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山脈的森林古樹消失了一大半,從圓形的圓點位置,毀滅以波動的方式擴散開來,將方圓數十公里的參天巨樹都吞沒其中。溪流蒸發,山巔斷裂,一條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痕貫穿了大地之母的胸膛。
從圓形的中心向兩邊望去,半邊森林被染成了黑色,巨樹以一種殘渣似的形式成片倒坍,像是浸潤在黑色粘液裡即將被融化殆盡的殘骸。另半邊森林則被烈焰與寒霜分隔開來,古樹或燃燒着如一隻惡鬼,或身披銀甲宛若冰封騎士。
在惡鬼與冰封騎士的交界處,六翼天使將劍插入大地,靜靜地立在冰與火之間,沉默不語。
與他相對立的,黑暗森林裡,一襲黑色鱗甲的神明倚在斷裂的山崖下,渾身是血。
“瘋狂……昔拉,你強得就像一個完美的藝術品!”黑鱗神明喘着氣,一半痛苦,一半興奮地吼叫着,“來!繼續!”
六翼天使依舊安靜地站在原地。
“真遺憾,倘若你附身的是一個稍微正常點的人類,而不是亡靈,那今天死在這裡的,便不是你”黑鱗神明吐出一口鮮紅的血,用爬滿裂紋的神劍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這次是我贏了,昔拉。”
黑鱗神明擡起手,想要給予六翼天使最後一擊。然而她還沒有出手,那個偉岸挺立的身影便失去了平衡,仰面向天,轟然倒下。
“如果當初你我能夠聯手,那麼今天的結局便不是這樣。”
黑鱗神明低着頭,十分惋惜地說道。而後,黑鱗神明眼睛中的那抹神光褪去,神劍重新碎掉,變成了原來的黑劍“斷水”。
滄瀾從昏迷中醒了過來,重新掌控住了自己的身體。
她撫摸着自己身上黑色鱗甲的創痕,忘記了自己剛纔到底做過什麼事情。腦海中,最後一個畫面是自己舉劍揮向“寒炎”,然後便有一個極其強大的意念接管了自己的身體。在她看向遠方那個正在緩慢變成碎末的魂魄殘骸後,她才猜出來剛纔發生了什麼。
瑪門同樣在後世的血脈中埋下了自己的意志,只爲在萬千年後,能夠再次與昔拉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顯然這次,幸運女神並不眷顧昔拉。
“明明都已經死了……”回到自己身體的滄瀾,感受着自己的身體因爲參與神戰而存留下來的巨大創傷,“好險,差點被毀掉。”
滄瀾環望着被毀滅過半的森林,心裡想起來自己在修羅門裡的監禁之苦,憤怒頓時充斥了她的頭腦:“垃圾世界,只配臣服!”
她血紅色的雙瞳變得猙獰恐怖,半空中,一輪半透明的紅色月亮正逐漸浮現出來。
大地之靈們的低吼聲從另外一個世界裡傳來,毀滅正蠢蠢躍動。
“追隨我吧!”滄瀾呼喚着紅月裡面的那些元素帝王。
然而,一道從天而降的雷霆之光將覺醒中的紅色月亮貫穿爲兩半。
一個雙眼犀利如鷹的男人墜落在雙翼血瞳的面前,凝聚着藍色閃電的刀刃劃過黑鱗,激起了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滄瀾揮動斷水,卻被速度極快的鷹眼男躲了過去。
在尚存的森林之中,走出來無數個身着紅色衣袍的身影。
白馬吟辰、獄卒、牧師、老教授、程序男、沙狼、楸、獨目人、武僧、埃及女人……三十幾個身影將孤立無援的雙翼血瞳圍在中間。
“果然亡靈是靠不住的,”白馬吟辰的眼睛裡,閃耀着憤怒的金色聖光,“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一羣雜蟲,以爲還能強大過我?”雙翼血瞳扇起黑翼,環視着圍繞其四周的衆多信徒,“來啊,一起上!”
