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磨腳是正常的,等什麼時候磨出繭子了,自然就不疼了。”
傅逸寒彎下腰,猝不及防地伸手握住她纖細的腳踝,仔細查看了一下她腳上的傷,心疼地皺了皺眉,淡漠的語氣夾雜着一絲絲的悲涼。
“就像人的心,經歷的磨難多了,自然也就百鍊成鋼,無堅不摧了。”
伊闌珊竟有些怔忡,擰眉緘默了許久,眸光深沉地落在他身上。
此時的傅逸寒,不禁讓她想起之前無數個與他相處的瞬間。
也是這般,時不時流露出來的悲傷和憂鬱總能輕而易舉喚起她的玻璃心,恨不能替他抹掉所有的傷痛記憶,想盡一切辦法讓他開心起來。
而此時,她卻希望自己能夠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光。
知道他的過往,瞭解他的傷和痛。
與他相處四年,她不是沒問過,但都是徒勞,無功而返。
他的嘴巴太緊,心牆太厚,根本無法撬開他的心門。
每一次的試探,換來的都是他近乎絕情的冷漠。
時間長了,她也就學乖了,不再試探和追問。
可能,那些記憶在他心裡早已根深蒂固,每觸碰一次,便痛一次。
記憶的閘口若一旦被打開,便是鮮血淋漓。
她心疼他,愛他,所以,從不計較,一心爲他考慮。
還自顧自爲他找藉口找理由,不斷告訴自己,他一定有難言的苦衷。
如今,她早已沒了立場,可是,卻忍不住想要問。
她鼓足勇氣,糾結許久,語氣溫淡,遲疑着開口,“傅逸寒,你的悲傷與我有關嗎?如果有,可不可以告訴我?”
傅逸寒愣了愣,她眸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心疼彷彿一束火花點燃了他內心的希冀。
但是,他只能選擇再次將自己包裹起來,不能對她坦白。
有些傷痛,他一個人承擔就好,沒必要再拉上她。
傅逸寒直起身,冷漠的眸光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她,似嘲諷似譏誚,薄脣勾起一抹涼涼的笑意,“伊小姐若念舊情,不如就跟了我,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我都可如實相告。”
伊闌珊低低地笑了,垂下眼瞼,隱藏眸中的失望情緒。
她真是不知深淺,居然在分手之後還期望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對他坦誠相待。
無異於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她快速穿起自己的高跟鞋,即使碰到傷處,疼得扎心也沒皺下眉頭,嗤笑一聲,高傲地仰起小臉兒,冷冷地直視他,“是我僭越了,權當我醉酒昏了頭,胡言亂語。傅總,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應該不會放在心上,我必引以爲戒,不會再犯。”
說完,挺直背脊瀟灑地衝他擺手,嫣然一笑,出了窗臺。
身後,傅逸寒的眸光冰若寒潭,深不見底,雙拳垂在兩側,漸漸收緊,啪啪作響。
他再一次將她關在了心門之外。
也再一次,失去挽留她的最後一絲希望。
但是,不悔。
*
再次回到宴會大廳,依舊熱鬧喧囂,人聲鼎沸。
伊闌珊微微吐出一口濁氣,收拾了一下自己失控的情緒,伸出食指按在嘴角兩側,向上用力一戳,強迫自己笑。
她不允許自己再自作多情。
她要笑着忘了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不斷催眠自己。
醉了,醉了,醉了......
什麼都沒發生,沒發生,沒發生......
抖了抖肩膀,振了振精神,她開始四處搜尋王小檬的蹤跡。
這丫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很久都沒有見到她的身影了。
擡腳往大廳中央走去,因爲那裡人最多。
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嘲諷聲。
“伊闌珊,吃回頭草的感覺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個聲音,很尖酸,很刻薄,也很熟悉。
伊闌珊悠悠轉身,精緻的面容染上一抹輕蔑的笑意,眸光冷冷地落在米雪兒的身上,反脣相譏,“怎麼,你這匹千里良駒走丟了,忽然間找不到草原了?”
