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應覺月光寒



華燈初上的時候。

白家府第所在的巷子不深,外面又挨着繁華的街道。一入了夜,只覺得夜色裡的燈紅酒綠蔓延開來,處處都是一團歌舞昇平的景象。

美沙亞雖然也來過洛陽,卻還是感慨着洛陽夜生活的繁華錦繡,與星野國簡直如泥雲。

如果……再也沒有了戰事,不必躲避追殺,不必逃亡,沒有禍亂和宵禁,那該多好?

女孩子依在雕花窗上,看着外院的繁盛時,就這樣怔怔的想。

只是,洛陽的月亮似乎要小一些,暗淡一些,沒有大漠上的月亮那般動人。

她雖然小,竟然也懂得了“微月誰家月,傾國是故國”的道理。

自從破國,那月,似乎就不同了。

屋子裡,檀木屏風上天鷹一陣翅膀,輕快的落在了窗根,隨着孩子一起看副都的月色。

風燈香榭的遊廊上,忽而就快步來了一紅一翠。

遠遠的,她就看清了萃影的臉,笑盈盈的朝她招呼。

只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厲雲開門,新換上的黑衣在燈火下熠熠。

“少主宴請兩位客人,請隨我來。”萃影提着琉璃風燈,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剛在門後一站,就瞧見東廂暖香閣的門開了,那個紅衣的紅綃也提着燈盞,迎接紈絝公子。可隨即,少年公子的背後,就跟上了三四個下人。

厲雲點點頭,拉了拉美沙亞頭上的頭巾,讓天鷹安落在他的肩膀,這才隨着萃影出門,在遊廊上與如今匯合。

近半日沒見,如今瞧着故人一臉激動,卻又不敢太過親密,只是不斷的拿眼睛瞄背後跟着的衆人,朝厲雲示意。

簡直像犯人一樣。

終於,行了幾步,他與他們一錯,如今悄無聲息的在厲雲懷裡塞了個東西。

厲雲明瞭,漸漸的慢下步子來,看着那些人遠了,這才站住。展開那團東西,竟然是幅畫卷的一角,那上面竟然還帶着一個鮮紅的泥印,提着“桃花仙人”四字。

桃花仙人……那不是有名的工筆山水大師麼?這畫若是真品,一幅應該能買到萬兩以上。

沒想到如今就這樣隨便的糟踐了一副珍品。厲雲的眉眼皺了一皺,暗自責怪他暴殄天物。復又將那一角翻轉,只瞧着背面歪歪扭扭的寫了幾個小字,顯然由於倉促,墨跡都有些淋漓模糊。

他一看,卻忍不住笑了一笑。將那一角一搓,塞到懷袖裡。

那上面寫的,卻是。

“不管我哥說什麼,你都當沒聽見!”

前面引路的萃影見他突然停下,一怔,迴轉身來笑着問,“怎麼了?”

厲雲黑衣劍客慢慢搖頭,牽着小公主的手,跟上。

遠遠的,就瞧見前庭穿花掠蝶的來往不少人,端着帶有藍色紋理的陶瓷杯盞和盤盆,笑着往前庭裡送。

一直忽高忽低飛翔的天鷹,終於撲簌着翅膀飛落回厲雲肩膀,在他耳邊低聲。“我就不去了,省得惹出些麻煩。”

厲雲無聲無息的點點頭,一震肩膀,就將天鷹震飛了,消失在從巒迭嶂裡。

這次的宴飲,竟然是安排在庭院內的,就以門口那架巨大的石屏爲幕景,挑了一處滿架葡萄的寬廊下,擺了兩桌。

人並不多。顯然主人家並不肯與他們同坐。

厲雲的眸子冷了冷,卻還是拉着美沙亞在偏桌落座,將佩劍明晃晃的支撐在桌子角上。

穿花掠蝶般佈菜的人羣裡,忽而就閃現出紈絝公子那一身華貴的白。

他扶着個三十左右的清雅婦人,說說笑笑得朝這邊來。

遠遠的,就看到了偏桌上的兩位朋友,如今興奮的拉着婦人快步過來,到了桌邊才介紹,“阿雲,這是我嫂子!”

