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明死死地盯着蘇永,沉默了好一會。他的臉容之上光影扭曲變幻,根本看不真切,衆人猜不到他的想法,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蘇永的鼻孔、眼睛、耳朵與嘴角都滲出了鮮血,一道道血跡順着脖子淌下,在衣衫上染出一朵朵紅花,但他依然咬牙挺着不低頭,臉上神色不變。
兩人就像鬥雞一般死死的對視着。
這一會兒在緊張的氣氛中變得無比漫長,龍族衆生與九意、地神等人都有心協助蘇永,但在啓明那無匹的氣勢壓迫之下,根本沒有勇氣站出來,連說句話都感覺極爲困難。
面臨強敵,臉紅是血勇,臉白是骨勇,臉青是氣勇,臉色不變則是神勇。真是千年難見的神勇鬥士啊!遠遠站開一邊的雷火心裡暗歎,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名年輕人異於常人的勇氣,心中的威脅感也更強了一些。
“好!”場上的僵着氣氛被啓明的一聲斷喝打破。
隨着這一聲發出,龍族衆生與九意等人鬆了口氣,只覺得整個後背滿是汗水,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冒着寒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已經沉寂了很久,因爲沒有什麼值得我出手的事情。”啓明的口氣聽上去竟有些感慨,“千萬年來,臨界也發生過很多事,但創世神們都可以辦的妥妥當當,直到你們這羣人出現……當然,以你們的能力,對我依然無法構成威脅。”
“不過,你的智慧與勇氣令我非常欣賞。”啓明再次掃了蘇永一眼,有如實質的目光令蘇永身子一個搖晃,緊咬牙關的嘴裡噴出一股粘稠的血水,落在他懷抱裡的雪蟒身上。
“我很久沒有看過這麼聰明而有勇氣的人了,”啓明語句裡帶上了一絲笑意:“你的聰明讓你得以活下去,因爲我有點期待,你這樣的聰明人將來或許真能讓我感受到挑戰。”
九意等人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剛纔聽到啓明斥責囚靈,就知道此人喜怒無常,莫說是敵人,就算是自己的部下,一怒之下也可能一把捏死,因爲對於他來說,自己這個等級不過是螻蟻般的存在,根本入不了他法眼。
如今既然說放過蘇永,就不會再爲難他,可見一條小命是保住了。
至於顛覆臨界……俗語雖然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他們也知道已經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了。
“他說得對,”啓明哈哈大笑,水泡一般的罩子一陣扭曲抖動。“這確實是我的分身,並非本體,不過對付你們,何須出動本體?哈哈哈!”
場上衆人臉色陣紅陣白,卻不敢出聲。
“現在,你們可以走了。”啓明哼道:“回到冥界去,別忘了給冥王帶去我那番說話。”
龍王紅着臉低聲應是。
脫離了啓明目光注視的蘇永緩過一口氣,忽然大聲問道:“那你的本體,又在哪裡?”
啓明愣了愣,再次大笑答道:“本體?大概在龍象星了吧?天知道那些禿驢發現了沒有?哈哈哈!”
在龍族與九意、地神等人扶着雪蟒、蘇永離去的時候,啓明的分身在空中一陣扭曲,片片光影炸開四散,就此消失無蹤。
“真的是主人的分身。”囚靈低聲喃喃道。
雷火卻臉色凝重的走開了一邊,用囚靈也聽不到的聲音低嘆道:“怎麼連分身都這麼厲害了?”
……
天火原,梓潼山。
衆人魚貫走入淡紫色的通道。
蘇永從地神手中掙脫出來,對留在這裡的紫衣露出溫暖的微笑。
“你回來了,怎地又受了傷?”紫衣驚呼着奔過來,瞪大眼睛盯着他身上的血跡,伸出小手輕輕撫了上去:“痛不?”
蘇永嘆了口氣:“痛。很痛。”
九意坐下來搖頭苦笑:“看來我們的計劃不必進行下去了,沒想到臨界還有個主人,只是讓龍王白忙了一場。”
龍王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雪蟒嘆了口氣:“能留住性命就不錯了,這事情也怪不得你們,大家都不知道。”他轉向蘇永:“我還得把話帶回去給冥王大人,就此告辭。”
蘇永伸手攔住他:“上次怎地沒聽你說起過冥王大人?”
