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路上碰見的陌生人,如果生了這麼嚴重的病,昏倒在自己面前,塔依絲也是要幫上一幫的;更何況,這個看上去十一二歲樣子的男孩,剛剛纔拯救了她——雖然救她的時候,這男孩已經高燒燒到神志不清了。
男孩擊倒挾持塔依絲的歹徒時,那副虛弱中帶着癲狂的特質,一下子就吸引了塔依絲——作爲輕小說作家的靈魂!
他因爲什麼生了這樣嚴重的病?
他一個小孩子,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爲什麼他一邊揍這個壞蛋,嘴裡唸的話卻是帶着哭泣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還有,“我還沒……還沒……”還沒什麼?“孫悟”又是個什麼詞?一個地方?還是一個人的名字?
而且,居然能在病得這麼嚴重的情況下,腦袋抵着槍口,連續躲開五發手槍連射,毫髮不傷……這樣敏捷的身手,就算是塔依絲爲了收集寫作素材而找到的一些所謂武術家的傳聞裡,也是很少見的。天下第一武道會的冠軍都未必能做到吧,可這個男孩?
輕小說塔依絲的好奇心,熊熊燃燒了起來。
這個男孩,很有故事啊。
塔依絲沒有去管地上的歹徒,蹲下來摸了摸王超的額頭,被燙得一縮手;翻了翻眼皮,眼白裡泛着紅,瞳孔渙散,沒有要醒的意思;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還持續有;塔依絲想把趴倒在地的男孩拉起來揹走,可一不留神居然沒背動!
“他好沉啊……”塔依絲咋舌,個子不大,身體卻很重呀!算了,還是直接叫救護車吧……她想了想自己可憐的錢包,還有透支的銀行賬戶,嘆了聲道:“看來只能跟家裡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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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超徹底的昏迷了,一病不起。
任憑在南都啓程的他絞盡腦汁,大概都不會想到,他在龍珠世界遇上的第一個生死劫難,竟然……是特麼的一場重感冒。病來如山倒,更何況是王超這種,在嚴寒山區東躲西藏了好多天,然後又淋了大半天的雨的情況……他就是再生猛,也是扛不住了。
打倒那幾個人販子,解救那幾個被拐賣的孩子,已經透支了他最後的精力和心氣。
他是懷着“不能留下遺憾”的心情打那一架的。如果那是他最後一次清醒,碰上了這麼檔子糟心的事情,他不能不管。當時王超想,不顧一切用了四倍界王拳的孫悟空,大概也是這種覺悟的心情吧。英雄不論大小,我王超,死之前,好歹也做一回英雄。
至於之後的事情……老實講,他形同夢遊……
再之後,就是徹底的、一連串接踵而至的夢……破碎的,跳躍的,美夢,噩夢……
“嘀”
“嘀”
王超遊離的意識,似乎聽到很遠處飄來的很尖細、短促的聲音……這聲音給王超的感覺很不好,讓他想起……在蓋洛博士實驗室裡的情景……
“嘀”
“嘀”
“嘀”……
“不要……不……”
王超很抗拒這個聲音。
病房裡,塔依絲看向病牀,驚訝地問:“他怎麼了?”
王超躺在病牀上輸液,面色蒼白憔悴,緊閉雙眼,皺着眉抗拒。
布爾瑪整個人平躺在塔依絲的大腿上,舉着一本書在看,聞言,往後仰腦袋,倒着看向病牀上的王超,猜測道:“做噩夢了?”
塔依絲卻觀察到,每當病牀旁邊的醫學儀器裡發出聲音時,病牀上的王超的臉上就會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她不太肯定道:“他好像……有點害怕?”“他也會害怕嗎?”布爾瑪因爲仰頭太過用力,在塔依絲的大腿上往地上滑,還好被塔依絲即使摟住。“在南都他都被人家打成那樣了,也沒有害怕呀。真怪……”
塔依絲說:“他這麼厲害的男孩,也害怕的東西,一定是很可怕的事情……”
“走開!離我遠一點!”
王超在黑暗裡往後退,可那討人厭的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的聲音,卻不曾遠離。
“嘀嘀嘀,嘀你媽個頭啊嘀!”
