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七章

宣璣想也不想, 並指如刀,回手划向身側。

他左手夾着半截煙,右手竟直接金屬化了, 鋒利如刀, 指尖上凝着火光。

阿洛津尖銳地笑了一聲, “呼啦”一聲, 他詭異地翻上半空, 一隻巨大的白骨蝴蝶無端從夜色中現身,穩穩當當地託在他腳下。骨翅扇起烈風,菸頭上一點微光掙扎着明明滅滅。

宣璣先是被這出場造型震撼了一下, 隨即,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自己的崗位職責。

“等等!”宣璣的臉都青了, 心想, “這巫人族長不會就是開着這玩意, 一路從郊區飛過來的吧?”

雖說是半夜三更,可大城市裡, 夜貓子遍地都是,路網監控也都沒關!

明天要是上了頭版頭條,這事兒算誰的?怎麼圓?

阿洛津纔不管這些,腳踩蝴蝶,招搖過市地掛在半空。這酒店正好在市中心, 挨着個交通樞紐, 前面有三層高架橋, 不時有車經過, 過往司機只要一擡頭, 就能看見這個詭異的大風箏。這會車雖然不多,可萬一真有人想不開擡了頭, 窺見阿洛津和他老人家的“坐騎”,非得引起交通事故不可!

上次人皇陛下和這位動手,震塌了一座山,山裡都是骷髏頭,塌也就塌了,沒人投訴,可這四十層的大酒店可不能塌。

得把他引走。

宣璣心裡轉念,掉頭就跑,直接從六層的觀景臺上跳了下來。

爲防被人看見,他沒拉開那對拉風的火翅,落地時卻極輕盈,好像骨頭都比別人輕幾分似的,順勢一滾就卸了力,毫髮無傷。而後一頭扎進了酒店旁邊的小窄巷裡,用接待員的手機登了自己的微信,找到了平倩如的電話,直接撥了出去:“拉個羣!快,把風神一的那幾個都拖進來——讓這幫人出來搭把手……睡什麼睡!人家魔頭都起來嗨了!”

他話音沒落,腦後就有厲風打過來,宣璣頭也不回,一步躥上了面前的垃圾箱,幾毫米厚的塑料桶蓋把他往上彈了一米來高,卻居然沒被他踩裂。

有什麼東西擦着他的褲腳飛了過去,“嗚”一聲,削進了旁邊的水泥牆上——那居然是風!

風刃把水泥牆砍了條縫,隨即消散。宣璣藉着一扇打開的窗戶的倒影看了一眼,只見阿洛津的“坐騎”因爲太過於炫酷,進不了狹窄小巷,兩邊的翅膀各自被卡掉了一半,成了只“截圖不全版”的蝴蝶,他毫不吝惜“坐騎”,形象越發駭人。

蝴蝶殘破不堪的骨翅,忽然讓宣璣想起了巫人塚裡那些身首分離的骸骨,心裡泛起一點說不清的滋味。

“少族長,我知道你冤,你全家都冤,”宣璣腳下不停,嘴裡也不停,“你有什麼委屈跟訴求,大家坐下聊聊不行嗎?到底爲什麼非得跟我過不去?你清醒一點啊,我身上哪來的朱雀味,明明只有炸雞味!”

可惜,他的古語水平只限於勉強能聽,口語真的不行,幾句話說得“古今結合”,完全不在調上。阿洛津沒有陛下那麼逆天的語言天賦,不會自己掂量着翻譯,於是免疫了他的一切“花言巧語”。他袍袖一展,被獵獵的夜風鼓起,第二把無形的風刃眼看就要成型,足有兩米多長,橫過來能把窄巷給豁開。

宣璣情急之下,突然大叫一聲:“丹離!”

阿洛津終於聽懂了一個詞,“丹離”的名字讓他動作微微一頓。

“我就不信,今天這事還說不清楚了,”宣璣喘了口氣,腳尖輕輕地一點地,轉過身面對阿洛津,拿出了跟外國友人溝通的那套肢體語言,指着自己,“我——真的不是——丹離。”

阿洛津歪頭凝視着他手舞足蹈,不吭聲。

“對啊!你哥騙你的!你那個哥的良心——”宣璣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代表“心”,他一時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手勢形容這顆良心,於是一手捏住鼻子,另一隻手拿着“良心”,伸得離自己遠遠的,彷彿拎起了一塊熱氣騰騰的尿布。

你哥的良心就是這麼騷!

阿洛津雙手伸開,面具上的鬼臉眉目拉平了,喃喃地說:“你不是丹離。”

宣璣差點熱淚盈眶:“對對對,總算說明白了,我……操!”