這又纔對着那個婦人笑呵呵的介紹,“那個是阿雲,這個是美沙亞,她可是大漠人呢!”

婦人笑盈盈的點點頭,對着厲雲盈盈一禮,“我家如今煩勞雲公子了。”這個婦人溫婉秀麗,顯然是大家閨秀的出身。

厲雲連忙還禮。

婦人這才拉過美沙亞,笑着仔細端詳。“瞧這眼睛,是大漠人了。幾歲了,可曾讀過什麼書?”美沙亞得臉色卻是一赧,有些羞澀的搖搖頭。

“嫂子!”如今撒嬌的拽着婦人的胳膊,卻笑她,“大漠人都很少看書,瞧你問的!”

溫婉婦人淡笑着點頭應諾,仔細的端詳女孩子的面容。“瞧這樣子,到跟菖蒲一個年歲。”

說到這裡,如今終於恍然,四下亂看,“菖蒲侄女呢,怎麼不見她!”

婦人又是笑,卻像是在看自己的親生弟弟,故意皺了皺眉,“她硬是要來,說是找你,我不許——一個女孩子家的,哪裡能來入席,貽笑大方。”

“怕什麼,”如今討厭這些繁文縟節,“菖蒲還是個孩子,咱中州真是麻煩。嫂子你看,美沙亞這樣的年紀,卻都可以騎馬射箭,入席飲酒了呢!”

“這裡畢竟是中州,”婦人拍了拍他的手背,卻有些語重心長的笑着,“有些事必須隨俗。你呀,都把菖蒲慣壞了,她現在像個野丫頭一樣,將來怎麼使得?”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繼續慢慢地說,“你哥哥也是一樣,你們畢竟差了一旬多,思想方面當然有差異——但他總歸是爲你好的,你也要多擔待擔待。”

如今聽到這裡,吐了吐舌頭,卻還是點點頭。

婦人又將目光轉移到厲雲和美沙亞身上,笑着,“我瞧雲公子也是坦蕩磊落的俠客,是值得交的朋友。而且,凡是能忍受得了如今的人,秉性品格也是一流的。只是如今的哥哥太過死板了些,我會向他說明的。”

然而,如今聽到這裡,卻擡起頭來,環視了三人一圈,忽而苦笑。“嫂子……這次哥哥他做的,是對的。是我太自私了些……我道歉纔對。”

“好了。”婦人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微微擡頭示意,“你哥哥來了,咱們也該入席了。”她說着,已經微笑的朝厲雲示意。這才拉着紈絝公子,到主桌那邊去站定。

果然,陰影深處行來了一襲純白的白如舊,

緩慢踱到主桌前,掃了一眼,這才慢慢坐下。繼而,所有的人都跟着落座。

隨侍的丫環下人已經上前來,紛紛掀開了菜餚的頂蓋。

雖然只是平常的富足人家,吃食的精緻與華貴卻與皇宮御膳不逞多讓。光天下八珍裡就佔了三味:鮮活的鯉魚只取肉質最美的尾部,並且運用白蒸的方式保存它的鮮味,而那鍋下做蒸湯底的,卻不知是多少野山雞和人蔘才釀成的高湯。

這樣的季節裡,竟然還能吃到酥酪蟬,可見那每一隻蟬的價格,已然不菲。

更何況越發難得一見的熊掌蒸蜜蠟;雖然常見卻費工費時,且極考手藝的醋溜魚片,鎮江餚肉,極品血燕。

素菜方面,也做的精緻誘人。那一碗翡翠羹只覺得青綠奪人;素雞清淡,卻也擁有雞肉的香味;金銀素絲是以蜜餞桃幹,番薯,金銀花和杏仁酥切絲抄水,再澆上燒熱的野生桂花密汁入味。放涼後每一根圓潤酥脆,吃起來滿口清甜。

