。
幸虧她躲得遠。
鄭峰看着自己被噴溼了一半的袍子,面色難看。
“怎麼,可是燙到了?”老太太面露焦急。
鄭濂搖頭,“喝急了。”
太他媽難喝了。
鄭濂偏頭看向他大哥四平八穩的臉。
這就是他大哥的口味?
鄭峰一次都沒喝過這茶,現在看到鄭濂的表現,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突然,外頭奔來一個急赤白臉的大丫鬟,“老祖宗,大公子,二公子,太子殿下來了!”大丫鬟跪在地上,氣喘吁吁,“侯爺和夫人已經去迎了,讓老祖宗趕緊領着大公子和二公子出來拜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