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二上學期,自入冬以來,北風一直呼呼地颳着,寒冬臘月,康城迎來了近十年的第一場大雪。範皊清晨洗漱完從家裡趕往學校上早自習的時候,天還未完全的亮透,外面還在零星地飄落着幾片雪花,天地間卻完全被厚厚的積雪所照亮。讓人一下子恍若進入了一個白色的夢境。南方的雪天,即使上面依然飛舞着鵝毛般大雪,地面上依舊是溼溼漉漉的,她特意穿了一雙裡面帶絨毛的黑色雨鞋,手中提着一雙母親勾的乾淨毛線鞋,到教室裡備穿的。她每走一步,地面上就發出一聲“咯吱”的聲音在天地間迴盪。範皊渾然不覺雪應該是被她踩疼了,那些踐踏的腳印踩在它身上咯吱咯吱的,那是它哭泣的聲音。或許是下了雪的緣故,平時這個時候應該很安靜的校園很遠就聽到了裡面一片沸騰的喧鬧聲,剛到校門口,不一會兒廣播站的《運動員進行曲》就準時的響了起來,雨雪天氣是不出操的,廣播卻會準時響起。

那日是星期三,是不上晚自習的,學校考慮到雨雪天氣出行不便,特意放一下午假以便學生早點到家。範皊她們班上午剛上完兩節語文課,到第三節體育課的時候,本來體育老師是打算讓他們到教室裡上自習,可是班裡不安份的幾個男生卻帶頭央求着老師要去校門口對面的那片被白雪覆蓋的山丘上玩雪。許是被學生的少年心性所感染,體育老師居然破天荒答應了。

那片山丘就座落在範皊家屋後不遠處,從校門口望去,遠處的雪色壯麗無比,盡是一片與天地間渾然一體的白,似一夜間淨化了整個世界。範皊又穿上了早上的那雙戴絨毛的雨鞋,隊伍伴着一陣又一陣歡快的咯吱聲,慢慢地向那片雪色走去。偶爾有男生隨手抓起路邊的一團雪向身後的女生扔去,惹得驚叫連連。

來到山頂上,北風颳得周圍同學的衣服獵獵作響,鉛灰色的天空依然像是在扯綿䋈一般紛紛揚揚地顠落着雪花,文靜點的女生只是跺了跺冰冷的雙腳,站在山丘頂上欣賞着遠處的雪景,好動點的卻是三三兩兩跑去了另一片未被踐踏的小山丘,男生們剛到就一鬨而散地跑去堆雪人,打雪仗。範皊回頭看來時的路,已經是彎彎曲曲被踐踏的灰黑色,早已不再潔白無瑕,路上有別班的學生也正向這邊走來。隔得老遠就聽見他們的嘻笑打鬧聲。範皊靜靜地望着山下的人羣,風將她的髮絲吹在臉上像雪花一樣冰冰涼涼的。山丘的另一邊能夠很清楚地看見家裡的房屋,在一片雪色中異常的靜謐。顯得同學們的嘻鬧聲也變得格外純淨。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溫柔的歌聲,如流水一般緩緩地流淌着,範皊回頭,陳林燕正將耳機塞進她的耳朵裡,她溫順地將頭往她那邊偏過去一點,雪花開始成片成片在往下落,不遠處有幾個男生被雪埋了個滿身,只露出四肢在外面揮舞着,像極了一隻被翻過身的烏龜,旁邊的女生髮出銀鈴般的笑聲,

“水木年華的《輕舞飛揚》。”陳林燕輕聲說道,她低着頭,範皊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有空白的雪地上被她踩出一排一排的腳印。範皊安靜地聽着耳機裡傳來溫柔的聲音,除了聲音是溫柔的,她還是聽不懂歌裡面歌詞的意思?她聽歌的時間並不比班裡其它女生聽的時間少,她記得小時候嬸子在家的那幾年,每天早上六點多鐘就開始放當時流行港臺音樂,特別是劉德華和楊鈺瑩唱的歌她聽的最多,隨隨便便都能夠哼出幾句。即使聽的那麼多,那麼久,她依然體會不到裡面唱出的那種情感的共鳴。而她記憶中唯一令她內心動容的一首歌是《夢駝鈴》,那首歌是來自記憶中的每個清晨和傍晚的日出日落,小女孩小小的身子安靜地坐在家裡的門檻上,旁邊是一個年輕婦人在進進出出地忙着打掃收拾客廳,那歌聲似來自遙遠的地方,飽含着歲月的滄桑與時間的洗禮,停歇在她們所住的房屋裡,如游龍一般緩緩地纏上她的心頭,住進了她的心裡,很奇怪,每次聽這首歌的時候,範皊心裡想到的不是她當時坐在門檻上聽歌時的情景,而是想到了學前班寄讀那年爺爺曾用單車一步一步地拖着她往返於大姑家上學時的情景,是記憶中爺爺指着屋後山丘頂那棵孤鬆告訴她:那就是回家的方向。直到她長大後才明白那種惆悵的感覺是帶着濃濃的鄉愁與思念。曾經的那棵松樹依然屹立在不遠處那片白雪皚皚的山丘上,枝葉上掛滿了積雪,這片雪白的琉璃世界中處處都是留白,那隱藏的點點青翠卻是唯一的寫意,也是這空寂的天地間唯一的一道靚麗風景。不知是歲月未曾在它柔弱的枝條上停駐過還是它從未趕上過時間的步伐。依舊如記憶中矮小,柔弱卻倔強。風霜沒有將它吹摧,雨雪亦沒有讓它彎腰。寒暑往來,雨過天清,它的姿態永遠如現在這般孤獨而挺立。範皊有些慶幸,同學們並沒有打算過去那邊,所以那裡可以保持着原始的純淨而不被人類的足跡踐踏。