他頭還沒點完,三道風刃當頭劈下,差點把他削成花刀。

“你是‘守火人’,”阿洛津陰冷的目光鎖定了他,雙手再次凝起風刃,“他說過,要讓赤淵重新燒起來,先要結果‘守火人’,我要殺了你。”

宣璣:“他?他是誰?”

畢春生陰沉祭成功以後,對她召喚出來的盛靈淵提出了幾個要求——對了,前幾個要求還是報私仇,最後一個“重燃赤淵火”的說法卻十分詭異,也正是那句話,真正激怒了大魔頭。

這麼看來,兩起陰沉祭背後果然是同一個人,目的就是“重燃赤淵火”。

阿洛津沒回答,雙手再次凝起風刃。

“等等!”宣璣忙叫道,“我還有話說!等……”

阿洛津哪肯聽他廢話,風刃轉瞬橫掃到他面前。宣璣本想躲開,可他背後是個民宿——就是那種旅遊區常見的小旅館,統一裝成古色古香的樣子,朝向小巷這邊有窗戶。

可能是隔音不太好,民宿裡住的客人被阿洛津那一嗓子淒厲的大笑驚動了,開燈湊到窗口。宣璣餘光瞥見窗戶後面一個人影,正晃晃悠悠地要伸手拉窗簾……

他要是閃避,那人非得被腰斬不可!

宣璣來不及多想,驀地背過身去,翅膀彈開當成盾牌,擋不擋得住也就是它了!

同時,他擡手撞開民宿窗戶,把窗簾糊在了那遊客的臉上,一枚硬幣飛過去把人打暈了。

遊客晃了一下,就要栽倒,冰冷的風刃已經擦到了翅膀上的羽毛。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大喊道:“一秒!”

時間停了。

隊友到了!

宣璣彈到半空中的硬幣立刻變成鐵鏈,一下把那遊客拉倒在地,他拔地而起。

時間暫停失效,被強行停下的風刃以兩倍的速度飛過,民宿的牆像豆腐一樣被切開了半邊。

幾道人影同時落在窄巷,三個“風神”連睡衣都沒換就跑出來了,一時間場面如同枕頭派對。

“善後科留下處理現場,其他人跟我把他引開!”王澤再次遺忘了宣主任的後勤身份,朝他喊道,“主任,你怎麼手無寸鐵的,劍呢?”

宣璣氣不打一處來:“賣廢鐵了!”

王澤可能是頭一次聽說還有人跟劍置氣,好心勸道:“哎呀,別介呀,誰還不是湊合過啊,還能離咋的?”

“還廢話!先把他引出鬧市區!”

“好嘞,”王澤大言不慚地指路,“跟着我,往南!”

宣璣哪知道堂堂風神老總竟然會是個地面路癡?無條件相信了他,二話不說,騰空而起,飛向南邊。

阿洛津那“豁牙露齒”的白骨蝴蝶撞碎了大半,居然並不比他飛得慢,窮追不捨而去!

巫人塚上,白霧顯影裡的故事發展把所有外勤都定在了原地,一時分不清旁邊人是敵是友。就在這時,白霧竟然忽地收縮,凝成了一把猶如實體的劍,劍上咒文翻滾,隱約帶着電光。

“顯影”上還疊加了別的符咒!

與此同時,天驟然陰了下來,濃雲密佈,悶雷聲從遠方傳來,和那把白霧凝成的劍發出了共鳴。

劍尖緩緩地偏轉,指向人羣中的一個外勤。

陛下挖出來的坑,當然不可能只是個“攝像頭”,他在第二次封印阿洛津時,就在屍身上留下了“顯影”和一道“九天神雷”。

陰沉祭文幕後的人這麼大費周章,說明他行動一定是受限制的,甚至可能沒有身體,如果是這樣,他在再一次拔掉阿洛津身上的釘子後,最大的可能就是留在原地,混進異控局的隊員裡,附在某個人身上——這樣不但能掌控全局,還方便避開盛靈淵。

至於阿洛津……盛靈淵本想讓那詭計多端的小妖暫時吊住阿洛津,自己去做那在後的黃雀,逮那膽敢擾他安眠的鼠輩,萬萬沒想到小妖的“守火人”守的居然是赤淵火——最麻煩的是,他在小妖的記憶裡看見了赤淵祭臺邊上的三十五塊石碑。

也就是說,那小鬼是最後一道封火令了,朱雀骨封印已剩殘陣,難怪什麼魑魅魍魎都出來了。

那小鬼要有個三長兩短,赤淵不是要着火?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盛靈淵氣飛了宣璣,總算想起了這茬,終於顧不上裝神弄鬼了,轉身追了出去。

可是當代超高層的豪華酒店,不少土生土長的當代路癡尚且五迷三道,豈是區區一個遠古人能走明白的?

