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安宇寧的一切,終究沉入大海,他再不會提起,想起。
萬宇對凌仲煊交給他的事非常重視,雖然兩人之間有仇,但涉及到和安宇寧長得一樣的丘宛晴,萬宇也就不計前嫌。他當時就答應了凌仲煊的要求,騎着摩托出了門。
丘宛晴從記者會場離開之後沒有直接回到酒店,而是去了一個她熟悉的地方,也是她唯一一次來到新加坡去過的地方。
飛行者摩天輪屹立在城市,從很遠處就能看到。當車行駛到附近時丘宛晴就讓司機停車,然後自己步行過去。司機是凌牧熙派去送丘宛晴的,所以他盡職地詢問是否需要留在遠處等着她回去。
丘宛晴搖頭:“不用等我了,請先回去吧。”
她說完便走開了。
沿着街道行走不久就到了摩天輪之下,巨大的摩天輪在湛藍的天空之下顯得格外唯美,徐徐的風吹過,吹動了丘宛晴的長髮,髮絲輕輕揚起隨後又落下。
這裡的空氣好極了。
丘宛晴擡頭望着摩天輪發呆,有路人經過都紛紛投來奇怪的眼神,但她並不在意。負責摩天輪的年輕女管理員在巡查時發現了她,因爲上一次她是和凌仲煊一同來的,時間也不久,所以還記得丘宛晴。
“這位小姐,又來乘坐摩天輪嗎?”管理員走上前來笑盈盈地詢問,走近看到丘宛晴的臉上有淺淺的傷痕又驚了驚。
“不了,我只是路過。”丘宛晴回神。
管理員向丘宛晴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預想之中的凌仲煊,見不到英俊美男的她略帶失望地隨口問了一句:“凌總沒有一起來啊。”
管理員本是無心一問,卻勾起了丘宛晴的源源不斷的回憶,她心裡頓時五味瓶俱倒,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曾經的甜蜜,突如其來的痛苦,不捨,感傷,這些統統涌上心頭。
看丘宛晴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也無心去回答,管理員識趣地說了幾句其他的話便找了藉口離開了。
“對啊,我現在還到這裡做什麼?”丘宛晴自言自語。
她已經答應了凌牧熙的要求,凌仲煊也完全撇清了和她的關係,還有什麼可顧及猶豫的?
顯然沒有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可她的腳步怎麼也移不開,似乎只要多呆一秒,她就能挽回什麼似的。但她知道這只是自己的異想天開。
都是她造成的,如沙般輕易流逝的幸福感,源源不斷的痛苦,都是她自作自受。如果她早一點承認對凌仲煊的真正感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只是時間永遠只會向前轉動,不會回頭。
“好了,不要再想了,忘了曾經的一切,要記得,至少你這麼做是爲了他,你該心甘情願才行。”丘宛晴自我安慰着,勉強彎了彎嘴角。
好難看的笑容。
這該是她這輩子露出的最難看的樣子了。
遊客登上摩天輪絡繹不絕,上上下下的人潮越來越多,漸漸擋在了她的面前,讓她甚至看不清幾米之外的路。索性,她便站在原地不動了。
最後獨自欣賞了這風景,以後應該再也看不到了吧。
她暗自想着,又呆呆出神。
只是丘宛晴這時完全沒有想到,更沒有看到,在她面前的十幾米之外的地方,便站着一個挺拔的人影,與她同時仰頭望着轉動的摩天輪。
凌仲煊開車到了這裡,看到摩天輪便想到那天在摩天輪下的吻,不禁讓他心中黯然,無心其它便下了車走來。此處的遊客非常多,尤其到了這個天氣晴朗風光秀麗的時刻,遊人更是數不勝數,將摩天輪下的道路圍得水泄不通。等候登上摩天輪的人更是不勝枚舉。
於是,凌仲煊並沒有辦法特別走近它,只能站在數十米之外遠遠觀望。人頭攢動,他的目光曾無意中向人羣之中掃過數次,卻都沒有看到丘宛晴。
明明近在咫尺的兩人,卻始終無法看到對方的臉,只能壓抑着內心的情感,用理智無休無止地控制自己的心臟跳動。這應該是對的,但真正對的事,又是什麼樣的?