褚晴麗在另一邊被一夥女生圍在中間,範皊心中微微有些嘆息。不管什麼時候她依舊是那麼耀眼奪目,也從不缺乏朋友,她正笑意吟吟地和身旁的同學閒聊着,不知她說了什麼引着那羣女生咯咯地笑不不停,尤其是卜俐,誇張地捂着肚子在笑。說笑話的人卻只是抿着脣,嘴角微微上揚,風吹得她臉旁的散發輕輕飛舞着,她隨意將那些凌亂的髮絲攏向耳後。範皊注意到她今天戴了雙米老鼠的毛線手套,褚晴麗一直都是沒有戴手套的習慣,即便常年雙手被凍的又紅又腫,她也會不習慣隔着厚厚的手套觸摸物體。

範皊記得小學五年級第一次見褚晴麗長滿凍瘡的手時,內心是即震驚又心疼的,她見過別人長凍瘡,是又紅又腫的,可褚晴麗那雙纖細白嫩的小手上卻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的疙瘩,範皊輕輕觸摸着那些小疙瘩,硬硬的:“疼嗎?”她問道。

褚晴麗搖頭:“就是特別癢。”

範皊一邊揉搓着她的手,一邊對着她的手哈着熱氣,褚晴麗卻笑道:“阿皊,你的手也一樣冰冷。”

“我是在促進你的血液循環。”

大冬天,兩雙冰冰涼涼的小手卻在相互擁着取暖。範皊心裡一時間竟是感慨萬千。

“我今天下午不打算回家。”耳邊響起陳林燕突兀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中。範皊側過臉看她。

“他今天晚上會去網吧上網,我也想跟着去。”陳林燕看着範皊微微睜大的雙眼,她發現範皊的瞳孔並非深棕色,而是烏黑髮亮,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裡面倒映着自己稚嫩而堅決的面容。

“我昨天來上學的路上看見他和袁青混在一起。”

袁青是前幾屆大和中學的畢業生,父親早死,母親另嫁,是他年邁的奶奶將他拉扯大,初中畢業後沒有正經工作成爲了社會上的一名小混混,這幾年開始在周圍的幾個鄉鎮拉攏周邊中學的學生結起了幫派。範皊平時上下學的時候要經過學校附近的那幾從竹林,經常可以看見一個染着黃頭髮,身上紋着龍形紋身的消瘦青年和一夥學校裡的學生紮在一堆默默地抽着煙。有時偶爾傳來他們的嘻罵調笑聲,範皊看見一般都是低頭加快腳步不予理會。

可就是在上個月的某天下午,她來到學校時,卻看見那個消瘦的青年正被教導主任按跪在升旗臺上,他的頭低的極低,雖然額前染的枯黃的長劉海將他的面容擋住,範皊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學生,大家都指着他低低私語。範皊也是在那時才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及家庭背景,範皊當時從升旗臺路過,並未特意去看熱鬧,袁青像個罪犯一樣跪在升旗臺上,臺下是同學們的議論紛紛,臺上是教導主任的威嚴的怒吼聲,袁青一聲不吭地跪着,就在這時他的頭微微往上擡了擡,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同學,似要將周圍每個人的模樣記住,然後那雙冰冷的眼眸落在了範皊身上。範皊心裡微微一顫,知道袁青認出了自己就是每天上下學從竹林路過的學生,她被嚇得落荒而逃。那件事之後,袁青的名字算是在全校人盡皆知了。但袁青卻並未因爲那件罰跪事件而遠離那些男生,他依舊是每天和那夥男生坐在那片竹林裡抽菸。