盛靈淵先被彎彎繞繞的走廊繞得眼花,被迫聽了一大圈牆角,好不容易摸進了電梯,複雜的樓層又給他看得一頭霧水——這賓館坐落在一個城市綜合體上,四層以下全叫“某某大廳”,阿拉伯數字和英文他也不認識,只好依着直覺按了最底下的一層。

一般來說,一個人要是心機太深,什麼事都琢磨,直覺通常不準。

盛靈淵先讓一碰就亮的電梯按鍵嚇了一跳,然後直接被拉到了漆黑一片的地下停車場裡。

撲鼻的汽油味把陛下薰得頭疼,一時更茫然了,正好這時值班保安起夜,順便例行巡視一圈,老遠看見有個人影,就舉起手電光來晃。

這可要了親命了,保安這一晃,一眼晃見個披頭散髮的形象,半夜三更站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身上還有血!

保安給嚇得魂飛魄散,還不等盛靈淵開口問路,他就怪叫一聲,四肢在空中撲騰出了狗刨的姿勢,一邊嚎,一邊魚雷似的“遊”走了。

盛靈淵:“……”

幾個“風神”不知道從哪弄了輛車,以能被吊銷八次駕照的速度貼地直飛。宣璣緊跟着他們,爲了防止阿洛津到處放刀,他在半空上下起伏地吸引火力。一會飛成蛙泳式,一會飛成仰泳式,狂風把他的頭髮吹成了背頭,竟不耽誤他說話。

“族長,您生前就一直被人騙,身不由己,怎麼現在還這樣?您知道召喚您的人是什麼玩意嗎,就敢這麼相信他?您看看現在,要不是因爲有人設計用陰沉祭文吵您安息,好好的巫人族祭壇能塌嗎?”

“巫人族祭壇”幾個字一出,在他身後窮追不捨的阿洛津的眼睛裡就掠過血色。

宣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這幫以毀滅地球爲畢生事業的反派想什麼呢?世界散攤子了你們有錢賺怎麼的?赤淵一座好好的休眠火山,爲什麼你們非得要把它弄噴發?地質災害到底……閃避啊寶貝們!”

說話間,迎面正好飛來一個鳥羣,猝不及防地跟着追逃二人組遭遇到了一塊,幾乎同時,左右兩道風刃削了過來,宣璣罵了一句,迅速熄滅了翅膀上的火,翅膀猛地一攏,將驚慌四散的小鳥全攏進了雙翅裡,自由落體往下落去。

一雙風刃擦着他的翅膀尖掠過,擦掉了兩根火紅的長羽,宣璣驀地放開翅膀,羣鳥四散,他像流霞似的衝向南方。

宣璣:“赤淵招你惹你了!”

阿洛津輕輕地用巫人語說了一個詞,順着風掃過宣璣的翅膀,但他沒聽懂:“什麼?”

“妖族通天徹地,影族行走陰陽,高山族賦生凡鐵,我族得山水庇佑,都源於赤淵。可是他利用了我們,讓幾族互相掣肘、彼此消磨,用禁術將我們的亡魂與力量填入赤淵火獄,將人間一點靈氣滌盪殆盡,從此世間只剩下爾等庸常凡人!”阿洛津的聲音在狂風中走了調,“我要你們還回來!”

宣璣一分神,險些被背後飛來的風刃割成兩半,狼狽地在空中滑開,他艱難的抓住了阿洛津話裡的重點:“等等,你的意思是,赤淵是異常能量之源?”

也就是說,特能越來越稀有,異控局招來的新人一代不如一代,月德公們甚至完不成KPI、開始琢磨起邪魔外道來……都是因爲赤淵被封印了,世界上的異常能量越來越少。

“‘異常’……”阿洛津臉上的面具牽起似哭還笑的臉,隨後,面具與主人一起縱聲大笑起來。

這就是幾千年後的世界,沒有妖,沒有類人族,法與術大部分都成了紙頁上不知真假的傳說,赤淵源源不斷地吸收着靈氣,偶有遺落,就會成爲讓當局如臨大敵的“異常能量反應”。

這人間,踩在巫人全族的屍骨上,如此繁榮,如此太平。

憑什麼?

“赤淵重新燒起來,世間就會恢復原樣。”阿洛津喃喃地說,“東川的山神會孕育出新的巫人族,我們是……”

山神的孩子啊。

宣璣眼看他要魔怔,忙叫道:“想什麼呢!你有科學依據嗎?你以爲人是蘿蔔,還能從地裡長出來嗎?你……”

阿洛津:“閉嘴!閉嘴!”

宣璣頭皮一麻,立刻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下一刻,以阿洛津爲中心,半空中凝聚出一個巨大的漩渦,宣璣瞳孔劇烈地收縮,再要躲已經來不及了——細碎的風刃瓢潑大雨似的傾盆落下,將他整個人籠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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