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路明非使個“法天象地”的神通,晃方天畫戟,將東海攪動,掀起萬丈巨浪,把那高塔撞得搖搖欲墜。
卻見佛寶舍利放光,竟將浪潮定住,射出一道火光,直奔明非而來。只見那:
火光豔豔鋪天地,火影彤彤蓋穹蒼。
火霞倒涌垂碧落,火球亂滾摶四方。
火鳥橫渡東洋海,火龍長嘯驚萬邦。
火沸揚湯起雲霧,火焰沖霄射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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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卻分毫不懼,見火來時,將方天畫戟一擺,舉過頭頂,往下就劈。
這一劈,激起狂風陣陣,竟將那漫天火光一下剖開。他撞將進去,擺開畫戟,猛地往前一摜。
那方天畫戟披風,真如同一根攻城巨箭,哐噹一聲,插入高塔之內。霎時間,壁裂石碎,轟然倒塌。
佛寶舍利當時光芒暗淡,即往海面墜下。
路明非探出手來,便欲將佛寶奪了。
正此時,忽聽得一聲長嘯,海水翻騰,將那佛寶卷走。路明非定睛一看,果見是白王破水而出。
你看她矯夭騰空,已現出龍形。通體雪白,長頸如蛇,雙翼垂天,龍文誦唱,合身朝明非撞來。
路明非嘻嘻一笑,使了個“降龍伏虎”的神通,不躲不閃,撲一拳擊中龍頭,直打得白鱗破碎,龍血迸流,將天光染紅,好似下起血雨。
那白王殘呼一聲,未及反應,已被明非一把抓住長尾,抖臂膀往下一甩,拍在海面之上。又探雙臂,握住兩邊翅膀,將她提在面前。
白王掙扎不就,一張口,咬在明非肩頭,卻如咬在鋼鐵之上,咯嘣數聲,將牙齒崩碎。
路明非毫髮無傷,雙臂一用力,只聽撲地一聲,把那白王雙翼扯了下來。
白王嘶聲痛呼,卻又被掐脖子扼住,叫喊不出。
路明非擒着白王,上前邁步,來在那高塔廢墟,見方天畫戟高高戳起,就往下一摜,自背心穿胸而過,尾端透出血光。
那龍血汩汩而落,將東洋大海整個染紅。
路明非探手自水中一撈,灌口飲下,笑道:“好酒好酒!”
那白王被釘在戟上,不住掙扎,卻是插翅難逃。
只見路明非舉手抓在頭上,將一個龍角掰下,吐一口火來,將那角燒作中空,以作酒杯。便以龍血灌滿,吹一口真氣,洗去腥味,變作琥珀焦黃,散開酒香,往上扔在繪梨衣手中,說道:“將這血酒吃了,便可開口說話。放心,甜的,吃多少也不上頭。”
繪梨衣抱角杯在手,伸舌頭舔了舔,果然香甜,就埋頭飲了。只覺得入喉滑膩,灌進肚裡,又如火焰燃燒,暖遍四肢百骸,遊走三毛七孔。五臟六腑,便似熱氣燙平,無一不熨帖;上下九竅,彷彿吃了人蔘果,無一不暢快。
她便就啊一聲叫道:“好喝!”
路明非聽了,點了點頭,便對那白王道:“既如此,你便放心去罷!”
說罷,一口真火吐出,便欲將白王煉成丹藥。
正此時,萌頭驚動,預感危機降臨。他不敢怠慢,忙往後一縱,躍在千丈之外。
果見一陣狂風吹來,呼地一聲,將白王身上真火熄滅。
路明非擡頭望去,只見得陰風陣陣,殘霧滾滾,那雲頭站立一個妖魔,如半截塔高,手持一把蒲扇,飄飄然落在白王近前,使手一拔,就將那方天畫戟掣出,抖腕擲了過來,被明非接住。
那白王落在水中,只聽他道:“去罷,做你該做的。本王要與兄弟敘舊。”
伊邪那美不敢久留,忍痛鑽入水中,重又施法去了。
那妖魔轉身過來,踏着雲,就來自明非面前,與他雙眼平齊,笑道:“多年不見,兄弟可好?可還記得愚兄?”
路明非蹙着眉,一時無言,上下打量看來。只見他:
頭戴水磨亮銀盔,身披錦繡黃金甲。足踏粉底麂皮靴,腰中獅蠻帶系下。一雙明眸光似鏡,兩道刷眉比虹霞。高人一頭,乍人一臂。聲若洪鐘震雲光,動如雷鳴狂風揚。西方有名稱混世,平天大聖牛魔王。
看罷多時,路明非行了一禮,嘆道:“牛大哥,一別千載未見,大哥風采更勝往昔,真可賀也!”
