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冷冽的吹着,四周都是飛沙走石,在這片荒蕪的田地上面,莊稼早就已經被荒廢,沒人打理了。
寒風中,一個小少年,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他身上的藍『色』衣衫都破了,腳上的鞋子也破了。還在發育的年紀中,因爲不合腳的鞋,導致腳的大拇指都從裡面『露』了出來。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寒冷的風,讓他有些瑟瑟發抖,破爛的衣衫已經包裹不住他逐漸長開的身軀。
他茫然的雙眼中,看不到一絲生的希望。
就在這時,從寒風中飄來一陣聲響,其中夾雜着一些人的哭喊聲。
等到聲音靠近他的時候,他才從風沙中看到了那讓他憤怒地一幕。
是一隊士兵,他們正在押解着一羣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這樣在狂風中走着。有的老人或者『婦』女走不動的時候,那爲首的虯髯大漢就會揮舞着皮鞭,一下一下的抽在他們的身上。
那聲音正是從他們的嘴裡發出來的。
小少年的骨子裡有着一腔熱血,他最見不得這種人了!
就在那虯髯大漢再次揮起鞭子抽打老漢的時候,他猛然間走到了他們的前面,張開雙臂就攔在老漢的面前,對着大漢怒斥道:“住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老人家?”
虯髯大漢沒有想到有人會事先衝出來阻攔,反倒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他就看清了阻攔在眼前的人,是一個才長到他腰間的小個子,根本不足爲據。
於是,他的腰桿又挺了起來,對小少年喝道:“這裡沒有你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這些都是交不出錢財的俘虜,你難道也想像他們一樣嗎?”
“交不出錢財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嗎?”小少年年輕氣盛,又衝撞了回去。
“你……”大漢一時之間反倒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憤恨的嚥了口氣,說道:“跟你這黃『毛』小子有什麼可說的!來人呀!把他給我壓進隊伍裡去!”
老漢感激的望了小少年一眼,很想對他說些什麼,可是無奈他們已經被隔開了好幾個人,再加上有人在後面驅趕,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
幾個人一起前行着走了一陣子,那老漢再次因爲體力不支而倒在地上。那虯髯大漢也因此而發怒,再次揮舞起了鞭子!
小少年見狀,連忙阻擋在了老漢的身前。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老漢的腳被地面上凸出來的硬石鉻了腳,因爲受傷的緣故,根本就走不動了。
他正想再次和那虯髯大漢爭辯的時候,那大漢舉起了鞭子,想要教訓他。他原本還在等待着那鞭子揮舞着落在自己的身上時,卻沒有想到,一個動聽的女聲響起,阻止了那大漢。
他看到那大漢尊稱她爲姑娘,但是卻又不聽從她的指揮,讓人不由得有些詫異,這位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什麼?
他看到她的臉,一時間與記憶中的某個人而重合。可是,那似乎又不是同一個人。
正當那姑娘處於困境的時候,再次走出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那大漢手中握着一把通體昏黑的玄鐵劍,眸子裡面『露』出了精光,讓人一看便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
果不其然,那個人正是這支守衛軍的統領。
他年紀小,上不能理解他們的身份,只覺得那統領應該是很高的職務。並且,他還聽到了郭大帥這個名諱。
那大漢姓朱,他們都叫他朱統領。
朱統領揮了揮手,讓虯髯大漢放了他們。
虯髯大漢雖然不太情願,可最終還是聽從了他的命令。
他突然間感覺到有了希望,如果被放了,那麼,他和老漢便有了自由。
他在扶着老漢離開的時候,先前那位姑娘又返了回來,她從自己的髮髻上卸下唯一的一枚銀簪,放在他的手中,讓他變賣之後,好好的爲他爺爺治傷。
她的手包裹着他的手,她年輕美麗的面容,就那樣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他突然間覺得,眼前的這位姑娘很不一般。究竟是哪裡不一般,他也說不清楚。總之,她的面容在他的腦海中已經磨滅不去,甚至影響了他的整整一生。
後來,他回想起來,在他最爲無助和黑暗的時候,她就像一顆最爲耀眼的明珠,照亮了他的整個生命。也正是因爲有了她這次的援助,纔開啓了他最爲燦爛卻也最爲短暫的人生。
他帶着老爺爺從俘虜的隊伍裡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感謝他,要不是他的仗義相助,或許他們就要被送去做勞工了。而一旦做了勞工之後,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但是小少年對於這樣的事情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反而,在他的心裡忽然間生出了一種想法。這種想法或許在別人的眼中是大逆不道的,是不可思議的。可是,在他的心中卻並非如此。
他送老漢包紮了腳傷之後,又拿了幾服『藥』。那支銀簪子變賣之後的銀子還剩下一些,他全都沒有拿,送給了老漢。
老漢感激不已,連連對着他道謝。可是一想到他這樣一個小孩子,一個人在這『亂』世中怎麼生存?他很想讓他留在他的身邊,那樣的話,祖孫兩個人也可以相依爲命。
但是小少年卻婉拒了老漢對於他的請求。他說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老漢也勉強不得,便就那樣隨了他。
小少年離開老漢之後,他又返回了先前的營地。他發現自己對於道路能夠記得很清楚,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也正因爲如此,他不會『迷』路。
他返回去之後,看到了先前那個抓捕俘虜的虯髯大漢。
他如今已經知道了,這支隊伍是由郭子興領導的起義軍的隊伍。
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窮人連吃的東西都沒有,很多人都是在挖草根,吃樹皮。很多人都是被餓死的。即便如此,也依舊填不飽肚子。很多人幾乎開始挖白土吃,那東西吃了會脹肚子。
他親眼看到過一個人因爲吃了白土而最終腹痛而死的。
即便如此,人們爲了填飽肚子,也依舊會冒着這樣大的風險。
在這個戰『亂』的年代,人們只有一種思想,那就是除死無大事。什麼兄弟姐妹的親情,什麼父母子女的情義,完全不見了。
