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兩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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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胡昆不騎馬也不要車,帶着兩個小廝,一步挪不了三指往姜府挪過去,挪到姜府巷子口,胡昆停下步子,用摺扇煩躁無比拍着頭,當初要不是父親說姜家算是徹底敗了,大哥又讓他拘着姜氏不許回去探望,他又怎麼會那麼待姜氏?說起來,成親這麼些年,他對姜氏沒什麼不滿,姜氏性子柔順,他討妾收通房都沒二話,也從不掂酸吃醋,還生了嫡子嫡女,再說嫁妝也豐厚,平時他沒少從姜氏手裡打秋風……

唉,姜家翻了身,這錯竟都是自己了!若沒有那個潑婦,胡昆輕輕打了個寒噤,姜大娘真是個潑婦!要是自己,非休了她不可!要是沒有那個潑婦,接姜氏打發個婆子就成,唉,要不是那個潑婦鬧事,姜氏也不會回孃家。\[\]

胡昆避巷子口角落裡,正煩躁胡思亂想,不遠處一陣清脆鸞鈴聲傳來,一輛圍着明藍綢圍子明亮大車奔姜府巷子轉進去,胡昆眼尖,一眼就看到車子一邊掛着孫府牌識,只嚇得將身子緊往角落裡貼進去,車裡肯定是那個潑婦!算了,今天流日不利,還是回去吧,胡昆說什麼也不敢湊着姜豔湖回孃家時候去姜家,從巷子口角落裡小心往後退了幾步,帶着兩個小廝,徑直尋個離姜府遠遠酒店尋歡作樂去了。

姜家洗冤脫罪信兒沒幾天也傳到了吳家,吳氏母親袁老夫人歡喜連聲唸佛,吳氏卻聽有些神情恍惚,姜家這一翻竟翻得如此徹底乾淨……

“你趕緊回去吧,”袁老夫人轉頭看了眼蘇氏長嫂——大太太陳氏吩咐道:“你去給親家收拾些賀禮帶上。”陳大太太柔順起身應了,看着她了門,袁老夫人招手示意蘇氏坐過去,陳大太太下了臺階,低低吩咐隨身侍候陪嫁婆子道:“好好聽着。”婆子會意,尋了個由頭,徑直往後面茶水間過去。

蘇氏坐到袁老夫人身邊,袁老夫人拉着她手道:“唉,你當初……算了,不說這個,你回去後得陪一陣子小心,你婆婆孝沒守完,這是大過錯,你大嫂子當家就讓她當去,先別爭這個,她孤兒寡婦,再當家又能怎麼樣?好好侍候老夫人,把三郎伏侍好,旁先別管,聽到沒有?”蘇氏心思重重點了點頭。

袁老夫人接着道:“我還有點壓箱底東西,你都拿去,雖說跟你當年嫁妝不能比,唉,這抄家返還,可窯裡哪還倒得出柴來?你得有點銀錢傍身。”

“娘!我不要,那是您傍身養老銀子,我哪能……”蘇氏眼淚一下子涌出來,袁老夫人拍着她手笑道:“憨妮子,娘百年後東西一色都是齊備,還要那些死東西做什麼用?我就是一分銀子沒有,你哥哥嫂子還能對我不孝順了?可你不一樣,你還年青着呢,再說還有哥兒和姐兒呢,我只盼着你過得好。”

蘇氏連連點頭,袁老夫人舒心吁了口氣道:“等會兒我讓你嫂子先打發個婆子過去道個賀,說一聲,你收拾收拾就動身吧。”

“嗯,娘,”蘇氏猶豫了下道:“倒不急這一時半會了,三郎他們從永州回來還得好些日子,蕊姐兒正病着,等她好些再走也不晚,我還想多陪您幾天。”蘇氏傷心不捨看着已經病幾乎不能下牀袁老夫人,她這一走,也許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

袁老夫人擡手撫了撫女兒面頰,到底沒忍心再催,點了點頭道:“好,這一路到京城也就一個來月,那就等蕊姐兒好了再啓程,趕着三郎他們到家前回去就成。”

院外議事廳,陳大太太聽了陪嫁婆子稟報,只氣臉色發青,半晌才冷笑道:“聽這話,若不知道,還以爲就咱們家姑奶奶是老太太親生,當初姑奶奶出嫁,已經擡了老太太一多半嫁妝去,但凡好一點能看得上眼,她都挑進自己嫁妝了,如今婆家抄了家、抄了嫁妝,老太太竟連壓箱底銀子也拿出來了,合着老太太嫁妝都是她一個人了!”

婆子瞄了陳大太太一眼,嘆了口氣道:“太太消消氣,要不,跟老爺說一說?”