米雪兒直氣得翻白眼兒,怒目而視,站在她身側的譚爾昕和譚勇勵兩兄妹,一個幫腔懟她,一個冷笑,看熱鬧。
“現在的女人真是越來越不知羞恥,搶了人家的男朋友還這麼趾高氣昂,假裝清高,綠茶婊一個,看了直讓人倒胃口。”
面對譚爾昕的冷嘲熱諷,伊闌珊只是笑笑,淡淡地懟了回去,用詞雖不雅,但解氣。
“多管閒事多吃屁。”
譚爾昕暗罵了一聲,控制不住自己噴薄而出的怒氣,蹭的一下跳出來,看那意思,又想與她開撕,被譚勇勵及時拉了回來。
“爾昕,別鬧!現在是公衆場合,而且有媒體在,別惹事生非。”
譚勇勵將她拉在身後,小聲警告。
轉而,陰鷙帶着幾分赤裸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伊闌珊身上,“伊小姐,樹大招風容易招惹是非,適當收斂一些未嘗不可。”
這話,雖是勸誡,卻滿含警告。
伊闌珊自然清楚他這話裡的意思,心下一陣忐忑。
誰讓他,抓着她的把柄呢。
萬一,她在地下賣場拍賣初夜的事情被扒出來,別說在娛樂圈待不下去,估計在A市她都很難立足。
這樣的醜聞足以毀掉她的人生。
她咬牙應了一聲,“多謝譚二少的指點,我銘記於心。”
擡腳,迫不及待地離開,卻被譚勇勵及時出聲叫住,“伊小姐請留步。“
伊闌珊暗暗咬牙,離開的步子慢慢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譚爾昕與米雪兒疑惑不已,面面相覷,莫名覺得此時的伊闌珊很不對勁,貌似挺怕他的。
譚勇勵滿意地勾脣,笑開了,儼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浪蕩笑容,朝着伊闌珊的方向不斷逼近,伸手大膽地攬上她細膩柔滑的肩膀,不懷好意地輕輕摩挲了一下,表情相當之猥瑣。
彎腰,附在她耳邊曖昧低笑,“這麼着急走幹嘛,畢竟大家都是老相識了,沒有感情,也有幾分交情,你說是嗎?“
伊闌珊緊繃着身體,咬了咬後槽牙,忍着想要作嘔的心情,冷嗤,“譚二少,請自重!這麼大的宴會,來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別弄得大家臉上無光,平白無故讓別人看笑話。“
譚勇勵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花花公子的名號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還會在意這些人的看法?“
伊闌珊斜睨了他一眼,真是要爲他強大的心理素質豎起大拇指。
敢情花花公子的名號,他這是欣然接受,而且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可是,他名聲的好壞跟她沒關係,他可以絲毫不在意,但不代表她伊闌珊不在意。
她伸手用力去掰鉗制她肩膀的鹹豬手,怎奈力氣不敵他,又不敢聲張叫喊,只能一邊隱忍一邊再用力,臉色脹紅,羞憤交加。
突然間,有一隻大手加入進來,下一秒,譚勇勵的手臂便被傅逸寒輕而易舉地攫住,反轉。
傅逸寒的力氣很大,抓着他的手臂三百六十度反轉,直疼得譚勇勵立刻哀嚎不斷,臉色煞白,連連求饒。
“啊~~!疼疼疼~~放開我。“
“譚少爺,你的記性貌似不太好,忘記我的忠告了麼?“
“沒沒沒,不敢忘,不敢忘,我剛剛就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傅總何必當真?“
“我希望這樣的玩笑不會再有下一次,明白?“
“明白明白,求你快放開我。“
傅逸寒氣哄哄地一把推開了他,面色陰沉,冷冷地掃視着對面三個人,包括含情脈脈的米雪兒,眸中滿含森冷的警告。
轉而,一手扣着伊闌珊的腰身將她護在懷中,似在宣告主權,沉聲,一字一頓,“從今往後,與她爲敵,便是與我爲敵。“
伊闌珊混身一顫,呆楞地盯着他緊繃的下顎,心跳的速度不斷加快。
熟悉的悸動在此刻不斷醞釀發酵。
這個場景,居然讓她情不自禁回想起初次與他相見時的情景。
也是這般,不容置喙的霸道口吻,宣示主權,“這個女孩兒,是我的。你們最好不要打什麼歪主意,否則,我的拳頭可不長眼睛。“
那天,是在A大一個聯誼會上,聽說,歐辰會去參加,便約了幾個同窗好友弄了幾張假的學生證,渾水摸魚參加了,結果,歐辰根本沒去,還被幾個學長騙着喝了不少酒。
期間,有不少男的過來找她搭訕,明顯想佔她便宜,都被她各種拒絕了。
似乎冥冥之中註定,在那麼多人裡,她偏偏一眼就看中了坐在角落安靜喝酒的傅逸寒。
他的眸光至始至終都是淡漠的,溫潤如玉的俊臉掛着一副優雅淺笑,看不出什麼情緒,如同帶着面具,好像沒有什麼人或者事能入得了他的眼。
彷彿與世隔絕。
興許是酒精在作祟,她大着膽子,搖搖晃晃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衝着他一個勁兒傻樂,還喋喋不休地騷擾他。
“呵呵呵~~~這位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我可以敬你一杯嗎?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喝酒,不覺得寂寞嗎?如果你覺得寂寞,那我陪你啊。“
那時的他,只是神色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頗有些嫌棄地上下打量着她,冷聲拒絕,“我不玩未成年少女。你,我沒興趣。“
顯然,當時,他可能有些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