獄卒瞬移至雙翼血瞳的身旁,用佩劍揮向雙翼血瞳黑鱗覆蓋不到的脖子,然而卻被速度更快的黑劍擋了回去。武僧踏碎岩層,彈跳而起,霸道的指力將雙翼血瞳避之不及的雙翼撕下一處裂痕。沙狼呼喚出沙暴,配合着楸的颶風形成一束吞噬一切的致命龍捲。劍客揮舞烈焰,槍手射出封魔子彈……一時間,光怪陸離的元素亂流將形單影隻的雙翼血瞳壓制其中。
在衆多攻擊軌跡裡,一道極其不起眼的劃痕輕輕地掠過雙翼血瞳的右臂,將包裹其上的黑色盔肩切成兩半。雙翼血瞳的右臂上流出鮮血,疼痛和無力使她失去了平衡,在隨之而來的錘擊中墜落於地。
“如果你覺得圍毆很不光彩的話,我可以和你進行一對一,”白馬吟辰依舊站在樹上,雙瞳流金。
“不,相反,”雙翼血瞳半坐在地上冷笑着說,“我很喜歡圍毆這種策略。”
她將右肩上流出的鮮血抹在斷水上,然後將它插在地上。黑色的線條從斷水的劍刃上凝聚出來,像一滴落入水潭的黑墨,在大地的表面上不斷地擴散,形成一個邊緣模糊的圓形矩陣。
“夜行荒野的百鬼們,醒來吧。”
滄瀾將力量涌入矩陣,一瞬間,矩陣上爆發出劇烈的黑色冥光。冥光的深處,一柄修長的骨刀割開了大地之母的胸膛,將阻擋着它的石層碾成碎末。無數個殘暴的身影從冥光裡探出頭顱,拖着它們浸滿鮮血的爪牙奔涌而出。
百鬼之召,希爾德·狂夜伊締造出的魔族矩陣,能夠使擁有風魔力量的族人以血爲介質,呼喚出遵守百鬼契約的衆多君王。
兩個世界間的薄弱隔閡開了一個小口,就像是隔絕囚犯的牢門忽然被打開一樣,食慾積攢已久的暴徒們爭相越過界限,用狂亂來展現出自己的憤怒與力量。
巨鳥們展開遮雲蔽日的雙翼,將天空佔領。野獸們嘶吼咆哮,用霸道的爪子將阻擋它們古樹撕裂。上百隻魔族的王者從地獄裡歸來,以龐大並且強壯的身軀包圍着那些渺小的人類。
“玩的開心,人類。”滄瀾騎在一頭紅色雄獅上,隱藏到了野獸羣的深處。
狼王奔向武僧,更加霸道的力量使武僧的臂膀上多出兩道劃痕。巨鳥俯衝而下,啄破了獄卒凝聚出的冰之屏障。大蛇揮舞蛇尾,將席捲而來的風塵暴撞散。幻化成人性的魔族之王們用魔劍和魔槍迴應着信獵人的決鬥……
一開始還在圍攻雙翼血瞳的戰鬥中如魚得水的衆多獵人們,此時都陷入到了與魔王共舞的血戰中。這些應召而來的惡鬼,都是地獄中威霸一方的王者,與魔澤中的難民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甚至比修羅門中關押過的衆多惡魔們更加強大。
一隻拖着修長骨刀的長髮惡鬼盯上了巋然不動的獵人首領,無數枚銳利的骨彈從它的指尖飛出,刺向了白馬吟辰的背後。
金髮男人微微挪動,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身法將所有的骨彈都躲了過去。他甚至頭都沒有回,就用弒君之劍的劍氣貫穿了長髮惡鬼的頭顱。
“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憑你一個人解決掉這些魔王需要些時間,獵人難免會有死傷,”躲在白馬吟辰所立樹下的身影在此時說道。
“隨你便,我的任務就是看護你,”白馬吟辰依然沒有離開自己的陣地。
慕容越從懷裡掏出一枚青銅令牌,令牌上刻着一隻巨獸的身影和一小串異世界的古老文字。
“龍族之徵。”
慕容越吟唱出令牌上的文字,聆聽着那座青銅之城中的巨獸低語。
* * *
天空之中,一尊青銅圓輪正扭動着封印它的齒輪。
當禁錮解除後,青銅圓輪的中央打開了一道縫隙,銀白色的霧氣從縫隙裡散出,將空氣的溫度冷卻至了冰點。
一頭渾身長滿倒刺的古怪巨鳥飛向青銅圓輪,企圖用撞擊與青銅圓輪同歸於盡。然而,青銅圓輪的縫隙裡,爆發出一陣強烈的衝擊波,將巨鳥的內臟震得粉碎,使其失去平衡,墜落於地,爆血而亡。
暴怒的咆哮聲將青銅圓輪完全打開,一頭黑色的巨龍從圓輪裡面的虛空中探出身子。它用爪子蹬住青銅圓輪的底部,用凜冽的龍息將擋住自己去路的生物都凝固成了寒霜的祭品。
黑龍飛出青銅圓輪,棲落在慕容越身旁的一棵古樹上。它的身上,密佈着堅硬的黑色鱗甲。它強壯的爪子深深刺入古樹的軀幹,雙翼之下,落下冰封萬里的寒霜。