就連主食,除了白飯以外,竟然也上了鍋貼,燒麥,蒸餃,花捲等八道之多。

難怪白如今深諳吃食,宛若極品老饕。生長在這樣的家庭,耳濡目染,自是理所當然。

而且,似乎是爲了向外來的客人示威,這佳餚菜品越發做的氣勢*人。加上飯前端過來的四乾果,四鮮果,這一頓飯,竟然吃了二十多道菜品。明明滿打滿算,卻只有五人入席。

普通的富貴之家,竟然奢侈到如此的地步。

厲雲暗自心驚,這桌上的菜就沒怎麼嚐出味道,只覺得眼前是眼花繚亂的,每道菜只吃一筷子,都足以飽腹。

美沙亞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多的中州美食,倒是大塊朵頤,吃的食指大動。

厲雲擡頭悄然看,那上桌的如今也沒吃出什麼味道,一直只是葳葳蕤蕤,沒什麼精神。

這樣的朱門大戶,講究的便是食不言寢不語,因此從頭到尾,一頓飯吃的寂寂無聲的,連杯盞碰撞的聲音都很少。

終於,這頓飯算是過去了,下人們收拾了盤盞,端上了飯後的甜湯和點心。如今這纔來了興致,對着那一轉盤的點心死不撒手。

漸漸的,下人端上了醒食的女兒茶,上首桌上的白如舊才慢慢開了口。

“你是厲雲。”肯定句。

厲雲一震,卻還是點頭,不動聲色。

“……你也看到了。我們白家雖然不算萬石萬戶侯,也算是朱門大戶,在這洛陽城,甚至整個中州都有些名堂。”

厲雲不明白那人爲什麼說這個,便擡起頭來,仔細的看了看那個白袍的而立男子。

“如今現在在江湖上寂寂無名,可不久之後,便要繼承八卦掌白家的事業。因此,很多雜事,我都不希望他過分介入。”白如舊雖然不曾直面厲雲,卻始終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氣勢,居高臨下。

“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對如今做了什麼,我就都不追究了。只是,請你離開罷,如今這孩子,你拖累不起。北州的事,也本來就與他無關。”終於,白如舊慢慢地說到了點子上,緩緩擡起頭來。眸子裡分明沒有怒氣,卻讓人膽戰心驚。“作爲酬勞,白銀萬兩如何?我知道復國需要費用。”

一旁吃東西的如今幾乎嗆到,一面咳嗽着,一面漲紅了臉,“大哥你說什麼那,好像買賣女兒一樣……”

厲雲聽到這裡,不由得怒火中燒。白如舊厭惡的眼神,以及輕蔑的口氣——好像他厲雲只是個騙吃騙喝,打秋風的無賴一樣!

這個男子,竟然就將厲雲當成了什麼人?

他無聲無息的攥緊了自己的佩劍,一手卻拉住了美沙亞,勉強壓住了火氣。“既然你都知道了……沒錯,我是要復國,也需要錢。但是,你以爲我爲了錢就不擇手段,那就錯了。厲雲也不敢打擾,我們會盡快離去,決不耽擱!”

他說完,已經拉了美沙亞起身,冷冷抱拳告辭,繼而大踏步離席。

“大哥!”如今也覺得自己的哥哥說的過分,猛然起身,帶着一桌子杯盞譁然,“你也太過分了——阿雲他從來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更不可能是爲了咱家的地位和金錢而來!我和他是朋友,你怎麼能這樣說!”

他說完,已然一溜煙的跑出,追趕厲雲他們去了。

他的身後,卻快速的跟上了三四名下人,飄然而去。

“你這是幹什麼。”眼見紈絝公子也跑遠了,婦人皺了皺眉,掏出帕子來,爲自己的丈夫擦濺在臉上的湯水。

白如舊卻推開她的手,長出了口氣,“如今都是二十的人了,總該定定性了,怎麼能容得他繼續胡鬧——再鬧下去,恐怕咱們都要遭殃。”

婦人卻笑了一聲,將帕子塞到他手裡。“如今也還小嘛,闖一闖也是對他好的,你瞧你,十來歲上就承擔起了白家的責任,多少苦累都過來了。也該讓如今去經歷一番,總不能只慣着他罷?再說,雖然他喜歡胡鬧些,卻不是那種作惡的人。”

