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酒吧的再次相遇(加更求月票)
是的,他佩服。陪老闆跟了這麼久,雖然不知道她什麼來歷,跟老闆什麼關係,可司機能感覺到,她不僅美麗,更是一個堅強獨立善良的女孩。也是,老闆那麼優秀,能吸引他全部注意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平凡人!
只是,吸引是吸引,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老闆對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感情。說厭惡吧,可老闆心心念唸的是她,只要一有空就跑來看她,親眼看她的一舉一動。說喜歡吧,老闆又不靠近,只是遠遠地看她,有時甚至眼裡還有一絲寒光和狠戾閃過,讓他實在看不懂。
而現在,女孩好像在哭,一個人縮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哭了很久,哭得他都不忍了,那老闆呢?……
郎霆烈也在看。即使有點距離,即使隔着深色的車窗,即使有灌木叢隱約擋住了她瘦弱的身體,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她因爲痛哭而劇烈顫抖的雙肩。
這個身影和他曾經在費家看到的一樣,虛弱無助,惹人憐愛。如果人的靈魂可以出竅,他相信此刻他的靈魂一定已經飛了過去,飛到她身邊,大掌落在她絲滑的長髮上,撫摸着,安慰着,告訴她不要哭,她哭得他心好痛……
郎霆烈蹙起眉,懊惱地回過頭,逼自己不要去看。
越是可怕的女人越有魔力,明明那麼怨恨,也還是能讓他在某個瞬間心軟下來。
“郎總……”
“怎麼了?”
因爲懊惱,郎霆烈的語氣聽上去很不耐煩。
“那個……您還沒吃午飯,想吃什麼,我去給您買。”司機嚇了一跳。他原本想問老闆需不需要下去看看那個女孩,可聽到老闆這樣的語氣,什麼都不敢說了。
郎霆烈頓了頓,看看手錶,竟然已經這麼晚了。原本早上有個會議,但臨時做了調整,他索性讓司機把車開到了這裡。時而看看她,時而處理公務,不知不覺竟到了這時候。
“不用了,我們一會就走。”郎霆烈淡淡地說,又恢復到了往常的語氣。
“好的。”司機忐忑地回過身,不敢再多說話。
“你下車,找個理由去把她剩下的宣傳單拿走。”
“啊?”司機愣愣的,對郎霆烈忽然說的話又詫異又震驚。
他以爲自己聽錯了,鼓起勇氣又轉過身,輕聲問道,“老闆,您剛纔說的什麼?”
“你去把她剩下的宣傳單拿來,找個合適的理由。”郎霆烈低着頭,視線只是停留在電腦屏幕上,表情平淡,樣子就像是在說幫他那支筆那樣簡單。
“哦。”得到確切的指令,司機慌不迭地下車,往街心公園裡面走去。
其實,他早就想幫她了。現在更是毫不猶豫。
等司機下車,郎霆烈又擡起了頭,望着窗外,看着她。
他看到司機走到她面前,她驚跳着起來,手在臉上迅速擦拭着,好像是在擦掉淚水。他看到司機對她說着什麼,而她震驚地看着司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直到司機俯身,準備自己去拿那一摞宣傳單時,她纔回過身來,有些羞澀地微笑,連連道謝,站在原地,目送司機離開,視線也跟着司機來到這邊。
隔着車窗,他直直地看着她。車窗顏色很深,他知道她看不到自己。
跟了她這麼多天,他發現自己怎麼越來越不懂她。一個虛榮狠毒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忍受在街頭髮傳單,怎麼能忍受被人驅逐的羞辱!她不是很高傲嗎?高傲到隨意戲耍一個小保鏢的人,又怎麼能忍受自己成爲如此低賤的平民?尤其是她的表情,在經歷這些後,還能堅強得發亮的表情,明明內心邪惡卻還能那樣乾淨純潔的眼睛……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他不懂了,真的不懂……不懂她是太老道,還是……
算了,看不懂就不去看!她曾經戲弄他的那些小把戲,他又何曾看懂過!說到底,是他這個傻大個玩不過上流小姐!不過,那只是以前,不是現在!她不值得他去懂,只要報復就行!
至於現在,他爲什麼要讓司機去幫她?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給她一點人生的希望,有希望纔會跌得更絕望,不是嗎?