就在前兩天,她再次看見袁青的時候卻發現高偉居然也和他們混在了一起,高偉學他們兩指夾着菸頭,抽一口便嗆了好幾下,頓時惹來旁人的調笑。袁青卻沒笑他,看高偉嗆得厲害拍了拍他的背。當時範皊從他們前面經過的時候,袁青停住了拍打高偉的手,範皊能感覺到袁青的兩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就像野獸看獵物時的眼神。

範皊並沒將這些講給陳林燕聽,她不喜歡講一些他人無關緊要的是非,她只是覺得作爲同學,或許應該提醒陳林燕離高偉遠一點。陳林燕眼中卻閃着興奮的小火苗,央求道:“你陪我去好嗎?”

範皊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走嘛,你陪我去嘛。”陳林燕開始撒起嬌來。

見範皊態度如此堅決,她只好退一步:“你陪我去就行了,到時候你先回來。”

範皊猶豫了一下還是勉強答應了她。

南方的氣候下那麼厚的大雪是難得一見的景象,數十年來大家也是第一次見,短短四十分鐘的體育課大家玩的並不是很盡興,想到第四節課是自習課,這回就連老師的一再催促都無人理會,體育老師無奈地笑笑,任憑學生們在雪地裡肆意地揮灑着青春與熱血。直到放學的鈴聲從遠處的校園裡傳來,大家才意興闌珊地回到學校。

午飯,陳林燕和範皊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個麪包,吃完之後纔去車站乘上趕往市區的班車。範皊奇怪爲什麼沒有看見高偉。陳林燕澀然道:“他不知道我要跟着去。但是我知道他在哪個網吧。”

範皊有些無語地看着她,既然已經坐上了班車,便也不好說出半路下車的打算,只能送佛送上天了。只是令她更加無語的卻是陳林燕說出的那個網吧,他們進去之後連高偉的鬼影都沒見着,陳林燕並不死心,又找了幾圈,還是沒有看見他人,她心裡也有些氣極敗壞,突然似想到什麼:“他一定在另一個網吧,他以前說過,就在這附近,我們去找找看。”

如果說殺人不犯法,此刻的範皊一定會滅了陳林燕,陳林燕雙手抱着範皊的右手,眨巴着雙眼,可憐兮兮地看着她。範皊終是再次妥協在她那無辜的眼神當中。繼續陪她在附近找了一圈。可是並沒有找到她所說的那個網吧。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冬日晝短夜長,她們來時路上花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來又一圈圈地找人又花了好幾個小時,範皊有些着急地想要在五點半之前趕上末班車。陳林燕擡起左手看了看腕間的手錶:“現在才四點過一刻,我們再到前邊那個拐角看一下,說不定就在那裡。”她拉住範皊的手就往那邊走。走了大概十多分鐘果然在那邊她們找到了陳林燕口中所說的另一個網吧,陳林燕興奮道:“看吧,我沒說錯吧。”

她們在裡面又是找了好幾圈,還是沒有看見陳林燕心心念唸的高偉。陳林燕終於泄氣了。二人有些疲倦地走出網吧,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陳林燕看看錶還有十五分鐘就五點半了,再不走恐怕來不及趕上末班車了,當下兩人趕緊往回走,跑向車站,大街上除了一片冷清的雪色並不見什麼行人,她們的腳步聲吱呀吱呀地留在一片雪地裡。跑了一段路兩人都撐着膝蓋滿臉通紅地大口地喘着粗氣,熱氣如煙霧般從她們嘴裡大口地呼出,她們相互指了指對方狼狽的模樣,相視大笑了起來。笑過後又跑了起來。

餘城車站處在東門一處偏僻的地方,附近全是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這幾年投資商大興新建工業園,這一帶全都被徵收將要建工業園,附近徵得拆遷款和安置點的居民全都往南門那邊買地基建房了,這帶的房屋又是臨危的老房子,政府爲了安全起見,讓所有村民提前空置出來,汽車站聽說明年也要搬去城南那邊。天已經黑了下來,只有馬路邊上幾盞老舊的路燈投下一片昏黃的燈光,街道上空蕩蕩地不見人影,周圍安靜的詭異。範皊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一下子闖到了夢裡的那條石子小路,在夢裡她也是如現在這般不停地奔跑着回家,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不是一個人。

“範皊,你別跑那麼快,等等我。”身後的陳林燕大口地喘着氣。

“快點,就快要趕不上末班車了。”

見範皊停下腳步,陳林燕蹲了下來,往手錶上瞄了一眼:“還有五分鐘,應該足夠的時間到車站,先休息一下。”

“我們還是快走吧,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我心裡有點發毛。”

