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竹鳳眯着丹鳳眼,盯着眼前的莫菲兒。
那雙眼睛裡含帶着滔滔恨意,她彷彿不是在看莫菲兒,而是在透過她,看着另外一個人。
良久,她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自己卻彷彿陷入了無邊的回憶裡。
莫菲兒也不去打擾她,她用袖子擦乾淨嘴角邊的淤血,昂起倔強的小臉,不甘屈服地回視阮竹鳳。
阮竹鳳的臉上,時而溫情如水,時而哀怨多愁,時而傷心欲絕,時而惡毒恨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她強作鎮定地看着莫菲兒,悠悠地開口說起往事。
“三十多年前,天下尚是兩國對峙的局面,那兩國便是古月國和金蘭國。當年,古月國鎮國大將軍阮氏一族,出了一名懷抱神鳥凰的女嬰。那神鳥相傳爲傳世神物,爲雌性。而相傳,若能得此身帶凰胎記的女子,便能得天下。於是,這名女嬰,自小並被指婚給了當朝太子。”
“女嬰長到十歲的時候,便已出落得十分美麗。當時的皇帝命其父將她送入宮中,美其名曰,入宮教養,熟悉宮規。實則是皇帝不放心她在外,被別國窺探。這少女在宮中一待便是五年,而伴隨少女長大的,還有當時的太子,也就是她未來的夫君。”
“在漫長的相處過程中,少女的一顆芳心早已暗許了太子。他是一個各方面都那麼優秀的人,很難讓人不喜歡。太子待她也是極好的,常常偷偷帶她出宮外玩。長期在深宮中長大的少女,心志卻很單純,她以爲對她好,就是喜歡她。於是,在以後漫長的歲月中,她一直記掛着這一份好。”
“就在她以爲,她可以與心愛的人就這麼過一生的時候,意外卻降臨了。那一年,金蘭國新帝登基,太子擔任使臣前去。她不知道她心愛的太子,在金蘭國發生了什麼。回來後,太子整個人都變了。任憑她再單純,她也發現了心愛之人的不一樣。她發現他時常走神,時常黯然神傷,時常心不在焉……”
“這一切,都讓她的心裡
十分慌張。終於,在太子的一次醉酒中,他向她徐徐道來,他的憂傷,他的真情,明明她該同情他的,可是,她卻無比心痛,她覺得她比他更可憐!因爲,他說,他只是拿她當妹妹看。”
莫菲兒看着眼前的美婦,明明雙眼水光粼粼,卻能夠強自不讓它漫出眼眸。莫菲兒很佩服眼前的女子,如果,她沒有那麼對待她的家人的話,她可能會很同情她。
“又過了兩年,老皇駕崩,太子便登基了!在人人都以爲,女子會貴爲國母的情況下,她只當了一名妃子。不管新皇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許她帝后之位,她心裡都毫無怨言。因爲,她要的只是做他身邊的人,而非坐他身邊的位置。”
“新皇卻不懂她的柔情蜜意,只是要娶便娶了。新皇登基後,日日忙於政事。他的後宮之中,妃嬪不過爾爾。她很開心,因爲,他還是時常來看她。儘管,只是坐坐就走了。”
“終於,某一天,他好似想通了一般。他在她宮中留宿了!那一夜,她感覺,她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子了!她沒想到的是,一次偶然,她便懷孕了!她日日巧笑連連,她感覺,她的人生美滿了!十個月後,她便爲皇帝產下長子。孩子一出生,便被封爲太子。”
“她有丈夫,有兒子!她感覺這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她做夢都會笑。可是……”
“爲什麼要有可是!皇帝繼位已經七年了,本來相安無事的天下。就在那一年變色了!誰也不知道當日發生了何事,金蘭國一夕之間便滅亡了!而皇帝自離開之日起也失蹤了整整一年,當他再次回來的時候,身邊卻多了一個女人,還有一個不足月的野種!他對着那個女人,笑容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那溫柔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阮竹鳳突然停下話頭,雙眼死死地盯着莫菲兒,她的眼神怨毒之極。
莫菲兒聽到她的話,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漏了一拍。一種不祥的預感漫上心頭……
阮竹鳳接着說道,“那個賤人不僅嫁過人,還帶着別人的野
種,還敢來搶別人的男人!縱使她多麼的有手段,她最終還不是栽在了我的手上!哈哈哈!也不過是一粒小小的失魂引,便叫她步入黃泉。你知道嗎?因爲她,因爲她和她的野種,我失去了懷胎十月的女兒,和整個阮氏家族。還差點搭上自己的命!你說,我能不恨她嗎?”
“哈哈哈!我不光要她死,我要讓跟她有關的人都不得好死!”
莫菲兒心裡一陣惡寒,她不知道爲什麼,當她聽到那後來的女人死了,她很悲傷。她很感慨,爲什麼在感情的世界裡,女人永遠都是受傷最重的那一個?
阮竹鳳如是,那個女人如是。
孰對孰錯,誰又能有個判定?
阮竹鳳真心愛一個人,她想要追求一份幸福,能說她錯了嗎?
皇帝想追求自己心愛的人,想要心愛之人陪伴一生,難道他錯了嗎?
那個死去的女人,被人愛着,難道被愛也是一種錯嗎?
莫菲兒不禁想到了柳吟風和西門宇寰,柳吟風喜歡歐陽期期,跟她在一起有錯嗎?很顯然沒錯,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力。歐陽期期有錯嗎?沒有,她敢於追求自己喜歡的人,若這也是一種錯,世間還有什麼是對的?西門宇寰有錯嗎?他也沒有錯,他只是喜歡上一個還未將他放入心中的人。或者說,他只是喜歡上一種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被人在意的感覺,他只是被她那種待朋友的真誠所吸引,這能算愛嗎?
就在莫菲兒東想西想的時候,阮竹鳳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那麼聰明,便日日猜上一猜,我爲什麼這麼恨你?”
莫菲兒愣住了,爲着心裡劃過的想法而震驚。
阮竹鳳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她輕笑一聲,說道,“三日後,這皇宮有場大宴,到時候,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去參加。我便會告訴你,你的猜想,是否正確!”
說完,不再看莫菲兒,轉身便走了出去。
石門再次關上,留下一室黑暗的莫菲兒,呆呆地站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