某個瞬間,凌仲煊的眸子裡似乎落入了一個嬌小的身影,那身形他再熟悉不過,分明就是終日掛在心間的丘宛晴。推開擁擠的人羣,凌仲煊幾乎是衝到了那個人面前。
“丘宛——”
還未說出丘宛晴的名字,凌仲煊的眸子便充滿了陰沉的失望。
不是她。
回頭四望,他的心裡還殘留着那麼一絲絲的希望,或許她還在附近也說不定。
瞬時間,周圍的遊人少了許多,在一批遊客從摩天輪上走下之後,摩天輪下出現了一片空地。
這回凌仲煊徹底地看清了,他的預感從未準確過。
眼中只有無盡的失望和落寞,陰鬱讓他的眸子更加幽深不見底,任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善於掩飾的他,現在又全副武裝了起來。
只差一秒,在丘宛晴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這裡後的一瞬,他將目光投向了這邊。
只是這一秒的差距,卻讓他們又多經受了那麼多痛苦的不安和抉擇。
丘宛晴明白,凌仲煊的人生裡不該有她。
當她站在記者會的現場,看着高高在上、萬人矚目的凌仲煊以總裁身份站在臺上時,就明白了,她永遠也不能融入他的命運,因爲那裡,沒有她的位置。
她只能給凌仲煊帶來麻煩,從相遇到現在無一不是。除此之外,她對凌仲煊沒有任何用處。
所以,還是離開吧。
帶着傷痕,讓她一輩子記住這個男人,這就足夠了。
於是,他們錯失在摩天輪之下,在這個美妙動人的地方,再一次錯過了對方。
女管理員從人羣中看到了凌仲煊,興奮地睜大了雙眼閃着光芒,她原本想走上前搭訕兩句,畢竟能見到他的機會不多。但想到剛纔丘宛晴的模樣,想到上次兩人還親密無間,這會兒又這樣,恐怕是戀人之間吵架了,便不好上前打擾。
有一瞬間的衝動,她想過去告訴凌仲煊,丘宛晴剛纔還在這裡的事,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或許,這就是命運。
有些事情,是註定要經歷的。
比如分別。
回到酒店,丘宛晴無精打采地癱倒在又大又軟的牀上望着天花板,全身無力也懶得動。等到傍晚時分凌牧熙還沒有回來,她才覺得有些奇怪,雖說凌牧熙如今總是行蹤神秘,但從沒有不回來也不告訴她一聲的情況。
又想到之前他說有點事要辦,一種不祥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難道和凌仲煊有關?
一想到當時凌牧熙說話的表情和眼神,她就渾身一顫。那種即將達到目的的痛快感,不是她平日裡能看到的。
忽地起身,她望了望玻璃窗外,夜色朦朧。
“該不會出事了吧?”丘宛晴不安地,覺得心臟沒有規律地跳動。
第二日一早丘宛晴就起了牀,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人影,她的心沉了沉。因爲凌牧熙雖然住在隔壁的房間,但他總是喜歡在清晨的時候來她的房間站在窗戶邊看向窗外。
丘宛晴問過他爲什麼非要來這裡,他說,只有這裡的風景看出去纔是最美的。
理順了凌亂的頭髮,丘宛晴終於撥通了凌牧熙的電話。
電話響了快十聲也沒有人接,就在她要放棄準備掛斷時,卻被接通了。
“丘宛晴,你在哪裡?”
是凌仲煊的聲音。
那麼熟悉,隔着話筒卻聽上去又感到遙不可及,丘宛晴握着手機一瞬間說不話來,只能愣愣地聽着對方的聲音出神。
“牧熙在哪裡?”丘宛晴反問,聲音鎮定冷靜。
“回答我!”凌仲煊失去了耐心,這些天他已經要被逼瘋了。
“憑什麼?”丘宛晴還是平淡無奇的語調,“是因爲你在記者會上說出的話覺得內疚,還是因爲想和我離婚纔想來找我?”
“胡鬧什麼!那天我說的話都是騙那些記者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凌仲煊被她的態度刺傷。
“我看出來了,可就是因爲看得出來才更覺得心寒。你看,我們根本不能在一起,有那麼多的阻力。”丘宛晴平靜地說。
“你到底在亂想什麼?”凌仲煊本想再說什麼,卻又忍住了,於是只問,“你在哪裡,現在告訴我。”
“如果是離婚的事,準備好手續之後打這個電話找我就行,我隨時恭候大駕。”她的心裡很清楚,凌仲煊最後還是要提出這件事,因爲事到如今,他再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可以遮蓋這件事。
只有徹底地分離,才能穩定當前的局面。
“你想聽我說得清楚明白,就讓我見你。”凌仲煊開出條件。
“好,”丘宛晴立刻就答應了,“除非你放了牧熙。”
“他對你就重要到竟然用見面當做條件?”凌仲煊不解,開始懷疑凌牧熙對他說的話的真實度。
那枚戒指,還有她現在表現,都在暗示着一個結果。
這時凌仲煊又想起曾經在寧島時,丘宛晴總是和凌牧熙在一起時纔有說有笑,彷彿只有他才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快樂。而那種隨心的笑容,是他所不能看到的。
“如果我說是,你是不是就會答應了。”丘宛晴繼續問。
“我會殺了他。”凌仲煊回答。
丘宛晴驚了驚,臉色一變:“那我就永遠不會與你相見。”
無法沉着應對她的凌仲煊聽後忽而冷笑:“那我更應該送你這個離婚前最後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