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雪收拾暮思雪的房間,看到圍巾扔在牀上。天氣漸漸冷了,不戴圍巾怎麼可以。關雪拿了圍巾往外走,她知道,暮思雪不會走遠,她和這條街上的一個叫莎拉的女孩經常在街旁的一個小遊樂場玩。
快要到遊樂場的時候,關雪看到暮思雪跟着莎拉從遊樂裡面跑出來。她喊了女兒的名字,大概距離太遠,她們好像沒聽到,關雪只好跟了過去。
莎拉感到自己的手臂越來越沉重,暮思雪好像不肯往前走的樣子:“moira!我們得快點兒,要不然五點以前就回不來了。”
暮思雪停下腳步:“我想,我沒必要跑這一趟,今天就是我拿結果的日子,我和那女人也做了親子鑑定。”
“什麼?那你剛纔怎麼不說?”
暮思雪也是剛剛想到的藉口:“我······我只是沒信心。這會兒想想,早晚都得看,還是先看一看這裡的再說吧。”。
可是,什麼都晚了。一直跟在她倆後面的那兩個高大惡男已經站在她們對面:“先看看這裡的。**!你想怎樣便怎樣?你以爲你是誰啊?我們哥倆兒看上你好久了。莎拉!你的。你可以走了。”
黑髮男人給了莎拉一摞錢,莎拉接過錢,衝暮思雪揮揮手:“傻妞兒!怪不得你媽天天看着你,生怕你被人拐走了似的,看來,你真的很好拐!”
白髮男人伸手攬住暮思雪的肩:“滿意嗎?我可是女人們爭着要上的男人。”
“是嗎?那你就去找那些爭着要上你的女人吧。”暮思雪擡起腳,狠狠地踩向白髮男人的腳。
可惜,自從她的腿受傷後就只穿運動鞋。這一腳的力度不夠大,那男人只是鬆開了攬着暮思雪肩膀的魔爪。
暮思雪趁機向前面跑去,可只跑了幾步而已,便被黑髮男人追上了,眼看那男人就要抓住暮思雪手臂,一個人影撲了過來,擋在黑髮男人面前。
關雪故作鎮定:“我打了911,警察馬上就到。”
黑髮男人一腳跺在關雪的肩膀:“敢打911?找死啊你。”
“是你們在找死······”關雪緊緊地抱着暮思雪。
“?紜??鋇囊簧??醒?庸匱┑暮蟊懲?饊省?p>
“爲什麼開槍?”白髮男人有些不滿。天知道那女人打911了沒,這女人也不錯,一起賣了多好。
警笛聲越來越近,兩個男人慌亂地逃跑了。
暮思雪嚇得只是抱着關雪默默地流淚。
暮思雪已經泣不成聲:“求求您,不要講了,您受傷了。警察馬上就到了。”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媽媽!求您了,不要再講了。”
關雪笑了,女兒終於喊自己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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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思雪獨自一人抱着關雪的骨灰,靜靜地坐在房間的地板上。
她走了,那個可憐的深愛着自己的女人走了。
媽媽走了。她還不能相信這個事實,即使她抱着那女人的骨灰,這個房間裡依然飄蕩着她的氣息。
她輕撫冰冷的骨灰盒: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母親,親愛的媽媽!
她今年十七歲,可對自己的母親僅有十個月的記憶。
她甚至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吃什麼、有什麼愛好。
這十個月裡,這個女人除了問自己想吃什麼、想做什麼、想去哪裡、哪裡痛、心情好嗎;除了做自己想吃的,自己想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圍着她轉,生怕凍着她熱着她弄痛她。
除了這些,那女人更多的時間是流淚,無休止地默默地流淚······
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母親,臨終前,她用盡全力地吐出的所有的語言都是關於自己的將來······
這個女人是自己的母親,她用生命對自己說:我是你母親,我愛你!
對不起!即使你拿出了親子鑑定我也以爲那是假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相信你,應該如何和你相處,
那些鋪天蓋地的空白時時刻刻折磨着我侵蝕着我扭曲着我,讓我無法接近任何人任何事物。
對不起!我好想每天都能給你溫柔的笑容,可我始終沒有,一次也沒有,除了冰冷,我好像什麼也沒有給過你······
對不起!我不知道通知誰來參加你的葬禮。
包包丟了,明天,除了牧師,只有我一個。
對不起!這個家我只能賣掉。
我想留住的,至少這裡有你的氣息,你的影子,你的溫暖······可······你要有個家。明天,你就有新家了。
我會經常去看你,你至愛的女兒會經常去看你的······
暮思雪撫着墓碑上的字,淚水早已爬滿臉龐:媽媽!我不能把您的願望和夢想丟掉。
可是,我好像很無能,也無力,我到這裡四十天多了,公司沒有一點起色不說,還出了這麼大的批紕漏,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我好沒用!沒有做好你想做的事情!
你在的時候我就處處和你做對,你走了,我還是對你一無是處······
你在那裡好不好,想我了沒?是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我?我是不是很差?很失敗?
暮思雪靠在墓碑上呢喃着,近幾十天的奔波勞碌,此刻,通過思念好像都消散了,漸漸地,那沉重的眼簾垂下,她睡着了。
天色漸暗,烏黑的雲也跟着夜色跑過來,雨滴打在暮思雪身上,她渾身一激靈,睜開眼睛。
海風早已拂幹她的淚,卻怎麼也拂不去她心裡的痛。
那十個月裡,她沒有對她笑過一次,哪怕一次也好,除了傷她心,就是傷她心。
那時的她好傻好傻,傻到將對自己所有的不滿和抱怨都推到她身上,好像她的淚可以洗涮自己的痛苦一樣。
她就那麼默默地承受着······而且,她還要承受她失敗的婚姻。
那個女人搶走了她的愛人,她卻還在那裡無知地傷她的心。
如果她不傷她的心,如果她乖乖地聽她的話,相信她,她還會離開嗎?
不會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她們一定快樂地生活在這世上,做這世上最快樂最幸福的母女!
她恍恍惚惚地站起來,往山下走去。
雨滴漸漸變成雨絲,柔柔地在大地和天空之間隨風飄着,暮思雪彷彿看到了關雪,她就在前面,離她不遠的地方。
可是,自己已經走了好長時間,怎麼還是走不到她身邊呢······
媽媽就在那兒,始終對她微笑着,揮動着手臂召喚着她······
不知什麼時候,暮思雪已經站在海邊,海水沒過她的腳踝,隨着她癡癡的目光、細碎的腳步,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沒過她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