王超停步,向前方的黑暗怒視,甚至拳打腳踢,大聲咆哮。
“別費勁了,你又不是賽亞人。“
身後有個聲音出現了。王超猛然回頭,居然是另一個他自己!正在輕蔑地說:“假如蓋洛博士真的發飆,不顧一切地研製出亂七八糟的人造人,你就算生氣又能怎麼樣呢?你以爲你是誰,超級賽亞人?還是超級地球人?”
“……滾!”王超說。
“哈哈哈!”另一個他狂笑,淡去了身影,“逃吧,可憐的傢伙,你就一直逃吧,不敢正視我……”
“醒醒,醒醒……”好像有人在喊他。
這種感覺斷斷續續,王超的腦海抑或是眼前,會浮現一個金色短髮女孩的臉,應該就是在喊他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但是臉的神態……以及氣色,都不停地在變化……似乎王超穿梭在時光隧道之中……按下了快進鍵……
“王超,王超!能聽見我說話嗎?……”
“王超……”
她是誰?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喊我幹啥?
飛馳在銀河星際的宇宙裡,王超頭腦遲鈍地思考這些問題。不過,我現在在哪兒?怎麼這樣眼熟?
“這些你現在可能聽不見,但總有一天……”
這時宇宙的背景裡,出現一個老頭的聲音。好像是那個神秘老者的聲音!王超忽然想起來,當初神秘老者將他拍飛,他也像這樣,經歷了一場穿梭在宇宙銀河裡的幻境。而那個過程中,老者似乎一直在幻境裡對他說了些什麼,可那時候被拍懵逼了的王超……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總之,你要記住……”老者的聲音漸漸遠去。
總之什麼呀?到底是記住什麼呀???
把話說清楚啊!
王超掙扎,想停下來,追上遠去的聲音。
四周飛掠而過的羣星,似乎連結道道遠去的光線,組成金色的短髮,最後是一個女孩的臉,這張臉越來越清晰,靠得越來越近,眨了眨眼,拍拍王超,笑道:“你醒了啊?”
“呼……呼……”王超短促地喘氣,愣愣地看着湊近的塔依絲,他陡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病牀上!而這裡,似乎是一間到處都是白色的醫院病房裡。面前的金色短髮女孩……是誰?王超茫然問道:“你……額……”
他難受地咳了咳,嗓子乾燥沙啞地像灌了兩斤砂子。
塔依絲遞來水。
“謝……”王超想擡手,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塔依絲喂他喝了一些水,王超吐了口氣,頭腦空白地看着天花板,過了一會兒,忽道:“我是誰?”說完自己都笑了,然後改口:“你是誰?發生了什麼?”
塔依絲說:“我還要問你呢,居然整整昏迷了一週!生了這麼重的病,你居然能夠活下來,連我爸爸都說是不可思議的奇蹟。”
王超的反應有點慢,頓了頓才問:“你爸爸,是醫生?”
“不是,但他什麼都懂一點吧。”塔依絲說,“最重要的是他很有錢。”
“哦……”王超顯得呆呆的,意識到了什麼,“哦,謝謝你救了我,還有你爸爸。”很快他又疑惑,“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叫什麼?我昏迷的時候,好像聽見你喊我的名字……”塔依絲笑着說:“王超,對吧。是醫生建議的,你昏太久了,怕你死掉啊。至於你的名字,是我妹妹告訴我的。”
“哦……”王超說,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妹妹?”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我認識你……等等,妹妹?”
塔依絲說:“你猜到了?哈哈,是布爾瑪。她也跟爸爸一起來了,不過你的情況穩定以後,爸爸就自己回去了……”
“王超,你醒了呀?”
病房門口,紮了兩個羊角辮的女孩走了進來,兩隻裡提了一袋書。
王超露出笑容:“真的是你啊,布爾瑪,又見面了。”看向塔依絲,“原來你就是布爾瑪的姐姐……”
塔依絲說:“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塔依絲,算是一名輕小說作家。”
“嗯……我叫王超。”王超挺屍,“你別看我這樣,我是想成爲一名武術家來着。”
塔依絲笑了:“我知道,布爾瑪跟我講過,你是要去一個叫做包子山的地方拜師。你的功夫很厲害,等你病好了,一定可以實現心願的。”她眨了眨眼睛,帶着興奮問:“而且……聽布爾瑪說,你還跟一個外星人學過功夫,能跟我講講你的故事嗎?”