“你不明白,”白如舊卻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不自意的皺了皺眉,“我聽福伯說:如今身上居然帶着狼一樣的怪物,而且那怪物嗜殺成性……我怕如今會被那個怪物控制,做出十惡不赦的事來!再說,現在整個北州的星野國,都在畫影捉拿他,他身上也有了重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對早亡的雙親交待……”

說到這裡,他終於慢慢起身,踱到葡萄架子的陰影裡去,扶住了一株葡萄藤,喃喃。“……就算是不擇手段,我也不能再讓他有個閃失……”

夜已經很深了。

屏風架子上的天鷹入了眠。錦榻上的小公主,也已經香夢沉酣。

打地鋪的厲雲卻睡不着。

外面月亮已然消失不見,天空有些陰鬱,院子裡的一架荼蘼紛繁,芳香馥郁。

似乎,有落雨的陣勢。

他終於坐起來,在黑暗裡目不轉睛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剛纔白如舊的話,以及說話時的那種神情,依舊曆歷在目。

他還是覺得氣惱。

然而……真的就要走嗎?從此與那個紈絝公子音塵相隔,說不定這一走……就葬在那片大漠裡的蘆葦蕩下了,永生永世,不得歸

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處不同歸?

同來了,卻不能同歸,他又怎麼對舒子夜解釋,對阿彌婭解釋,甚至於對蝴蝶小姐解釋。

寂靜的夜裡,架子上的天鷹卻陡然抖開了翅膀,叫了一聲。

厲雲驚詫回頭,剛想問詢,卻見那天鷹撲簌着翅膀,低聲,“有人,有人要進來了。”

有人?厲雲條件反射般的抽出佩劍,站起來一瞬不瞬的看着門口。

然而,窗影上不見人形,整個屋子裡卻陡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地鑽着土。

老鼠?厲雲驚詫——沒想到這樣豪華的寓所裡,竟然也有老鼠。就在他思索的時候,牆角地面上卻透進來一絲微光,一個細細的聲音穿透地板,疑惑着問,“阿雲,你睡着了嗎?”

厲雲不可思議的湊上去,對着那個透入光線的地板一扶,竟然覺得空空有聲,他在那光線周遭摸索了一番,終於摸到了一個契合口,往上一翻,顯出個尺方洞口來。

卻不曾有塵土,洞口裡探出個滿面灰塵的腦袋,舉着燈盞興奮的,“可算是通了,阿雲,拉我一把!”

厲雲既驚又恐,卻還是伸出手來,快速將地洞裡的紈絝公子拉出來。這一看不要緊,他的身下竟然是一條黑洞洞的地道,直通看不見的深淵。

如今坐在洞口大口喘息,卻笑着,忽而就將燈火交給了厲雲,“你等我一會兒!”

他說着,復又鑽入那地洞裡去,窸窸窣窣地遠了。

天鷹撲簌着翅膀落在厲雲的肩膀,歪着腦袋,“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這地道,卻又通到何處去?

好一會兒,才聽見地洞裡又響起索索的聲音,紈絝公子終於露了個頭,卻笑着從懷裡掏出一包包的東西來,遞給他。

那些東西外是一層紙,再展開,裡面竟然是寬大嫩綠的葉片,葉子裡包裹着不少蜜餞。五六個葉片包接連展開,竟然還有核桃酥,一點冷了的醉雞和皮蛋,六七個燒麥,還有些麻糖和桃花酥餅。

“我知道你晚上也沒吃多少,就吩咐萃影做的夜宵。”他似乎卡在了那個特別狹窄的洞口,拼命的往外掏東西,竟然又掏出一隻嚴密的小沙鍋來,鍋子裡是半滿的白粥。

“晚來天欲雨,能飲一杯無?”如今笑着,寬大的左袖往地上一掃,就露出一小瓶酒來。他這才鬆快了,爬上地洞,啪啪的拍着身上的塵土。

厲雲瞧着他的模樣,又好奇又好笑,終於還是忍不住,“你怎麼出來的?”明明就被禁足了,就連晚上,他的房門口都要守着三四個人。卻怎麼又出現在地洞裡,而且偏巧……

“咳,你不知道。”如今一溜腿坐在桌邊,伸手逗弄着天鷹,笑的得意洋洋,“小時候總被我哥罰禁閉,後來我就悄悄的在房間裡挖了個地道,一直通到這西廂房內。他一罰我,我就從地道偷跑出去玩,一次也沒被發現過!”