第二頭黑色巨龍從青銅圓輪裡飛了出來,像是環視領土的君王,將滾燙的熾熱龍息傾吐在它的目光所觸之地。
第三頭,第四頭,第五頭……
直到慕容越的體力耗盡,跪倒在白馬吟辰的肩頭,巨龍的咆哮聲才隨着青銅圓輪的落幕而消失在半空中。
十一頭巨龍佇立在山巔之上,圍繞在慕容越的身邊,像是守護着龍族的秘寶。
“如果你是主的繼任者,那麼請提示我們,主的敵人應當如何死去。”
爲首的紅色巨龍伏在慕容越的身旁,低聲詢問道。它龐大的身軀凝附着滾燙的烈焰,宛若一位浴火的帝皇。
百鬼之中,一頭與巨龍同樣龐大的深紅巨獸緩步走來:“龍,你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與主對話,逆臣怎敢多嘴,”紅龍凝視着巨獸,古銅色的爪子將被踩其下的岩石灼燒熔化。
紅龍的體溫因爲憤怒而極具增高,就連擁有聖光血統的白馬吟辰也覺得有絲絲不適。
“龍,擋住百鬼就好,”白馬吟辰將昏迷不醒的慕容越固定在一頭黑色巨龍的背上,“我知道與風魔抗爭會違背龍王的意志,所以弒君的事就交給我來。”
“主死,你也死,”紅色巨龍訓誡着馱着慕容越的黑龍,“不許參戰,奎耐恩。”
年輕的黑龍輕吼一聲,展開雙翼,懸飛在龍羣的中央。
深紅巨獸向紅色巨龍發動了攻擊,利爪將紅龍身下的滾燙石層撕裂開來。紅龍騰空而上,喉嚨因爲積攢龍息而變得腫脹紅熱。深紅巨獸並沒有給予紅龍噴吐龍息的機會,反而是搶先一步,用暗紅色的烈焰席捲着紅龍所在的天空。
烈焰燃燒着巨獸頭頂的天空,被吞沒其中的巨龍從烈焰中探出陰影,身軀因被烈火的浸潤而顯得更加飽滿。
“死吧。”
紅色巨龍吐出一口地獄龍息,青藍色的聖焰將試圖違抗它的暴徒焚燒成了黑色的灰燼。
整座森林都成了龍族與逆臣廝殺的戰場,這個曾經君臨焚瓦的種族,再次在異世界的大陸上甦醒了族羣的戰爭之血。它們塵封了萬年之久的記憶,回到了遠古帝皇時期的那片異獸狂潮中。
紅色獅魔的咆哮、青銅蜈蚣的龐大、深海巨鯨的低吟、泥沼大蛇的毒素……遠古帝皇的力量沸騰着龍類的血液,龍族的神經因爲與強者廝殺而感到歡愉。自從厄運詛咒了龍族的命運,巨龍的身影便逐漸消失在了焚瓦的天空中。君王被囚禁了萬年,而現在,逆臣的刀劍重新將它們喚醒。
巨龍掠過山巔,將不可抵擋的力量傾斜而下。縱橫焚瓦的百鬼君王們,在此時終於明白,它們剛開始企圖顛覆的龍族的意圖有多麼狂妄和愚蠢。作爲遠古帝皇中唯一將血脈存留至今的種族,龍族的憤怒正象徵着一萬年前,那些站在焚瓦食物鏈頂端的超強生物的絕對統治。
即使是新生的王,也無法撼動曾經的皇。除了風魔,它們誰也無法抵擋住龍族的怒火。
而這一切,都被森林盡頭的兩個身影盡收眼底。
“你的隨從已經完了,”白馬吟辰靠在樹上,他的劍下,躺着一頭紅色獅子的屍體。
黑鱗血瞳靠在另一棵樹上,輕蔑地笑了笑:“雜蟲有什麼好惋惜的,它們死一千次我也不會心疼。”
“你也完了。”
白馬吟辰的眼睛裡,重新翻滾起金色的聖焰。弒君之劍和屠帝之劍在他的手中同時散發出深紅色和淡藍色的幽光,看起來就像是兩頭飢餓的野獸在尋找着它們的獵物。
黑鱗血瞳舉起斷水的殘刃,死死地盯着眼前這個從未透露出真實力量的弒君者。
“狐族首領的脊骨,在你手裡有些浪費,”白馬吟辰的身後浮現出一面由金色匕首環繞而成的裁決之輪,“邪靈一族並不能很好地使用它的真正力量,不過也沒關係。就算你能將狐王之靈召喚出來,在免疫異能的‘弒君’面前,也是毫無用處。”
“連昔拉都死在了我的手中,你以爲你是個什麼貨色,想殺死我?”黑鱗血瞳狂笑着說。
“毀滅之神將它的意志分給了十二個人,你怎麼知道,我的祖先就不是這十二個人之一?就像你不能完全將瑪門的力量釋放出來一樣,亡靈所能承載的昔拉也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你真地有能力召喚出昔拉的話,焚瓦早就被你這種戰爭狂魔毀掉了。”
白馬吟辰彷彿有些興趣,並沒有急於發動進攻,反而是非常悠閒地跟這位近似於神明的惡鬼聊着天:“一個生靈塗炭的惡鬼,說我是戰爭狂魔?”
