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充滿審視的眼光在唐曼身上來來回回,半餉,才眯起眼睛道,“你就是被人休棄後,帶着野種迷惑我孫子的女人?”
聲音帶着風雨欲來的氣勢。
老太太皺着眉審視着面前的女子,很意外,不妖不媚,一雙清澈見底的鳳眼她看了一輩子人至少不會是心機深沉的女子,可是一想到這被人家不要了的女人還帶着拖油瓶,嫁給她的最喜歡的孫子,老太太就怎麼看怎麼不舒服了。
尤其是那雙鳳眸。
老太太皺着眉瞪着宗海寧,眼中意味不明。
宗海寧一聽暗道要壞了,連忙打着圓場笑道,“奶奶,曼兒並沒有迷惑我。”
“老太婆,你說話客氣點。”宗老爺子偷偷地拽着老太太的袖子,低聲道。
“我是在問她。”老太太大聲對宗海寧喝道,轉過頭不悅的瞥了宗老爺子一眼沒有作聲。
唐曼此刻是明白了,來者不善。
老太太不是在五臺山修行嗎?怎麼會突然回來,況且,老太太的這話裡話外分明是回來之前就知道了自己。
衝着自己來的。
唐曼不禁揣測,或許老太太的回來不是個意外,家裡總有個強勢的老太太對誰最有好處呢?
唐曼的眼光瞥向周氏,卻見周氏木然的跪在地上,老太太竟然沒有讓她起來,似乎也不待見她。
唐曼存了個警惕之心,老太太的態度不禁讓唐曼有些頭疼,來者不善、目光中雖然沒有鄙視嘲諷不滿意之色確實明顯透漏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客氣。
對,就是不客氣,人家根本就不待見她。
她終於明白海寧之前的有些不安是爲何了,哎,若是海寧不待見老太太,自己尚且不用理會,態度不好是你家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可如今,唐曼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宗海寧,她不得不顧忌着老太太。
她,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對真心待海寧好的人,她不願也不能惡言相向,即是老太太心存誤會,她也該有個小輩的樣子來。
腦中飛速的轉了許久,現實中確是一瞬間的事,她明顯的能感覺出宗志勇的不屑、周氏或許是幸災樂禍的,老爺子說不上話,而宗海寧明顯是擔憂的眼神,唐曼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福,帶着誠懇道,“回老太太的話,妾身雖然嫁過人,可是與海寧是真心的,並沒有像外人傳言的那樣迷惑於他。”
老太太倒是對唐曼有些側目了,這女子不驕不躁,對着自己不客氣的言語沒有生氣,反而看向自己的眼中透着尊敬之色,沒有哭天搶地的喊委屈,也沒有向身旁的孫子求助,只是淡淡的敘述事實一般,言辭如有所指,精明瞭一輩子如老太太一般的人物怎麼會聽不出來其中的含義。
這女子是在點明有心人的挑撥呢!
老太太嚴厲的眼神若有若無的看向身後的一個微不起眼的嬤嬤,那個嬤嬤身子一顫,不由自主的求救一般看向周氏。
動作雖然細微,並沒有逃過唐曼的眼睛,她瞬間明白,王嬤嬤曾經提醒過,周氏記恨上自己了,要提防着她,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玩一招釜底抽薪。
古代的女人啊。
唐曼心中冷笑。
“那是如何?”老太太不善的挑眉。
“奶奶,是這樣的。”宗海寧生怕唐曼受了委屈,急忙解釋了一遍,甚至將自己逼迫唐曼出嫁的事說出來。
“荒唐。”老太太用力的拍了拍桌子,面色很難看,看向宗海寧的眼光很是嚴厲,卻又有些無可奈何,“改天再收拾你。”
說完,彷彿才發現跪在地上的周氏一般,淡淡的道,“你起來吧,自古妻妾地位分明,我們宗家絕不會再出寵妾滅妻的事。”
話裡有話。
周氏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太太,直覺的很難堪,神色有些黯然。
“至於海藍,打十板子吧。”老太太瞪了一眼宗志勇,淡淡的留下一句話,“我累了。”
“咱們走吧。”老爺子瞬間從背景牆變成真人,和老太太一左一右互相攙扶着,遠遠地還能聽到宗老爺子的咕噥,“你說你,這麼大年紀了還當自己年輕呢?他們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宗海寧兩人回到院子,看向唐曼的眼中有些歉意,“抱歉,曼兒,讓你受委屈了,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奶奶她.....其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子。”
“沒事。”唐曼用手指擋住宗海寧的口,“看得出來奶奶對你很好。”
那樣嚴厲嚴肅的女人,看向海寧時眼睛卻是柔和中有些無可奈何。
“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在奶奶身邊長大,也幸得如此,繼母纔不敢過分。”宗海寧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令唐曼心疼,唐曼握住宗海寧的手,“只要對我的海寧好的人,我就對她好。”