“膽小鬼。”陳林燕嘲笑道,然而剛說完她的臉上的笑容就慢慢地凝固了。前方有幾個高大的身影正向她們這邊走來。

範皊聽見腳步聲回頭,領頭的是一個頭發染的五顏六色的男人,手指間夾着一支菸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們:“有哥哥在呢,不用害怕小妹妹。”

範皊身體往後退了幾步,一直退到陳林燕身邊,兩人身體都緊繃着,握住對方的手。這時範皊在那夥人羣間看見了一雙冷漠的眼睛,嘴角帶着一絲嘲弄的笑意緊盯着她們。是那個人,袁青,像罪犯一樣被教導主任按跪在學校升旗臺的袁青。很顯然陳林燕也認出了他,兩人一時間身體有些微微顫抖。

範皊忘了那天兩個女生是怎麼做到步調統一一齊轉身就跑的默契。那一刻,她在心裡不斷地向上天祈禱:不要追過來,老天爺求求你讓他們不要追過來。然而身後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一聲緊過一聲,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快點,再跑快點,那條鑲滿石子的街道似乎一下子沒有了盡頭,任憑兩個女生如何努力地向前奔跑,卻掙脫不住命運的枷鎖。追在身後的人在高聲呼喝着,似乎在演繹一場貓與老鼠的遊戲。

她們被那夥人拖到了那片被空置出來的老房子裡。除了他們手裡的手電筒在閃爍着微弱的光,那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範皊被推進一間破舊的空屋子裡,裡面散發着一股腐爛的黴味。房間裡只留下一個男子,那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根蠟燭點亮了豎在桌子上,藉着微弱的火光範皊看清楚他居然是袁青,他嘴裡叼着一根菸坐在一張破椅上默不作聲地看着範皊,臉色在一明一暗的火光中異常猙獰。範皊渾身哆嗦着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嘴角的那絲嘲弄又漫了上來,他從口袋裡拿出打火機將叼着的煙點燃吸了一口,只是看着她卻並不說話。菸頭那端的火漬在黑暗中一明一暗中來回閃爍。陳林燕不知道被他們拖去了哪裡,範皊本想問他們把陳林燕拖哪裡去了,可張了張嘴卻發現居然失聲地說不出話來。不一會兒,似乎在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範皊努力地平靜下心跳,想要仔細聽清楚是不是陳林燕發出的聲音,周圍卻是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彷彿時間也在這一刻靜止,這讓她有些懷疑剛纔是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聽。此時她已縮到了角落裡,正瑟瑟發抖,眼淚洶涌而出,這個小房間就剩下她和袁青,她不知道袁青接下來會對她做什麼。可袁青似並不打算做什麼,他只是一根接一根地猛吸着煙,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猛吸一口煙,吐出一個漂亮的菸圈後,他看着範皊突然道:“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你同學的嗎?”

範皊嘴脣顫抖着搖搖頭說不出話來,只有兩隻黑白分明的雙眼充滿了驚恐:“我們。。。。。。身上,,,,,只。。。。。。只夠。。。。。。坐車的錢。”聲音沙啞而低沉。

袁青嘲弄地看了她一眼,他挑眉冰冰冷冷道:“喜歡喝花茶嗎?”

範皊不知道他的問題爲什麼那麼跳脫,一時跟不上他的節奏。

“傳統工藝上的花茶爲了保全其芳香成份都是在含苞待放時採收加工的。”

範皊還是沒有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他卻笑了笑,盯緊了她:“你害怕我?”

範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管她說是或者說不是都一定不會是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她只想要脫身,快點遠離這羣惡魔。

袁青似嘆息一聲,一隻手撫上範皊的雙眼,溼潤的睫毛在他掌中輕顫着,撓得他手心癢癢的,他又幫她擦乾臉上流落下的淚水:“你有雙悲天憫人的眼眸,讓人忍不住想要摧殘。”

遠處似乎又傳來一陣哭嚎聲,範皊這回聽真真切切,她渾身打了個激靈,不知道陳林燕現在怎麼樣了,他們是怎麼對她的,而她自己內心的恐懼卻隨着那哭聲和眼前的惡魔在一分一分不斷加懼。

“她。。。。。。不要。。。。。”範皊全身抖得像篩子,她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身子抵着牆角,她將身體圈縮成小小的一團,儘量向後挪去,淚如雨下哀求地看着袁青。

袁青嘴角勾起一絲冷冷的笑意:“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想着同伴。你不用求我,她在我們老大那裡,我也救不了她。”他彈了彈手裡的菸灰,那微弱的火星又亮了起來,那隻拿着菸頭的手慢慢地向範皊手臂靠近。

“不要---------求你---------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