那牛魔王將手中扇子收在口中,笑道:“聽聞兄弟死而復生,在那青銅城稱王做祖,好不自在,更可賀也!”
路明非搖頭道:“不過彈丸之地,何足掛齒。小弟自師姐處聽聞大哥尚在人間,只俗世纏身,未曾拜見,還請見諒。卻不知大哥來此作甚?”
牛魔王道:“當着明人不說暗話,實不相瞞,愚兄千載蹉跎,一向疏懶,不曾使槍拿棒。今遇賢弟,甚是歡喜,卻不知武藝可否放下?這些時日手癢得緊,特來與兄弟演演棍看。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路明非道:“大哥神通廣大,武藝高強,衆兄弟皆心知肚明,十分佩服。兄弟我外有錦繡,內無實事。當年結義,實爲高攀。武藝稀鬆,不敢班門弄斧。”
那牛魔王聽了,哈哈大笑道:“兄弟此言差矣。愚兄我遠道而來,誠心討教,與賢弟切磋武藝,實乃幸事。萬望賢弟莫辭,一則不忘昔日金蘭之誼,二則不負我遠來之情!況且”
這魔王瞥向雲層之上,說道:“兄弟收了愛徒,我作爲長輩,怎能不備見面之禮?”
說罷,就跳將起來,直縱雲頭,欲擒那繪梨衣。
路明非見了,急忙使畫戟掃過,將他逼退,與繪梨衣傳音道:“跑!快跑!快!”
那繪梨衣嚇了一跳,便駕着雲,望西方逃去。
與此同時,路明非喝道:“牛魔王!我念在往日情分,叫你一聲大哥!你休不知好歹!再要放刁,便莫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牛魔王笑道:“潑泥鰍,多年不見,口氣愈發大了!手下敗將,你大言不慚!”
只見這魔王也不趕那繪梨衣,搖身一變,也如明非般變得萬丈之高,血盆大張,青面獠牙,手一翻,將一根混鐵棍擎在手中,說道:“來來來!讓爲兄看看你有無長進!”
那容路明非分說,掣棍劈頭就打!
路明非知此戰在所難免,揮方天畫戟架住。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兩兵相交,直震得天搖地動,汪洋翻覆,鬼神俱驚。正看那:
遠山滾滾起塵煙,火光豔豔衝上天。
富士山口岩漿涌,馬里亞納也平填。
大雨滂沱任潑灑,海嘯狂浪現塵間。
雷鳴震撼九天動,狂風龍捲上下連。
真好似:天罰降世衆生歿,廣島長崎當年見。
這兩個魔王如何爭鬥,暫且不提。
卻說那白王脫困,潛身入海,復將那舍利子尋着,放置在高塔頂上。
一時間,那倒塌塔身復又拔起,碎磚破瓦堆砌一處,破開浪涌海潮,又衝在雲端之上。
那白王收了龍身,轉作人形,即盤坐在塔頂閣樓之內,重將那言靈·神諭使出,立時傳遍東瀛各處,盪漾日本國土。
但見得那衆多白王后裔,各個聞聽,皆跪拜在地,刨土作像,堆石成形,更有甚者,刻木雕泥塑,聳立起伊邪納美金身,口稱萬歲,言說“黃泉津大神”。
須臾間,萬衆一心,諸口一言。唸誦開來,連成一片,自北海道傳至鹿兒島,生生不息,絮絮不止。
只見那高塔起處,佛寶舍利綻放無邊光彩,金光豔豔如日輪在空,彩霞蕩蕩似月影綽綽,普照天下,染成琉璃色彩,盪漾海中,生出琥珀流光。
那舍利子中射出七條火線,分射向那七宗罪所在之處。七把鍊金刀劍當即震顫開來,連成陣法一片。
七宗罪領域張開,名喚作“罪與罰”,真好比一條巨龍擡頭,仰天長嘯,直將這東瀛羣島整個籠罩在內。
那東海上即拱出一座城池來,正是那高天原自海底深淵而出,懸浮在水面之上。其中鐵索相連,風鈴懸掛搖曳,奏鳴宏大樂章,隨風蕩起歌謠。
當是時,無形之鉗將衆扼住,那日本境內所有白王后裔如遭桎梏,頸上生枷,紛紛以頭搶地,好便是言靈·王權降下,個個俯首稱臣。
