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負手而立,笑道:“無妨!”
“湯大哥關心了我這麼久,我都沒有好好的問過湯大哥,不知道湯大哥近來如何了?過得可好嗎?”
“你看我這個樣子難道不好嗎?”
我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故作深沉的說道:“每次見到湯大哥,湯大哥都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看來湯大哥的確是夫妻恩愛,父慈子孝呀!”
湯和聞言,仰頭哈哈大笑,而後說道:“你說的很對,我正是如此!只要你和陛下好,我就好得很!”
聊了這麼久,竟然未曾再聽到那鼓樂與唱詞的聲音,不禁微微蹙了眉向那邊張望。湯和見狀,忙道:“看來時辰定然不早了,就連宮人們都散了,我看還是早些回去,雖說是新年,卻也不要太晚了!”
我順從的點點頭,纔要提步,忽然想起了湯鼎應該還在宮中,便對他說道:“鼎兒如今怕是還在樉兒那邊,不如我先隨湯大哥一起去找,待找回了鼎兒,我再回去也不遲。”
“你快回去,我不打緊的,難道你還怕我會迷路嗎?這宮中我也來過不少次了,你就放心!”他衝着揮着手,示意我趕緊離開。
面對他的婉言謝絕我也未曾再言語,便與他拜了別,開始往回返。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不由自主的回過頭去,卻看到他白色的身影依舊立在那裡,他也看到了我在看他,便繼續向我揮揮手。我便又轉頭開始往前走,走了沒幾步,不自覺得又想回頭,待向後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原地立着,心中忽然一陣失落感。
新年一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應天已經有了春暖的感覺,空氣中總是格外溼潤,混合着泥土的氣息,每每傳入鼻端,總是令人神清氣爽。
新年新氣象,也在這年初始,東宮又傳來了令人欣喜的消息,太子妃常氏有了身孕。這件事,對於我,對於夫君,乃至於全國上下都是一件特大的喜事,這證明我們大明朝後繼有人了。
爲了讓她安心養胎,我便讓藍紫粒進宮,這樣一來,藍紫粒就可以時常前來陪她,也讓她在心底感覺到有了自己孃家的母親,心底總歸是舒坦些。元兒是我和夫君的第一個孩子,而如今元兒也即將要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夫君要有了長孫,這是何等興奮之事。夫君將宮中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都給常氏備好,只要她需要,這些東西隨時可以出現在她的眼前,甚至當她不需要的時候,這些東西亦會一樣也不少。
大家都在心底期盼着這個小生命的到來。爲了給即將出生的小傢伙準備,我便親自挑選了一些明黃色的絲綢布料,爲他縫製小衣服。記得元兒小的時候我本也想爲他縫一些,可是那個時候卻沒有那麼多的布料,亦沒有那份心思,整個人,整個心都用在了夫君的身上。而如今,整日閒來無事,又有這麼好的布料,若是不親手爲那小傢伙做上幾件,怕是心中都會過意不去。
我爲了趕工,時常是做衣服做到深夜,春兒總是勸我,說這些事情可以交給宮中的尚衣局去做,可我仍就是不放心,總覺得只有自己親手做了,纔可以。
又是一日夜晚,我在燈下爲小傢伙縫製着小衣服,卻不知不覺中竟然感覺到很困,不由自主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中,竟覺得有什麼東西蓋在了身上,便被驚醒,回頭一看,卻原來是夫君,他眼中充滿了笑意,望着我,溫柔的說道:“你醒了?”
我點點頭,也微微笑了笑,說道:“是呀,不知道這是什麼時辰了,陛下才回來!讓妾身侍候你就寢!”說罷,就要起身,夫君忙將我按住,說道:“朕又不是小孩子,會自己寬衣的。倒是你,最近一直聽春兒說你每晚都要做衣服熬到深夜,卻從未見過,原來是你在我回來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今日算是被我逮到了!”
他說着,既要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我忙攔着,說道:“陛下,快放着讓妾身來,小心衣服上的針傷到你!”
“怎麼會,朕是那麼無能的人嗎?”兩個人說着就開始搶手中的東西,卻豈料一番爭執之下,忽然衣服上的縫衣針不小心刺到了我的手指,猛然間一痛,我忙鬆開衣服,收回了手指。夫君見狀,也不由得將抓在手裡的衣服鬆開,衣服掉落地上,而他卻抓住了我受傷的手,眼中滿是痛惜,“秀英,你怎麼樣?扎到哪兒了?”