“二十年前,如果不是人類侵略焚瓦,焚瓦根本不會有現在的動亂。風魔不會隕落帝位,我的族人也不會失去庇護。”
“怨我咯?焚瓦從遠古時期就是貪婪與狂暴的聚集之地,動亂是焚瓦的必然,人類只是剛好將積聚在魔界各大種族間的仇恨引發出來罷了。歸根結底,是惡鬼這種東西本就不應該存在。”
“你期望惡鬼滅絕,就如同我期望毀滅人類一樣。我們都是血腥的滅絕主義者,何必裝模作樣?”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正義的人,我的信仰,即是讓人類的敵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哪怕信奉殘忍的邪神。”
黑鱗血瞳忽然舉起斷水,瞬間移動至白馬吟辰的身後。無邊的黑潮從她的鱗甲中涌來,聚合成無數柄鋒銳的利刃。白馬吟辰身後的審判之輪,在此時轉動起來,十二柄上千度的高溫匕首,與致命的黑色利刃碰撞在一起,將黏附其上的黑色液體灼燒成了灰色的蒸汽。
在灰色蒸汽的籠罩中,黑鱗血瞳的速度越來越快,每一次揮動的斬擊也越來越強勁。白馬吟辰立在灰霧之中,僅憑聽覺便擋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襲擊。
從開始到現在,白馬吟辰都沒有挪動過身體,像一根木樁,立在旋飛着的金色匕首的中央。他甚至連脖子都無需扭動,整片濃霧籠罩的區域對於他而言,就如同一張蜘蛛網,分毫之間,盡在掌控。
“實力不強,狂妄倒算第一。”
黑鱗血瞳身上的黑色紋耀,再次浮現出幽暗的冥光。無數只黑色巨人從古樹的影子中鑽出頭顱,將白馬吟辰聽覺中的蜘蛛網晃動得更加劇烈。
“想逃?”白馬吟辰終於回過頭來,金色的眼睛鎖定了濃霧外圍,黑色巨人背後的那個魔族帝王。
屠帝之劍上的淺藍色幽光,開始緩緩熄滅,而後又重新燃起,反反覆覆,彷彿是一隻呼吸不斷加重的暴怒野獸。白馬吟辰手臂揮動,淺藍色的劍刃將所經之地的所有事物都浸沒在滔天的雷霆中。
“結束了。”
白馬吟辰展現出他超越極限的速度,在淺藍色的劍光席捲黑色巨人的前一瞬間,就將屠帝之劍刺入了黑鱗血瞳的喉嚨。
血光離析,巨人嘶吼。
黑鱗血瞳的身體,在白馬吟辰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灘粘稠的黑色液體。
* * *
“該死……”
虛弱的滄瀾倚在一塊巨石上,身體依然因爲神戰的創傷而疼痛不已。一種血液的腥味卡住她的喉嚨,讓她感到有些噁心。她咒罵着風魔的先祖,如果不是因爲瑪門的意志將她的體力揮霍一空,不然就憑一個區區九段獵人,怎麼能夠活着在自己跟前蹬鼻子上臉?