兩人深情對視。
*****
周氏有些心灰意冷的倚在榻上,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木然的任由紅梅給她用冷毛巾冰敷,幽幽的道,“他爲了一個風塵女子竟然狠心至此。”
打嫡妻,甚至要驅逐嫡子,若不是老太太回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男人變了心後竟然這般冷酷,滿心滿意的都是那個白蝶。
想到白蝶,周氏恨得牙癢癢,那張嘴太能搬弄是非,裝的楚楚可憐。
“夫人您不覺得二姨娘的胎兒有些蹊蹺嗎?”紅梅忍不住開口。
“你是說?”周氏想了想,猛地看向紅梅。
“夫人您想,二姨娘進門短短時間就懷上了,算算日子還是在飄香院懷上的呢,這女人若是有了孩子在高門中就相當於有了一層保障,愛護還來不及,怎麼能隨意與人吵架甚至動手,對方還是繼子,一個鬧不好可是會敗了名聲的。”紅梅將心中的疑問一層層說了出來,“奴婢有問過二少爺,二少爺肯定的說沒有推過二姨娘,自家少爺您還不相信嗎?那二姨娘爲什麼要裝作摔倒滑胎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孩子可能不是國公爺的?”周氏心中一驚,霍的站起身。
“奴婢只是想不通。”紅梅並沒有明確的回答,只是輕輕跟上去,繼續給周氏敷臉,一邊道,“這件事,恐怕那二姨娘早就算計到了,栽贓給二少爺的。”
“我想起來了。”周氏腦中靈光一閃,那個在唐曼院子外魯莽的撞在自己身上的小丫鬟,陌生的臉,自己似乎從未見過,按理說府中的老人自己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能臉熟,可是對於那個小丫鬟周氏絲毫不記得,皺着眉說道,“紅梅,你記得咱們在唐曼院子外面撞見的那個臉生小丫鬟嗎?”
“夫人您是說?”不用周氏再說,紅梅已經懂了。
“你去查查那個小丫鬟,還有將海藍叫來我房中,快點。”周氏連勝吩咐道。
“奴婢這就去。”紅梅也匆匆的離開了。
不一會兒,宗海藍垂頭喪氣的走進周氏房中,面色有些憔悴,剛打完板子姿勢有些不自然,看着自己兒子蒼白的臉,周氏怎麼會不心疼,連忙上前拿個厚厚的墊子靠在兒子身後,“你這孩子,哎,疼不疼,告訴娘。”
“不疼。”宗海藍齜牙咧嘴的道,只是他自小在盛寵中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想到那個白蝶神色有些複雜,臉色更加難看,聽到娘說府中新進了一個姨娘叫白蝶,他就覺得不對勁兒,衝去一看,果然是那個女人。
宗海藍恨恨的用拳頭砸了下桌子。
“以後不要那麼衝動了,那個女人不簡單。”周氏撫着宗海藍蒼白的臉,想起剛纔和紅梅的懷疑,周氏不禁問道,“你怎麼突然回家來了?”
周氏有些後悔,若不是藍兒忽然回來,自己又說了不該說的話,藍兒定然不會如此衝動,也就不會有以後的事情了。
“不是您叫我回來的嗎?”宗海藍一臉驚訝,“您忘了嗎?”
周氏這下子什麼都明白了,假裝流~產自始至終都是個算計。
好、好、好。
周氏連聲叫了三個好字,好算計、好算盤,自己爭了二十年算了二十年,最後卻在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吃虧,甚至還差了一點就害了自己的兒子。
周氏輕聲道,“以後切忌不要與她靠近,那女人的手段......你對付不了。”
在宗海藍臨走之前,周氏不放心的囑咐着,宗海藍臉色始終很難堪。
周氏不停地在屋中踱步,心中還有一絲不肯定,直到紅梅回來,急聲問道,“怎麼樣?”
“那個丫鬟是從二姨娘帶過來的兩個丫鬟之一。”紅梅深吸了一口氣肯定的說道。
“藍兒說是咱們派人將他叫回來得。”周氏蒼白着臉說道。
“果真是二姨娘做的。”紅梅狠狠得說道,“恐怕那個丫鬟在大少奶奶門外撞見你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算計了,知道您大怒,然後冒充在咱們的人叫回二少爺,利用二少爺衝動易怒,然後假裝與二少爺發生口角,假裝流~產。”
紅梅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只是,短短几日就摸透了藍兒的脾氣秉性,甚至把這個都算計了進去,甚至讓我們有苦說不出,這女人太厲害了,是我們大意了。”周氏皺着眉。
“還好,老太太及時回來,後果不堪設想啊。”紅梅也是心有餘悸的說道,“不過,二姨娘這段時間恐怕不會再敢出幺蛾子,那......大少奶奶那邊?您打算怎麼做?”
“你去給哥哥送個信兒,讓他開始行動,要親口轉達,知道嗎?”周氏眼中浮現一抹精光。
“奴婢曉得。”紅梅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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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小姐上吊自盡了!
消息一下午就傳遍的了北京城?
