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壯着膽子緩步靠近，藉着月光，終是瞧清了它的模樣。
小小的身體，小小的臉蛋，紅紅的小嘴，他坐在渡口板上，歪着頭，一副天真的表情，而那雙十分漂亮精緻的大眼睛此刻正迷惑地看着我。
是之前碰到的的那個娃娃，我心下警惕，緩緩向後退。
見我如此，小娃娃訝異地湊近了些，脆生生地開口：“小姐姐，我們是見過嗎？”
他這一句話將我心下算盤打亂，動手吧，他也沒怎麼威脅到我，而且對這麼詭異的娃娃出手，說不定也討不了好。
不過他爲什麼這樣問？
我認熟的樣子表現得很明顯嗎？可當時只見過一面，他要是早將我忘了，也不會問我是否見過，不應該問我是誰麼？
忽的，我恍然，忙擡手摸向臉上，觸手的是我的臉龐。
面紗居然，沒了。什麼時候沒的？我望向域水河，丟在裡面了？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
再看向他，只見他疑惑的眼神似乎變化了，像是了悟了什麼。
我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觀察我。這麼一想，我心下叫道，不好。
未等我開口，小娃娃漂亮迷人的大眼睛笑眯眯起來，半是驚奇，半是肯定地說道：“阿柯姐姐？”
我真爲我剛剛白癡的舉動懊悔，擡眼看他，輕輕搖頭嘆息：“你確實不是個簡單的娃娃。”
小娃娃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不置可否，他道：“小柯姐姐也確實是仙女。眉如山黛，道不出的秀致縹緲；膚如月霜，堪比這域水清澄……”
我噗嗤笑出聲：“停！小小年紀，誰教你的這些？”
“書中自有言如玉。”
小娃娃扇扇手，用鼻子狠狠吸了吸，不解道：“爲什麼你身上會有云峰高氏特有的香味？這味道久經不散，像是被標記過了的。”
我忙擡起手臂嗅起來，確實有股香味，我居然忽略了！
“小娃娃，幫姐姐一個忙，若是一會兒會有個人追過來，你就和他說姐姐往東邊去了，我就不和你計較上次你騙我的事了。”我忙抓着小娃娃，把他拉入我的陣地。
小娃娃瞪大漂亮大眼睛，“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我笑嘻嘻：“別裝傻，不然仙女姐姐立馬變妖怪給你看。”
小娃娃天真一笑，隨後小肉手在小鼻子前揮了揮道：“可是，你這味道太重了。”
怎麼辦怎麼辦？忽的我靈光一閃，解下黑色夜行衣，運用魔種將衣服打上我的氣息，讓它飛往東邊去。
我拍了拍手道：“這樣行吧？”
“你這是何法術？難道你是修道者？”
我脫口道：“誰是那羣狗屁修道士。”
旋即注意到小娃娃臉上露出年齡不符的深思，我立馬閉嘴。
小娃娃見狀，眨巴着漂亮大眼睛眨，問道：“那你現在躲哪裡呢？”。
我聞言一個翻身潛入河底。
小娃娃見我一下子消失不見，嘟囔一句：“真是急性子，我還沒答應呢。不過，人道之人怎能待在河底，可她確是人身沒錯，怪哉怪哉……”
靜默着，我在水中盤坐，閉眼屏氣靜息。
對於去除這味道方法，我暫時還真沒有什麼想法，或許等等，等等它自己就會散掉了吧。
“嘭！嘭！嘭！”，河中突然炸起巨大的水花，餘波震及我，我一口悶血卡在胸口。
那高炎過來炮水了？
爆炸聲接連不斷，遍及範圍之廣，似乎要將半個域水炸穿！
我迅速浮上水面，吐出悶血，再深潛至水底，然後順着邊緣摸爬上渡口。
岸邊相較水中會更容易發現，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我可不想以炸飛的姿態出這域水河，再說渡口上或許還有小娃娃可以幫忙。
離水面越近，我越膽顫，不過那連續不斷的爆水聲告訴我，高炎暫時還不知道我在岸邊。
就在我快偷偷地摸到河面之際，突如其來的幾下腳丫子一下子蒙我臉上，瞬時讓我驚了。
那腳丫也意識到剛剛踩踏上了什麼詭異的生物，僵愣在半空。
我浮出水面，露一雙眼，看向小娃娃，他果然是個怪物，瞧，已經做好心理建設，繼續天真無邪地踩水玩了呢。
許是我仇視的眼光太毒烈，小娃娃可愛的小臉上露出些尷尬的笑容。
隨後小娃娃噓了我一聲，朝我扔了一個亮晶晶的物什：“他過來了，拿着，下去。”
我聽到‘他過來了’這幾個字，心立馬跳到嗓子眼，也不管小娃娃扔給我的是什麼，抓着就潛下去了。
深潛至半路，又有些擔心，悄咪咪地返回了些。萬一高炎想對小娃娃怎麼樣，我也好及時搭救。
水中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小娃娃到底給了我啥只能靠猜。我摸了摸那物什，好像是個不大鐲子。