衆混血種眼前好似走馬燈般掠過,前塵往事,涌上心頭,便都痛哭流涕,齊聲道:“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聲浪起伏,依次拔高,人人禱告道:“拜請尊神,穆穆皇皇,福沾萬姓,德被合莊。雞犬桑麻,久蔭清和之福。士農工賈,早賜豐稔之恆。民康物阜,共沐恩德之光。茲值吉日,爰爲集福迎祥。
尊神,昭昭在上,赫赫在旁。如臨如質,來格來嘗,保我士庶,佑我國邦。
伏維白王,祭天地饗。
拜請九天,尊爲城隍。”
那白王聽了,便知準備妥當,又一張口,吐出一株靈根,正是當年那萬聖公主所盜九葉靈芝草。
她將其在舍利子上一晃,金光侵染,往下一拋,見了風,得了水,就轉眼間長作一棵蒼天大樹。
其根深深紮在海底,樹幹貫通東洋大海,枝杈橫生,出了水面,直衝在雲霄之上,矗立在雲海之中。
狂風吹來不搖,雷霆劈落不倒。火光到處不見焦,兵戈殺氣不催熬。抽開新芽,是含苞待放之相;花卉繽紛,是轉瞬凋零之貌。
只見那樹枝伸展開來,盤曲虯結一處,團成一張大網,將天幕遮擋,穹蒼掩蓋,直將整個東瀛籠罩在樹海之下,木籠之中。
那白王便知妥當,就掐起訣,念動咒,施展那“花開頃刻”之術。
隨之法術生效,但見那樹木之上,垂下許多藤蘿,足有手臂粗細,長則無邊無際,如一條條靈蛇一般,見房屋就鑽,見搖籃就卷。
不多時,那藤蘿上就掛滿嬰兒孩童,皆三朝不滿,乳臭未乾,個個啼哭不斷,手腳上下齊搖。
啼哭聲處,藤蘿交纏一處,作一朵花苞攛掇,旋即綻放開來。
霎時間,那許多嬰孩哭喊止息,被藤蘿纏將在內,再無片刻之聲。
這國土內,許多木胎泥像生光,即見得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匯聚一處,涌在東海高塔之上,鑽入佛寶舍利之內。
那白王見了,就吐一口濁氣,伸手捻住那舍利子,將欲吞在口中。
不期此時,那海面之下,龍女見得金光濺射,不由心中大喜,奮起僅存法力,使了個“移星換斗”的法術,將自身與那白王轉換其位。眨眼間,已至那高塔之上。
白王則落在水中,正自驚愕,即聽那龍女道:“費盡心機施法術,徒爲他人做嫁衣。白王伊邪那美,妾身在此,多謝慷慨。天譴歸你,壽數歸我!”
說着,一張口,即將那舍利子吞進肚裡。
倏地,只見那藤蘿盤結花開,再不現那孩童身影。那九葉靈芝所化參天大樹,也存存消散,化作灰塵揚揚灑灑,飄落在天地之間。
你看那龍女周身光芒閃爍,在高塔上塑起金身,將那明璫轉作自己模樣,容顏回轉,青絲飄揚,其後佛光普照,大放舍利之光。
她將腳一跺,那高塔就轟然倒塌,化成一座蓮臺模樣。
那龍女盤膝而坐,好便似那觀世音菩薩降世,端莊雍容,聖潔出塵,驚動那紅塵凡人紛紛而出,齊拜於地。
卻說白王飲恨折戟,方知被騙,氣衝兩肋,悔不該當初,便慾念動言靈,與之搏命。
她才便開口,卻無言語聲響。她低頭看處,卻覺雙眼迷濛,一片黑暗籠罩,再難睜開。又聞得水聲漸去,再不入耳。
這白王慌了,即上下撲騰,慾望水面而去。
卻忽覺腹內疼痛,自五臟六腑,傳遍四肢百骸,真好比置身火爐之內,將經絡臟器,一併炙烤。
尚未及反應,又全身上下如刀割般劇痛,使手摸來,就觸到無數刀口劍瘡,如同萬剮凌遲之刑,教她渾身浴血,幾乎昏厥。
這還未完,她那身周海水凝結成冰,好似一根根利箭射來,前後左右,體無完膚,已被那冰箭摜通,紮成個刺蝟模樣。
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言,五內俱焚,千刀萬剮,萬箭穿心.便就一齊涌來。這一來,有分教:白王罹難酷刑,魔王未分勝負。東瀛境內黑王現,青銅城內見故人。畢竟不知白王爲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