不過這倒也無可厚非,畢竟瑪門的初衷也是爲了保護族人不被人類消滅。再者說,昔拉貴爲神國第二,即使自己擁有能夠與其抗衡的神力,也可能會因爲作戰經驗和力量的熟練程度而棋差一着。瑪門的出現,反而是順道救了自己一命。
沒想到自己機關算盡,卻忘記了焚瓦中還有巨龍這個投誠人類的逆族。老舊的皇族彷彿並不甘心將勢力退出焚瓦,僅僅十條族人,就反向壓制了十倍數量的百鬼衆王。平日裡,龍族蜷縮在青銅城中不問世事,我還真得以爲它們已經被戰爭嚇破了膽子。
今日應徵而來的巨龍,可能連長老都算不上,甚至只是偌大龍族裡的平凡子民。難以想象,位居巨龍之巔,那頭存活了幾萬年的九天龍王到底是怎樣強大的一種存在。風魔十二世,希爾德·谷牧隆,在焚瓦的萬族中所向披靡,一騎絕塵。然而當它將利刃伸向九天龍王時,得到的卻是挫敗與失落。也正是因爲在與龍王的決鬥中喪失了信心,谷牧隆纔會一蹶不振,以至於被區區人類斬首而亡。
不過又一想,谷牧隆畢竟只是一個半吊子風魔,甚至連召喚出瑪門意志的資格都沒有。輸給龍王,並不能說明風魔在與龍族的種族競爭力處於劣勢。相反,希爾德是僅次於昔拉的高階神明,即使墮落神國,其高貴的血統和潛藏的力量也足以秒殺塵世間的任何生靈。當風魔重新尋回神光,九天龍王也只配卑微如蟻。
等自己恢復體力,回到焚瓦,第一件事就是讓巨龍滅族。
其實現在有一種思路,可以讓自己擺脫危機,遁入安逸,那就是趁現在百鬼拖住人類與巨龍的時間,自己利用希爾德之眼逃入焚瓦,但是……一想到這裡,滄瀾就心裡受堵。憑啥?自己已經獲得了風魔的全部力量,爲什麼要跟一羣註定死在自己手裡的小白鼠們躲來躲去?我就不逃,我非要將他們全部殺死後,光明正大地離開這裡。原本自己幫扶琉川靈的時候,一直覺得面子是一種愚蠢,但等到自己變成琉川靈時,才真正地體會到一種偏執而爲的意志,那就是皇者的高傲。沒有降服逆臣,新皇絕不離開。
滄瀾用斷水支撐着自己站了起來,擡頭望了望遠離龍族與信徒的天空。
“只要有那些東西,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我!”
滄瀾的臉上,已經開始浮現出了觸碰勝利的微笑。然而,從古樹上飄落下來的一枚落葉卻將她凝滿笑意的臉龐割開一道傷口。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滑落,在下墜的某一瞬間裡,血滴的鮮紅表面反射出來隱藏在森林中的潛藏者的身影。
“可惜,你等不到它們的到來。”
潛藏者們倒立在樹上,統一而整齊地發出蒼老而腐朽的聲音。
滄瀾環望着樹上這些身着黑色緊身衣,佩戴冰冷鐵面具的潛藏者,不屑地冷笑道:“校長,暗殺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至於出動所有的‘影武者’嗎?”
七個潛藏者同時發出校長那種宛如聲帶生鏽般的嗓音:“末世爲明,伊維斯爲暗。人類存亡,明暗皆需盡力。”
滄瀾盯着七個影武衆脖子上掛着的發聲器,猜想着這些整齊劃一的暗殺機器的外表下,到底是自己曾經遇到過的哪個熟人。甚至,耿鬼本人可能也潛藏其中。如同末世中的圓桌十二騎士,影武者的單獨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魔族大軍面前獨樹一幟,力挽狂瀾。作爲專屬於伊維斯的頂配戰力,影武者的實力就像他們的外表一樣深不可測。
更多的樹葉飄落下來,宛若一柄柄致命的利刃,懸飛在滄瀾的四周。
比起單槍匹馬的白馬吟辰,這些行動敏捷並且毫無感情的暗殺機器顯得更加棘手。
“另外提醒一句,影武衆並不是個體間的簡單聯合,而是共享能力、視野、聲音乃至力量。你面對的不是七個影武者,而是九段獵人的七個複製。”
“‘風行者’,你和白馬吟辰一樣得意忘形。”
“不,我比他更加殘忍。”
七枚落葉,七柄利刃,七道殘影,七個影武者從七個方向同時發動了進攻。滄瀾提起斷水,還未來得及反抗,黑鱗的鎧甲上就插入了七柄鋒銳的銀刀。她血紅色的瞳孔開始變得渙散,視野中的殘影聚聚合合,數不清究竟有多少雙冰冷的眼神在注視着自己的死亡。
“不可能,我是神……”
黑鱗血瞳丟下斷水,踉踉蹌蹌地走向透過森林古樹的那抹陽光。
影武者們重新凝聚出銀刀,準備給予這個雙目血瞳的女人最後一擊。
然而,在他們動手前,一柄黑色的長矛就從陽光透過古樹的陰影中穿刺而來,貫穿了女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