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眼前,皺着眉頭看,發現了那已經滲出血跡的手指,他什麼都沒說,立刻將我的手指含在他的口中。
指尖蘇蘇麻麻的感覺傳來,我望着他,久違的柔情又涌上了心頭。夫君將我的手指鬆開,仔細看了看,受傷的地方再沒出血,這才放心了下來,將我按在牀上,自己彎腰將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然後也坐回牀上,之後,他言語中略帶嗔怪之意的對我說道:“你說你,非要和朕搶,看看,傷到自己了!”
我低垂着頭,不言語,夫君嘆了口氣,將我擁入他的懷中,說道:“朕並不是責怪你,而是你不要太辛勞了,這些事情有尚衣局呢!”
“陛下,妾身只是想爲我們的孫兒多做幾件衣裳!”
“做衣裳沒錯,卻不要太辛苦了。今夜就到這裡,明日再做,而且到了天黑就不許再做,朕會派人盯着你,若是你敢不聽話,看朕怎能饒了你!”
我聽後,不由得嗤笑一聲說道:“陛下能夠將妾身怎樣呢?”
他嘴角一彎,揚起一絲邪魅的微笑,說道:“就是這樣……”說罷,他的手已經探入我的懷中,伸手開始解我的衣服,還未曾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脣已經壓了下來。
這一晚,只聽得牀幃晃動不止,“啪啪”聲更是不絕於耳。
應天的春日到底是乍暖還寒,寢殿內生着火爐,我便爲未來的長孫縫製小衣服。不知道是因爲是長孫的緣故,還是因爲始終是對元兒有虧欠,每一針,每一線都蘊含了我無數的心血。
纔將衣服的鑲邊縫製好,用剪子裁了線,就聽到春兒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進來,就直呼:“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春兒一向沉穩,這次忽然這樣,定然是有什麼事情,想到這裡,我便將手中的縫衣針放好,問道:“何事如此慌張?可是太子妃出了什麼事嗎?”
春兒站定之後,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沒有,是皇上,皇上他又發怒了!張公公派人前來傳話,我便趕來回稟娘娘!”
“昨夜不是還好好的嗎?今兒個是怎麼了?忽然間又發這麼大的火氣。”
“春兒聽方纔來傳話的那人說皇上這次要殺一大批官員!事出緊急,他也沒說完整,春兒知道的只有這些了!娘娘,要不要此刻就過去一趟?”
我原想這就跟着春兒一起去御書房,卻想到夫君正在氣頭上,說不定一會兒聽到我勸他,又該說這些不是我該問的了。上次因爲要殺貪官的事情已經將太子毒打了一頓,那件事情的餘怒恐怕他還未曾消散,而如今又添了新的煩心事。我站起身來,左右踱着步子,忽然靈光一閃,對春兒說道:“你快去請丞相,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一定知道爲何。先要了解清楚事情的經過,否則即便是規勸,也無從下手!”
春兒一聽,也連連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娘娘說的極是!春兒這就去請丞相!”說罷,她已經提着步子開跑了起來。
自打劉基走後,李善長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如以前,夫君反而更加信任胡惟庸,他一路晉級,在洪武六年的時候就當了丞相。雖說我不是很喜歡他,總覺得他這個人鬼點子多,並不像徐達、湯和等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越級,做自己不該做的事情。而胡惟庸則不一樣,他仗着夫君對他的寵信,在背地裡不知道做了多少自己不應該做的事情。可是,夫君不發話,朝中自然也沒有人敢於提起這件事情,即便是提起,恐怕上奏的摺子也會在半路上被攔截了去。
不多時,春兒便帶領着胡惟庸來了。我端坐在鳳椅之上,自上向下的望着他。但見他身着赭色官服,頭戴烏紗帽,脣上的一撇鬍子修剪的與嘴脣同齊,兩道劍眉向上挑着,一雙杏目中透露着機巧,在見到我之後,他慌忙躬身行禮,“臣胡惟庸,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像他這般的年紀,能有如此作爲,有時也不得不說是幸運。我擡了手,對他說道:“愛卿平身!”我的聲音比平日多了幾分威嚴,胡惟庸聽了之後,一邊謝恩,一邊將身子站規矩了。
“賜座!”我再次一擡手,就立刻有宮人爲他搬來了雕花木椅,因着天氣還有些寒冷的緣故,我還特意命人在上面加了一個軟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