“怎麼跟她說的?”郎霆烈看着司機抱着那一摞宣傳單上了車,收回了看她的視線,問道。
“我說在路邊看到有人拿着宣傳單,便尋了過來。我還說我住的地方有很多社區,大家都喜歡在這個商場購物,就都拿來了。”
“很好。我們回公司。”郎霆烈淡淡吩咐道,又重新看着電腦,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郎總,那這些宣傳單我該怎麼處理?”
“回去放公司倉庫,有人要就拿去。”
“好的,郎總。”
司機發動車,朝郎氏集團大樓的方向開去。
郎霆烈闔上了筆記本,往窗外看的餘光還是敏感地看到了那抹纖細的身影,一閃而過。
從那晚街頭“偶遇”後,他特意沒去見她。到現在,也已經兩天過去了。
她是不是真的以爲那只是一場偶遇?是不是真的以爲他不計前嫌、還想幫助她呢?
她是絕世名伶,他也毫不遜色。只要是遊戲,就會有勝負,就要有輸贏,而今晚將上演真正開場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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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闌珊處酒吧開始營業。
費芷柔也早早坐在了後臺,化好了妝。原本以爲完成不了的任務,沒想到卻奇蹟般地結束了。一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子拿走了她剩下的全部宣傳單。雖然納悶哪有這樣的好事,但僅僅是些宣傳單而已,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值得別人來騙的。
“費芷柔,到你了。”
“哦,好的。”聽到前臺人員在叫人,費芷柔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有些短的裙襬往下拽了拽,看看鏡子裡的自己並無不妥,才走了出去。
她剛走上臺,酒吧裡便響起一陣口哨聲和掌聲。一些是酒吧的老顧客,一些是慕名而來的新客人。
費芷柔不大習慣,卻又不得不禮貌地迴應微笑。
“這是客人點的歌。”她身後的樂隊琴手遞來四五張紙條。
自從費芷柔來酒吧之後,客人們點歌的頻率高了很多。她人還沒來,就已經有人寫好歌名遞了過來。當然,小費也是很豐厚的。
“好的,”費芷柔看了字條,對琴手笑着點頭,“沒問題。”
音樂響起,一首低沉陰鬱卻能攪動心腸的《陰天》在酒吧裡迴盪。唱歌的人依然是往常清清冷冷專注的樣子,而聽歌的人也依然是往常聚精會神陶醉的樣子。頓時,應該熱鬧嘈雜的酒吧竟然是安安靜靜的。
“阿藍,你選的人不錯,她來了之後酒吧的生意好了不少。”
舞臺旁邊的角落裡,坐着藍桑和沈文程。
藍桑沒有說話,微微笑了笑,拿起手裡的啤酒瓶喝了一口。
“不過,”沈文程的聲音有些遲疑,“其他幾個唱歌的女孩有點意見,覺得你在偏袒費芷柔。”
酒吧裡除了費芷柔,還有兩個女歌手和一個男歌手。按照酒吧的規矩,爲了滿足更多客人對音樂的需求,每個歌手負責不同風格的音樂,有搖滾、爵士、r&b和抒情慢歌,而每種風格的歌手按時間段上場,一般是一個小時兩到三首歌,輪流來。
可自從費芷柔來了以後的第三天,這種格局就打破了。只要她一登場,幾乎都要唱四五首,客人才會讓她離開。不僅是她主打的抒情慢歌,有時其他風格的歌曲,客人也執意點她唱。而作爲酒吧的老闆,藍桑並沒有出面調整,確實令其他歌手很不滿。
“我管他們怎麼想,”藍桑冷哼了一下,“誰能幫我掙錢,我就讓誰上。只要客人喜歡,只要費芷柔自己也願意,我也可以只請她一個歌手。他們誰要是不想待了,隨時可以走。”
沈文程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頭。跟藍桑認識這麼久了,他知道她是很隨性的人。
比如,經營這家酒吧。有一天,她心血來潮忽然想開家酒吧,不問價格,不選地址,不管裝修,就這麼開了。開了以後,她又不上心,從招聘職員到購置物品都是沈文程在負責和管理。她只是在酒吧裡靜靜地坐着,喝酒、抽菸、聽歌,看客人們來來去去。要說唯一上過心的,大概也只有費芷柔這一件事情了。
“那個位置怎麼沒人?”藍桑懶懶地問了一句。往常她是不關心這種事的,可是那個位置正對着舞臺,是最中心的位置,卻很奇怪地空着,當然讓人奇怪。
沈文程看了一眼,笑笑說,“那個位置有人訂了。應該一會就來。”
“訂了這麼好的位置,這麼晚了卻還不來,讓那些想坐的人乾眼紅,真是浪費。”藍桑挑眉看着沈文程,“也就是你願意這樣伺候客人,換成我早就把位置給了別人。”
“那人下了雙倍定金的,還說一定要把位置留着。我們敞開門做生意不能食言。”沈文程聳聳肩,已經習慣了藍桑這樣的語氣。
“那就把定金還給他,再雙倍賠給他。我藍桑不是賠不起那幾個錢。”藍桑蹙起了眉。她就是不喜歡那種以爲有錢就想什麼都霸佔的人!