這麼回想起來，兩次見小娃娃，他都是一身珠光寶氣的。而他小小的手上就套着一個銀色的鐲子，鐲子上還有一顆黑色的珠子。
這般想着摸過去，鐲子上確實有顆圓圓珠子。
小娃娃這是，把他的鐲子給我了？
這鐲子有啥用？他剛纔那般說便是不想讓高炎發現我，再聯繫這鐲子，難道這鐲子能夠幫我隱藏？或者準確的說是，掩蓋我身上的那股香味？很有可能！
那這樣我可不可以去聽聽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
這樣想着，我壯起膽量潛至橋板旁，藉着河中荷葉掩住身形，偷偷地看，偷偷地聽，耳畔也正傳來他們清晰的對話聲。
“小鬼頭，又是你！怎麼到那都能碰到你？你說，你在這裡幹什麼？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人？那個人身上還印着我們高氏特殊味道。這個傢伙趁我不備，盜我真言書頁，讓我逮到，我一定將他折磨至死！快說！你有沒有看到他！”高炎一身衣衫歪七扭八，髮型散亂，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哪還有那時調戲喬雲兒的風流公子模樣。
偷瞄了幾眼的我縮緊了脖子，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認識。那娃娃會不會出賣我？
就在高炎一通苦訴謾罵之後，小娃娃用他稚嫩好聽的聲音嘆了口氣：“我看見你也很愁呢，我不過就來看個月亮，你在那砰砰砰的，吵死人了。要找人去找啊，我可沒有妨礙你。”
“哼，看月亮？這麼低級的謊言你以爲我會信？我們高氏特有的香味在這域水裡濃而不散，那賊人必定潛了下去，我轟擊域水這麼久，他都沒有冒頭，說明他早已不在其中。而恰恰此時出現了一個你……”，高炎怒視着小娃娃，毫不猶豫地講出自己的猜想：“莫非，你就是那個盜我真言書頁的人？”
這神邏輯，他前面分析得是分毫不差，我都想誇他了，可，可最後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我的身形與娃娃相差十萬八千里啊，他是眼瞎到什麼程度，纔會認爲娃娃是盜書的人吶。
不過現在我倒是確認小娃娃是真不會出賣我了，而且我離他們那麼近，高炎也不知道我在這裡，說明小娃娃給我的鐲子是真能掩蓋我身上被標記的味道了。
高炎越發覺得自己分析的是對的，後退幾步，身體呈防衛姿態，一臉警惕地說道：“枉樂初，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以盜我真言書頁，別以爲你枉家能一手支天。”
原來小娃娃叫枉樂初呀。我在心裡唸叨，雖才見第二次面，我卻一直不曉得他叫什麼，反觀我可是第一次就自報家門了，想來不是一般傻。
哎，這枉姓很特別吶，忽得我靈光一閃，枉氏不也是五大家族之一嘛，怪不得小娃娃面對高炎也絲毫不懼。
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一扯到家族，小娃娃明顯臉色一變，原本無邪的臉蛋上閃現一絲陰霾，而後他又若無其事地踩着水花笑着說：“真言書頁本就不該出現在易主典，你帶它來作弊，你家人知道嗎？還好意思炫耀，真不害臊。”
高炎聲音陡然高了幾度：“你，你承認了！”
小娃娃起身，拍了拍身後的灰塵，雙手背在身後，歪着頭俏皮地眨眨眼：“沒！有！”
見他起身，高炎慌慌地後退幾步，明顯一副心驚的模樣，小娃娃真這麼深藏不露嗎？
“你這是想動手？”
高炎面色一緊，嗓音也低沉了些。
枉樂初歪着可愛漂亮的小臉，笑着說：“高氏的人還和我一小孩計較，真不大氣。我本就是來看月亮的，從未見過你那寶貝，也不稀罕去盜它。你不是要去找人嗎？我就不奉陪了。”
他邁開小短腿，說走就走，走時還不忘回頭表示：“找不找得到，拿不拿得回書，是你的事。”
“哼！”高炎氣哼地甩開衣袖，眯起眼睛注視着小娃娃，見他離自己有些距離了，便認真的觀察周圍，嗅着細辨空氣中的氣味。
呀呀呀，枉樂初就這樣走了？我咬牙屏息，那，這高炎啥時候走？
我又是忐忑又是心驚，等了一會兒，我再露出水面瞅了幾眼，察覺到高炎目光落在了東邊，似乎是被我施法的衣服給迷惑了。
好機會，乘他往那邊搜尋時，我就有機會逃走了。
隨着他往東邊那猶豫着的步伐，我呼吸急促，心也逐漸提到了嗓子眼，他怎麼走的那麼慢？難道是爲了引我出來？不會吧，他有那麼機智嗎？
一下子，我跟着也有些猶豫，是趁他往那邊走時逃跑，還是確認他不會返回再離開？
只見他猶豫過後，身影竟一下子竄了過去。速度之快，恰似剛剛追我的速度。
我拍打自己的腦袋，這個高炎……到底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