龍王搖頭一笑:“我們冥王大人是冥界之主,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就連三目魔與龍族的爭鬥他老人家也懶得管的,這種事又怎能讓他知道?”
“龍王陛下,您說,能不能挑起冥王大人與啓明的爭執?”蘇永很直接的問道。因爲伏擊戰,龍族已經跟他們站在了一條線上。
龍王搖了搖頭:“冥王對外界並不感興趣,何況,”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後怕的神色:“那啓明委實太過可怕,便是我們冥王大人也未必是他對手。”
一個是臨界之主,一個是冥界之主,要是打起來,不知會造成怎樣的動盪。
“就龍王陛下看來,有幾成把握?”蘇永依然不肯放棄。
龍王沉吟了好一會才道:“我也是很多年前看過冥王大人施展的神通……不過要說勝負,在臨界的環境裡,冥王大人恐怕連啓明的分身都無法應付。”
蘇永吃了一驚,半晌後才慌忙問:“如果在冥界之內呢?”
“在冥界之內啓明自然不是我們冥王大人的對手,”龍王笑道:“但你別忘了,啓明不是說過不會踏入冥界嗎?他想必也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啓明與冥王纔會相互顧忌,給對方留一份面子,畢竟兩人是在脣齒相依的相鄰空間裡。
“我明白了。”蘇永鬆開雙手讓龍王過去:“你們走吧,要儘快讓雪蟒恢復過來,我晚點就過去看他。”
羣龍相繼點頭,越過冥界入口而去。
“你爲什麼要問啓明他的本體在哪兒?”地神忽然問道。
蘇永眼睛閃動着光芒:“我之前對臨界創世神們要搶奪龍象星很疑惑,現在終於弄清楚了。”
“弄清楚了什麼?”九意詫異問道。
“龍象星雖然大,但那片空間他們無法利用,他們也難以在上面面對那些苦修士,爲什麼他們還要去,而不是先把穩定、富饒的地球佔爲己有?”蘇永反問道。
九意搖了搖頭;地神則皺起了眉頭,他是臨界土生土長,關心的是自己在臨界的地位,並不瞭解外界的大地。
“其實是出於啓明的授意。”蘇永道:“創世神們是受了啓明的命令纔去進犯龍象星,而啓明自己的本體也去了龍象星,可見龍象星必然有些東西令他非常顧忌,對他構成了潛在的威脅,他纔會這麼心急。”
一個不知多少年沒有出現的臨界主人突然出現,肯定是發現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而他們伏擊創世神,甚至都還沒看在啓明的眼裡。
“龍象星有東西能威脅到啓明?”地神很難理解。
“是的,龍象星是一處非常神奇的地方。”蘇永想起自己在龍象星的神廟裡不過順着足跡走幾圈,就學到了令雪蟒都難以捕捉的玄妙步法,隱隱抓到了要領,“龍象星非常龐大,那樣的星體令啓明的力量也無法控制,而龍象最玄妙的位置在於神廟,我相信其中必然有些東西是能夠威脅到啓明的。”
九意皺起濃眉:“那啓明的本體去了龍象,難道就是要毀掉能夠威脅到自身的物品?”
“恐怕是,”蘇永沉吟了半晌,低聲道:“聞說神廟中有一盞萬年神燈,由龍象七長老共同把守……”
“恐怕我們趕過去通知他們已經來不及了。”地神慌張的站了起來。
“也不是,”蘇永搖搖頭:“龍象星非常古怪,其他人在當中發揮不了多大威力。何況神廟玄妙莫測,興許連啓明都會栽跟斗……要說截殺啓明,再沒有比龍象星更好的場所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一直傾聽的紫衣站了起來。
地神本來要衝在最前邊,發現梓潼山竟然閉上了出入口不讓其通過。
“你是臨界的人,不能過去。”蘇永拉住了地神怪模怪樣的軀體。
地神很鬱悶,卻也同時鬆了口氣,他實在對於那個啓明大人是心有餘悸。衆人留下他,由蘇永帶頭,一個個越過冥界入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