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來到三月下旬,紀茗又連勝了一個黃階弟子一個綠階弟子,卻實在是勝得愈發艱難。有時候讀心術的確能派上用場,但只要紀茗略一走神便要幫倒忙,害她反而手忙腳亂。尤其令人頭疼的是這技能時靈時不靈,紀茗也只好隨機應變。顧子規一路走來倒是贏得很輕鬆,從王芷每一次碰上他打招呼時眼裡流露出的讚賞越來越多就能看出來。杜鵑也是一路比一路贏,只有唯一一次險些輸了,靠對方得意忘形出了失誤才勉強得勝;她自然是不承認自己是這樣取勝的了。文丹青早在第二輪便輸給了王芷的另一弟子,紀茗這才相信文丹青成績其實不算好;不過她本來也要忙着籌備四月初舉行的滿漢全席,輸贏對她來說並不怎麼重要。
這天紀茗練習結束回宿舍,發現文丹青正在擬一份表格,不禁好奇道:“這是什麼?”
文丹青寫完“席”字的最後一筆,這才提氣擱筆,向紀茗解釋道:“我要草擬一份滿漢全席菜品的登記表出來。正好,你來幫我看看。”
紀茗探頭探腦的看了一會兒,看不出什麼名堂:“滿漢全席不就是吃飯嗎,還要登什麼記?”
文丹青笑着搖搖頭:“你不知道,這滿漢全席的名堂,實際上是讓咱們做自己的家鄉菜,然後端上桌跟大家分享。咱們學校的學生,****的都有,菜品五花八門,才叫滿漢全席。我是上海人,就要跟學校裡其他上海人一起商量着做幾道滬菜出來。紀茗,你是南京人吧?”
紀茗聽得興致盎然:“嗯,不對,你說我算是南京人還是山東人?”
“我覺得……”文丹青認真想了想,“還是長在哪兒算哪兒的人。或者,你是金陵菜會做得多還是魯菜會做得多?”
紀茗琢磨了一會兒,點點頭,已經大概在心裡擬上菜譜了。她心裡惦記着小時候常吃的桂花鴨和蛋燒賣,可是擔心這些菜餚未免顯得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她回憶着以前吃過什麼美味的大菜,想來想去想起一道美人肝。可這是道功夫菜,用料也講究,做一盤就要用上四五十隻鴨子,實在不好伺候。
她掂量許久,終於擬定了一道鳳尾蝦,一道清蒸獅子頭,一道燉文武鴨,再來一道鯽魚湯,這樣大魚大肉總能顯出大氣來了。最好再配上一壺六安瓜片或者洞庭碧螺春刮油,若有自己最愛的鐘山雲霧最好……
紀茗想着想着,胃口大開,心裡忽然想起江華那裡隨時供應的菜糊。她一愣,心裡盤算,驚覺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江華了。此時想起來,才覺得心裡總有點空落落的不對勁,大概是江華的緣故。
紀茗搖搖頭。自己到底想到哪兒去了?
三天後,紀茗即將迎戰她三月裡最後一個對手,是九點菸門下藍階弟子熊賽裘。比賽前夜,紀茗窩在宿舍看書,遠遠聽見廣播:“東苑弟子明天午飯後在聽瀾榭**,有特殊情況缺勤者請在後天中午之前找王芷副校長說明情況。”
廣播聲剛落,白秋心便走進屋來,手裡攥着一個白瓷小瓶,眼望着紀茗,神色有些異樣。紀茗被她看得不自在,不禁放下書本:“怎麼了,白師姐?”
白秋心吸了一口氣,攥着小瓶的手因爲用力而骨節發白:“明天你的擂臺賽對手熊師兄實力很強,你多加小心。”
“……啊。”紀茗一愣,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這番話,“謝謝。”
“熊賽裘不善用暗器,比賽有規定不準使毒,所以他會用雙流星錘或者九節鞭對付你。他最擅長如此在對決中拉開敵我距離,趁機使咒。你絕不可堅持以守爲攻,一定要硬頂上去,讓他沒有機會使咒。他若使流星錘,你要護住上盤,多使符咒;他若使九節鞭,你要護住下盤把住武器,不要被他的鞭子捲了去,要繞開鞭子攻他背後。他自恃鞭法快,不會用符咒,你也絕不會有機會用,想也不要想。”白秋心一路說着,臉色越來越紅,指節原來越白。
“……嗯。”紀茗一面聽一面記,困惑的眨眨眼,“白師姐,你怎麼了?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白秋心手中的小瓶“啪”的一聲爆裂,淡黃色的粉末頓時騰起一陣煙。紀茗驚叫一聲,就連白秋心自己也像是很驚訝,顯然沒料到自己竟然捏碎了那小瓶。文丹青本在另一個屋裡磨墨寫字,聽見異動也急忙跑來,扒開白秋心扎滿碎瓷片的手查看傷勢。
“別動!”白秋心像是突然醒過悶來,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在地上劃拉着,把那些粉末搓成一小堆。文丹青本想勸她,看她也不會聽,只好趕緊把瓷片從她手裡拔出來,隨手化出一團水把傷口衝了衝。
白秋心忽然甩開文丹青站起身來,從博古架上找了一個帶塞子的玻璃管,遞給紀茗:“麻煩幫我裝起來。”
紀茗連忙接過,手忙腳亂的把地上的粉末掃進玻璃管中,白秋心這才安心坐了,讓文丹青給她處理傷口。紀茗把玻璃瓶塞好遞給白秋心,她一手接過,道:“謝謝。”又似是過意不去,向文丹青道:“謝謝。”
文丹青蹙起的秀眉立時展開,笑道:“別客氣。”
第二天,紀茗努力鎮定心神,擺開架勢站在昭齊擂臺上,打量着對面站着的粗壯少年。果然如白秋心所說,對方腕上繞着一根十一節霹靂,拉在手中宛如一條銀蛇。紀茗心裡不禁打鼓,想起前一天晚上白秋心的囑咐,越想越覺得不安。白師姐爲什麼不去幫助同門反而來幫自己?有沒有可能,是白師姐故意說那些話,好讓自己輸給熊師兄?紀茗越想越覺得心涼,一會兒覺得白秋心是暗害自己,一會兒又怪自己居然這樣懷疑白秋心。
鑼聲一響,熊賽裘眼神一跳,上來幾個鞭花便封住了紀茗全身,攻得她眼花繚亂連連後退。紀茗連忙穩住心神,先是左閃右躲,出劍毫無章法,之後便能劈出幾劍暫擋攻勢,接着一撩一抹,想就此開出一條生路。不料那九節鞭是極軟極靈活的武器,紀茗那撩的一招還沒使老,對方的鞭子已經纏上了她劍身。紀茗大驚,心中記得白秋心的叮囑,把緊手中劍不讓它脫手,卻被對方後拽之力一拉,一跤摔到熊賽裘斜後方。熊賽裘像是沒料到勝利來得如此容易,愣了半秒才揮鞭來,使出決定勝負的一擊。然而就那短短的半秒間,紀茗已經在地上打了一滾躲過,撐在劍上站起身來。紀茗捂着心口,雙眉緊蹙,顯是摔得相當狠。
熊賽裘笑了笑:“反應倒快。”便又舞鞭攻來。紀茗左右躲閃兩下,忽然一躍而起,生生躍過熊賽裘頭頂,一劍刺向熊賽裘後心。熊賽裘急急轉身回鞭,卻不料紀茗比他更快,先一步又搶到他後心,刺出一劍。熊賽裘的鞭子只刮到了紀茗腰間便無力垂下,他受制於紀茗,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