“這個啊……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力氣瞎跑了,講講也行吧……”
布爾瑪把剛買的一袋想掃的新書放好,走到病牀邊,被塔依絲抱起放到牀沿。
布爾瑪問:“你離開西之都也才一個半月呀,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能病成這副德行,還是很不容易的。
“居然已經一個半月了嗎……說來話長了……”
“那就慢慢說吧,兩週內你最好不要下牀活動。”塔依絲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本筆記,咔噠按出了筆,一連串的問題蓄勢待發,笑道:“就當是你的醫藥費好了……”
一轉眼,距離王超醒來,已經過去了三週。
醫院的院子裡,塔依絲推着輪椅上的王超,出來曬曬太陽。
王超無奈道:“你就不用工作嗎?”
塔依絲推着輪椅來到花園的一處長椅旁,她坐下說:“我的工作是寫作,聽你的故事也是取材嘛!”
王超說:“我的故事也沒什麼新奇的,都講完了呀。”
在他給塔依絲講的經歷裡,他是來自南都的流浪孤兒,因爲機緣巧合參加了天下第一武道會後,決心成爲一名武術家,聽說了包子山孫悟飯老前輩的大名,這才漂洋過海地去尋山拜師學藝。至於生的這場重感冒,王超也只是說自己不小心迷路到了北方,沒帶什麼衣服,也沒錢,活生生凍出來的……其實他也不算撒謊,只不過隱去了紅緞帶軍團的部分。這種有關恐懼分子的事情,還是別給塔依絲講比較好。
“滋奧蘭呢,真的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嗎?”塔依絲問,“比如……聯絡器什麼的?他還會再來地球嗎?”
“真的沒有啊。他也不會再回來了吧。”王超在輪椅上曬着太陽,渾身軟綿綿沒有力氣,太陽暖烘烘得非常舒服,他眯着眼睛感慨,“宇宙是很大的呀……應該不會再見了。”
塔依絲唉道:“怎麼這樣……對了!你不是說滋奧蘭給過你一把刀嗎?刀呢?”
“丟了。”
“丟了?”
“不小心丟的……”
“那可是外星人科技打造的刀呀!”
“對不起……”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經過三週的相處,已經可以像好朋友一樣融洽了。王超自己倒沒覺得什麼,塔依絲回想時卻偶爾覺得奇怪,對方明明是個小男孩呀,自己好像把他當成了普通朋友,很容易忽略他的年紀似的。不過王超的確很早熟……武術家果然很古怪。
曬了一會兒太陽,塔依絲推王超回去病房。
王超現在也並非完全不能走路,只是身體還有軟綿綿的感覺,使不上力,所以雖然要坐輪椅,但卻不至於回病牀還需要塔依絲抱上去。一回病房,塔依絲就取出她包裡的本子,開始寫起東西來了。王超躺在病牀,看了一會兒窗外的風景後,又回頭看專心寫東西的女孩。
“嗯?”塔依絲注意到他的視線,“怎麼了?你渴了嗎?”
“沒什麼……”王超移開視線,聽到寫字的沙沙聲又響起,他又看回去,看到塔依絲寫着寫着,偶爾會頓筆思考,皺起眉頭,眨眨眼,轉轉眼珠,然後忽然有了思路,繼續奮筆疾書……忽然又停筆,挑眉瞥眼看向王超,“嗯?”
王超笑了笑,“有橘子嗎?我想吃橘子。”
過了會兒,塔依絲剝起了橘子。
王超邊吃邊問:“布爾瑪呢?”
塔依絲說:“她早就回去了。”
“哦。”
兩人不再說話,不過氛圍還挺舒服的。
塔依絲拍拍手,扔掉橘子皮,忽然問道:“對了,你之前說,在你參加天下第一武道會之前,你就有想過,要不要去成爲一個武術家;直到在天下第一武道會上的經歷,你才終於下定了決心。爲什麼?當不當武術家,很難選擇嗎?我是說……既然一直都是你的興趣,爲什麼要猶豫呢?”
王超沉默了一會兒。
“困難的地方在於……我很清楚,即使不去做一個武術家,憑我已有的能力,一樣可以活得很舒服,甚至比去追求一個明知道沒有什麼前途可言的武術家道路而言,更加地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