“哎,阿藍,我說你怎麼了,今晚這麼大的火藥味。”沈文程詫異她今天的情緒,往常這種事情她不會過問,更不會管的。
“沒什麼,大姨媽來了!”藍桑近乎氣惱地拿起了酒瓶,咕咚咕咚地連喝了好幾口。
她知道自己的情緒有點反常。可她等得心急了,等得不耐煩了。就是知道那個人喜歡夜店,喜歡泡吧,也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來這個城市,她纔開了這家酒吧,希望可以在這裡遇到他。可她不知道這樣的機率大不大,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希望……這樣的煎熬當然讓她情緒不好!
她說的不以爲意,沈文程卻紅了臉。一個女孩家家的,怎麼對男人說起這種話來不羞不臊!
哎呀!
他忽然想起什麼,伸手要搶她的酒瓶,“這個時候怎麼能喝酒,快給我!”
她根本不把這種對手放在眼裡,長腿一躍,已經從這個沙發翻到了另一個沙發上,酒瓶裡的液體也已經被她盡數灌了下腹。
“阿藍!”沈文程又急又氣,只能瞪眼看她。
看到沈文程的表情,藍桑倒是笑了,撇撇嘴,把空酒瓶拋到了他懷裡,調皮地吐吐舌頭。
那可愛的模樣卻又讓沈文程看呆了眼,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他正想說什麼,看到靠在另一邊沙發上的藍桑嘲諷地揚起了嘴角,“那是不是我們酒吧今晚最尊貴的客人哪?”
沈文程轉頭,看見幾個剛進門的男人,正往舞臺這邊走來。
爲首的那個很高大,挺拔頎長,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他的長相,可就憑身形也能感知到他氣場的強大。
他們走了幾步,果真在那個空着的臺桌前坐了下來。
他們入座的那一刻,周圍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他們一眼,尤其是爲首的那個。不過很快,又把視線移開了,重新回到正在唱歌的費芷柔身上。
只有一個人,目光呆滯了……
只有一個人,還是呆立着的……
他!是他!
他怎麼來了!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她怎麼能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費芷柔呆呆地看着站在距離自己咫尺的郎霆烈,看到他眼底浮上的震驚和哀痛,腦中一片空白……
她該跑的,她想跑的!可瞬間無力的身體怎麼也動不了……
“費芷柔,費芷柔!”
費芷柔身後的樂手連喚了幾聲,她都沒反應。沒辦法,他只好悄悄地伸出腳,踢了踢她的椅子。
費芷柔這才驚醒過來,看着全場詫異的眼神,知道自己竟忘了唱歌。
不看他,不看他,不看他……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微微側過身,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
她在工作,她要掙錢,不管怎樣,她要堅持把這首歌唱完!
這首歌唱得有多糟糕,她當然知道。因爲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些什麼,也聽不見樂隊的音樂,聲音更是顫抖得幾乎發不出來。等最後一個音節結束,她幾乎是逃着離開了舞臺。
“怎麼就走了,還有歌沒唱完呢?”
“對啊,我點的歌還沒唱呢!”