“哎呀,從這地道來回幾趟,真是不容易。阿雲拿幾個杯子來,咱們喝一杯!”如今笑眯眯的抱怨,對厲雲指手畫腳。

他無奈,卻還是先去看了看小公主。見她依舊沉睡着,便不敢打擾,用大屏風隔了,又放下幾層厚重的帳幔來,這才取過了三個杯子,來到窗邊。

“大八哥你也來喝一杯,十八年正宗的女兒紅呢!”如今笑着,竟然也爲天鷹滿上了一杯,卻覺得肚飢,先填了些燒麥入口。“咦,”卻又驚詫了,用青玉勺子攪着砂鍋裡的粥——“有粥無碗,阿雲,不介意對鍋吹罷?”

厲雲不曾言語,先喝了一杯酒,將那個杯子抓在手裡,猶豫了半日,終於慢慢地說。

“如今……不如,你別回大漠了。”

正往嘴裡倒酒的如今倏然頓住,就連啜飲美酒的天鷹也停下來,有些驚詫的看着厲雲。

“你說什麼呢,”如今笑眯眯,將酒倒入口中,卻又爲對方滿上。“阿雲,一點也不好笑,你講的笑話太冷了!”

厲雲沒有放下酒杯,微微一震,杯子裡的酒就濺出來。他沒有去擦,卻擡起頭來,一字一頓。“我沒有開玩笑……”

未來,那樣的險惡與未知,就算他也都沒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這個紈絝公子。

天鷹的眸子也晃了晃,卻不答話,兀自低下頭去,啜飲着杯中的酒。

如今卻忽而一撇嘴,嘁了一聲,“怎麼着?我這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紈絝公子在你身邊,你有壓力了,所以才……!”

“別胡說。”冷冷打斷他的話,厲雲盡飲杯中酒,語音低沉。“你與我不同,你有家有室。”

如今撿着中意的下酒菜往口裡填着,都顧不上擡頭,“小舒不也是有家室的人。”

厲雲也伸出手來,撥拉着那幾個燒麥,“你跟他又不相同,他是那個國的人。可你,與星野國毫不相干。”

“知道啦知道啦!”他不耐煩地點點頭,笑着,“你是不是被福伯傳染了,嘮嘮叨叨。我還不想回去受罪呢,又沒好吃的又沒美女,不回去了,不回去就是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輕易的答應了,天鷹也吃了一驚,打翻了杯子。

“你瞧你,”如今將它的酒杯扶起來,又爲它滿上,竟然沒有絲毫的不樂意,甚至美滋滋的,“一想起今後不用再見阿彌婭那個母夜叉,就覺得渾身舒爽呀,阿雲阿雲,咱們喝酒!”

厲雲也覺得不可信,擡起頭來將信將疑的看了看他。然而,他的神情自然,不像作僞。

他出了口氣,覺得自己是該高興的——畢竟想要擺脫這個難纏的紈絝公子,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

然而,他卻高興不起來,悵然若失。

如今已經湊頭,喝了一口砂鍋裡的白粥,大呼香甜。卻忽而一擡手,笑着將砂鍋塞到他懷裡,努着嘴朝他示意。

他想了想,終於低下頭去,慢慢喝了一口軟糯的白粥。

卻沒喝出什麼味道。

“喝酒!”如今又在那邊叫囂。厲雲終於也端起酒杯來,點點頭,一飲而盡。

喝吧,今生今世,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自此以後……再相逢,可能已是百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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