“跟他說有什麼用?”陳大太太正要再發作,外面小丫寰傳話道:“老太太請太太過去。”

陳大太太忍着氣站起來,到袁老夫人院子聽了吩咐出來,心裡這口氣窩得濃,陰着臉議事廳坐了半晌,才轉頭看着陪嫁婆子陰沉沉吩咐道:“去,照老太太話,挑個‘會說話’去,姑奶奶家住着這幾年,一個哥兒一個姐兒,又是請先生又是請大夫,如今姐兒還病着呢,人蔘玉桂不知道吃了多少,連老太太都讓着她呢,我們蘇家替他們姜家養孫子孫女養可不容易!”

陪嫁婆子心領神會,忙點頭道:“太太放心,太太意思必定一絲不差、穩穩妥妥傳到他們姜家去。”

京城,剛出了夏天,姜彥明從衙門回來,天還明亮得很,姜彥明臉上透着喜色,腳步輕進了二門,順口問守門婆子道:“夫人回來沒有?”

“剛進去半刻鐘。”婆子忙曲膝答道,姜彥明聽說李丹若已經回來了,加步子,三步並作兩步往正院回去。

李丹若剛換了衣服,還沒淨好手臉,姜彥明進來,趁着水淨了手,又接過帕子擦了臉笑道:“今天官家突然召見我,你猜猜是什麼事兒。”

“什麼事兒?看你這臉色,肯定是好事兒。”李丹若看着姜彥明笑道,姜彥明踢了鞋坐到榻上大笑道:“知我者,夫人也!”

“什麼知你也,你看看你,臉上喜色跟外面太陽一樣明晃晃,任誰都能看出來。”李丹若忍不住嗔怪道,姜彥明伸手拉過李丹若手道:“我說實心話,能知我只有你。”李丹若臉上莫名有些發熱,姜彥明卻沒有鬆手意思,看着她接着笑道:“官家特特召見我,竟專爲了咱們歸宗事,官家說,姜家因爲這一場無妄之災人丁凋零,讓咱們歸宗以壯宗族,你說,是不是求之不得?我早就想這事了,就是沒想好合適由頭,沒想到官家發了話。”

“嗯,官家生性寬厚,連這樣小事都替姜家想到了。”李丹若嘆了口氣低聲道,姜家這一場血淋淋災難也是禁中所出,這樣年代,那是皇帝,所謂雷霆雨露皆恩澤,殺頭要謝恩,回頭說殺錯了,還是要謝恩。

姜彥明歸宗讓程老太太痛哭失聲,一場悽慘鉅變,姜彥明如今已經是姜家唯一撐家之人,姜彥明歸宗,讓這份支撐總算名正而言順了,姜家,會因爲這樣一個撐家人歸來,很恢復元氣,再次擠身於京城名門大家之列。

好事壞事也愛扎堆,也就是姜彥明歸宗隔天,二太太周氏族嫂喬四太太風塵僕僕趕到了姜府,趙氏急帶着衆人接進去,喬太太給程老太太見了禮,見週二太太那樣糊糊塗塗樣子狠哭了一陣後,淨面喝了杯茶,看着程老太太道:“這趟來,除了看望您和姑奶奶,還有件事,就是我那三妮子和七郎親事。”

程老太太端着茶手一時僵住了,看着喬太太,聲音乾澀問道:“睛姐兒……還沒嫁?”

“唉!”喬太太重重拍了下手道:“也不敢瞞老太太,當初姜家呼哧啪啦出了那事,誰不害怕?我也是怕不行,這沾可是謀逆大罪,誰敢往現想?我想着這門親事也就只好算了,得趕緊給三姐兒另外尋婆家,老太太別怪我,這是我這當娘私心,只盼着自己孩子好。”

“我不怪你,不能怪你,這哪能怪你?哪個當娘不是這樣?換了我也要這樣。”程老太太忙感慨道,喬太太嘆了口氣接着道:“誰知道三姐兒哭死都不肯,說只要七郎……唉,就是七郎不了,她也要守着,你聽聽,三姐兒自小就是個烈性子,我哪敢逼她?只好先放一放,原想着過一陣子她想開了就好了,誰知道,她沒想開,我倒想開了,這事三姐兒做對,我和她父親倒不如她,原本想着等她父親這一任滿回來,我就過來尋您,乾脆挑個日子把她送到永州成親去,沒想到,沒等她父親任滿,七郎這就要回來了。”

“這是睛姐兒有情有義,親家太太寬宏。”程老太太忙謝道:“能娶睛姐兒這樣,是七郎福氣。”

“老太太看爲人父母這份難心上,別怪我眼皮子淺纔好,唉,當年那樣大罪,誰敢想這會兒呢?說起來都是五爺有本事,這才幾年功夫,就做到三品了,又給家裡洗了這樣冤曲,兒孫如此,老太太往後就都是福氣了。”喬太太舒了口氣,滿臉笑容和程老太太說起家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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