……
客人們吵吵嚷嚷地提意見,可費芷柔顧不上了,只想飛跑着離開這裡!他的眼神像是萬把貫穿她心臟的利劍,痛得她幾乎粉身碎骨!
“不好意思,各位,”沈文程不明白費芷柔突發的狀況是怎麼回事,但作爲酒吧的管理者,他還是要及時出來救場,“費小姐今晚有點不舒服,剛纔就是在帶病堅持,現在可能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了纔會臨時離開,請大家諒解一下。這樣,今晚在場的所有客人,本店均贈送一瓶啤酒,表示歉意。”
知道是費芷柔身體抱恙,又聽說能得到贈品,客人們終於安靜下來,等着換下一個歌手上場。
而等沈文程再看過去時,剛纔那個一直站立着面對費芷柔的奇怪客人,也已經不見了。
來不及卸妝、換衣服,費芷柔在後臺拿了自己的羽絨服,匆忙穿上,就從側門跑了出去。
他看到了,看到她在酒吧當歌女的樣子,看到她穿着香豔博眼球掙錢的樣子,看到她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
在知道她聲名狼藉、身體骯髒之後,他終於還是知道了她現在如此落魄的處境!
而就在幾天的晚上,她還在對他說,她很好,她過得很好……多麼可笑,多麼可悲……
費芷柔,你終於連最後一點點自尊都沒有了,你終於變成了他眼裡的可憐蟲,最可笑的可憐蟲!
跑出了酒吧,跑出了小巷,跑到了大街上,跑進了人羣中……
在熙熙攘攘的都市街道上,她終於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往身後看了看,還好,沒看到他的身影。
也許他也被嚇到了,驚呆住了。也許他消化不掉關於她的一個又一個令人羞恥的事情。
一陣夜風吹來,嗖嗖地刮進她的衣服。
費芷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這才注意到自己剛纔走得匆忙,羽絨服裡只穿着唱歌時那條短短的露肩裙,在這快到零度的夜裡,難怪會覺得冷。
費芷柔把羽絨服裹緊了些,領子也豎了起來。怕他還在酒吧,她肯定是不能回去了。
她恍恍惚惚地往街邊走去,準備搭車回家。
她剛站住,一輛黑色的轎車便開了過來,精準地停在她的身邊。
她沒注意,還是往遠處張望着出租車,一輛輛迎面駛來的車燈閃花了她本就迷離的視線。
直到,一個強勁的力道拉住了她的胳膊。
“上車!”一個霸道的聲音同時在她耳邊低吼着。
什麼?……
視覺短暫陷入黑暗的她,下一秒已經被人塞進了副駕駛。
緊接着,是咔噠一下,落鎖的聲音。
郎霆烈……
即使視線被閃花了,即使有幾秒的黑視,那個聲音她又怎麼可能會辨別不出來!
一邊揉着眼睛,一邊摸到門把,她急切地想要打開,想要出去……
開門,又關門的聲音,不過兩秒,那熟悉的氣息已經包圍了她,近在咫尺。
“別費勁了,門打不開。”他伸來的長臂,抓住了她扣着門把的手,輕輕地放在她腿上,低柔的聲音有一抹暗藏的疼痛和憐惜,“小柔,我們談談。”
費芷柔不知所措,只是低着頭,只能拼命地搖頭。
他還是追上來了……爲什麼每次的見面都這麼突然,讓她毫無心理準備……可她又能準備什麼,她只能逃,只會逃,只想逃,逃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這樣就能逃避掉所有她最害怕的事情。
就好比現在,聽他溫柔如初地喚她,不計前嫌地待她,那就是憐憫,就是同情,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費芷柔!”她焦慮無措的樣子惹惱了他,郎霆烈低吼着,緊握住她的肩膀,“和我談談!”
他咆哮的聲音讓她怔住了,擡起頭,愣愣地看着他,跟她空白的思緒一樣,她的眼神也是空洞的,被憂傷洞穿的空。
郎霆烈頓了一下,拉過安全帶給她繫上。
汽車飛馳着離開了繁華的街道,一直來到了安靜的湖邊。
而這一路,費芷柔沒再掙扎,也沒說要離開,只是偏着頭,靜靜地看着車窗外飛逝成流星的街燈。
車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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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靜的湖水一樣,車內也是靜默的,令人窒息的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