“就是被抗旨拒婚的那個?”
“可不是,聽說禮部侍郎羅大人今兒在御書房老淚縱橫的哭訴啊。”
“當然着急了,誰的閨女誰不心急,沒了名聲,哪個正經人家還敢娶啊?”
“也是那麼回事。”
路邊兩個路人甲乙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
御書房。
宗海寧臉色鐵青的站在一側。
唐帝一臉爲難。
“皇上,臣就這麼一個女兒啊,自從宗大人拒婚之後小女就茶飯不思,日漸消瘦,整日叨唸着沒有名聲了還活着做什麼。”羅禮賢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好不可憐,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可見一片愛子之心,“今兒臣妻一個沒看住,這傻孩子竟然上吊自盡了,幸好臣發現的早,救了回來,若是小女真的去了,讓臣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怎麼活啊?”
“皇上,臣不想強求宗大人,宗大人重情重義,可是小女何其無辜啊?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啊,請您救救小女吧!”
“愛卿你想怎麼辦?”唐帝一臉爲難和無奈,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將軍,當初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匆匆就下了聖旨。
“小女名聲已經壞了,只能跟着宗大人,不然哪家還敢娶小女呢?”羅禮賢一臉激動。
“皇上。”宗海寧跪在地上,急道,“臣不可能娶羅家千金而休棄自己的糟糠之妻,請皇上三思。”
“皇上,小女名言此生生是宗家的人、死是宗家的鬼。”羅禮賢搖頭嘆息,“臣知宗大人與夫人鶼鰈情深,但臣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親生骨肉去送死啊,小女不求名分,即是爲妾侍也是她的命啊。”
“愛卿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朕會給你個滿意答覆的。”唐帝揮了揮手,等到羅禮賢退下之後,一雙鷹目看向宗海寧,有些疲憊,“你也下去考慮考慮吧,相信你應該是知道怎麼做。”
“皇上。”宗海寧皺眉。
“下去吧。”唐帝加重語氣。
宗海寧只得先行離開,面色十分難堪,一進侯府大門,門口有個嬤嬤正在等着他,正是老太太身邊的心腹趙嬤嬤,也是從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嬤嬤,十分親近,一見到他就開口道,“大少爺,老太太請您過去一趟呢。”
“我有些事.....”
宗海寧開口拒絕,他不用想都知道奶奶找他過去有什麼事,奶奶一生把名聲看得極重,事情鬧成這樣,十有八~九會逼着自己娶了那羅家千金,對不起曼兒自己是萬萬不願意的,一時又想不出好辦法,他只能先推脫一下。
趙嬤嬤不氣不惱,微微一笑,“少奶奶也在老太太那。”
宗海寧身子一僵,隨即無奈的道,“走吧,嬤嬤。”
宗海寧進屋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唐曼已經坐在老太太身邊了,頭低垂着,飛快的瞥了自己一眼,迅速的低頭,快的令宗海寧幾乎沒有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緒,只是眼睛紅紅的,似有淚光。
唐曼無聲的坐着,老太太忽然把自己找來,不容置喙的讓自己同意海寧納妾,說那羅家千金願意以妾侍的身份進門,她彷彿一瞬間被雷擊了一般,腦子嗡嗡叫一片空白。
她不願!
一千個不願意,試問哪個女人會同意與其他女人分享丈夫?即使海寧的心不在那個女人身上,自己心中仍然有芥蒂。
唐曼張了張口,面對老太太明顯不喜自己的面容,什麼都說不出來。
宗海寧心中一痛,然後看向老太太,無奈道,“奶奶,我知道您要說什麼,孫兒不能答應。”
“你的意思是眼睜睜的看着一條人命因爲你們的高尚而逝?”老太太不動聲色的挑眉。
“......”宗海寧無言以對。
“回答我。”老太太的語氣驀地嚴厲起來,將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孫兒不可能娶羅家小姐。”宗海寧固執的重複道。
“不是讓你娶她,只是她進門只是妾侍,不會威脅到正室的地位。”老太太的瞄了唐曼一眼,“我也不會容許的。”
“孫兒不會納妾,更不會爲了無關人等傷了妻子的心。”宗海寧皺了皺眉。
“糊塗。”老太太重重的拍了桌子,恨鐵不成鋼的道,“奶奶從小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無視他人性命,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我們宗家一門忠烈,從來都是殺盡該殺之人,手中從未有過無辜人的性命,而你呢?你這樣對得起宗家嗎?”
宗海寧沉默不語,唐曼死死咬着嘴脣低着頭,老太太的話像是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割着自己的心,她心裡揪着疼着,怕自己一開口淚珠就會掉下來。
老太太頓了頓,稍微平靜了一些,苦口婆心的勸道,“奶奶不是要拆散你們夫妻,自古哪個男子沒有妾侍?你~爺爺、你父親、甚至是京城的世家子弟,只要你同意娶了羅家小姐,對你也不損失什麼,相反還能解了當前的難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