人們餓到了兩眼發慌,若是見到一個人因爲吃不到東西而餓死之後,他們就會很快將他煮了,填飽自己的肚子。
人吃人,聽起來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真真切切的就發生在小少年的身邊。
他和他唯一的姐姐也因此而走散了。
此刻,他看到那個虯髯大漢正在吃着烤雞腿,那肉香味,從遠處飄來,徑直的衝擊到了小少年的腦海中。
方纔的那一幕,重新迴歸他的眼前。
他的眼睛幾乎都要冒出血來了。
對待窮人可以那樣,對待自己,倒是很好!無名的一股怒火,將他的心徹底的燃燒。他忽然間有了一種決定,他一定要殺了眼前這個人。
可是,他的身邊還圍着那麼多的人,一時間根本沒有任何下手的機會。
在等待了很久之後,終於讓他發現了那個虯髯大漢要去小解。那個時候,他的身邊是不會帶着任何人的。他終於有了下手的機會。
那大漢仍舊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絲毫沒有感到死亡已經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他吃飽喝足之後,就有睏意縈繞上了心頭。他嘴裡哼着小調,就往僻靜的地方而去。
小少年在他的身後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之後,那大漢停了下來,他伸手將自己的褲帶解開,就準備小解。
這個時候,小少年瞅準了機會,卸下自己的腰帶,一下子撲了上去,勒住了那大漢的脖子。
大漢始料未及,開始掙扎起來,但是他因爲沒有準備,所以,被自己褪下去的褲子給絆了一跤。
小少年將腰帶勒的緊緊地,絲毫不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
大漢在掙扎中,看清了身後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那個看起來營養不良的少年。
他此時後悔極了,當時真應該殺了他纔是。
他想要反撲,可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小少年的眸子裡『露』出了和他這個年紀極其不相符的狠厲目光。他的眼裡全是殺氣,根本就不容得他有任何的反抗行爲。
大漢的下身忽然之間有了一股惡臭,他沒有小解完的『尿』『液』和屎已經全部泄了出來。人也隨之斷了氣。直到臨死的時候,他的眼睛向外凸着,懷有着深深地不可思議。他恐怕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給要了『性』命。
小少年心中的惡氣終於出了,但是他的心裡卻沒有任何的害怕之意。他很鎮定的將自己卸下的腰帶重新系回了自己瘦弱的腰上,離開了事發的地點。
和大漢在一起的人見大漢走了很久都沒有回來,有些詫異,便前去尋找,卻沒有想到,找到了一具屍體。
短暫的震驚之外,他們便將這件事情報告了他們的統領朱元璋。
朱元璋看到屍體之後,也有些震驚。但是,在這個戰『亂』年代,死一個人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情。況且,死的也不是一個重要的人物,朱元璋便下令將此人埋了,之後追查兇手的事情,便擱置了下來。
時隔幾日之後,朱元璋的麾下有一個人前來,說是前來徵兵的,非要見統領。
朱元璋有些好奇,是什麼人膽敢這樣倨傲無理,一個小小的徵兵,非要前來見他。不過,他還是出去了,他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當他走出營帳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桀驁的小少年。他的衣衫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鞋子穿在腳上也幾乎和沒穿差不了多少。
如今正逢着『亂』世,很多人都是因爲吃不飽飯纔來投軍。眼前的這個小少年也不會例外。
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後,便揮了揮手,對他手下的人說道:“留下吧,正逢着『亂』世,無非就是當起義軍又收留了一個人而已!”
可是小少年並不這樣想。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價值,他不想讓朱元璋這樣看輕他。於是,他對朱元璋說道:“朱統領,我原以爲你是一個不同的人,可是如今一見,你也和其他的人一樣,根本就不懂得識人!”
朱元璋聽了他這句話,忽然間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他回過頭看了小少年一眼,饒有興趣的望着他,說道:“你這是在用激將法嗎?你確實有些不同,還是略微懂得一些謀略的。不過你這些謀略在我的眼裡只是一些小伎倆罷了!”
小少年迎着他的眸子,笑了笑,說道:“的確如此!我就是在用激將法,可是你也已經買賬了不是嗎?說到底,你還是和別人一樣,是一個自大的人。我這招,用在你們這種人的身上最合適了!”
朱元璋並沒有因爲他說的這些話而生氣,相反,他再次看了小少年一眼,發現他眼底幾乎深不可測,讓他一瞬間感覺到這個小少年的身上有着無窮的力量。
也許,他真的是一個可塑之才呢!
於是,他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說道:“好吧,你就留下吧!不過,你還是得從最低級的士兵做起,我希望看到你的表現!”
小少年也並沒有因爲朱元璋的同意而開始沾沾自喜,他臉上的表情很淡,他對朱元璋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告訴你!不管這件事情你要怎麼處理,我都必須坦誠相待!”
朱元璋問道:“是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執着?”
小少年指了指朱元璋的營帳,說道:“可以進去說嗎?這件事情我只想讓你一個人知道!”
朱元璋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營帳,點了點頭,說道:“好,進來吧!”
小少年隨着朱元璋進了營帳之後,對他說道:“你有什麼事情,這下可以說了吧!”
小少年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殺了一個人!”
朱元璋對於小少年的話微微有些驚詫,但是他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說道:“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殺一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少年的眸子裡『露』出一絲晦暗不明的神『色』,他說道:“你都不問問我殺的是什麼人嗎?”
朱元璋負手而立,說道:“對自己沒有利的事情,我是不會想要知道的!”
“如果我說這件事情和你有關呢?”
朱元璋聽到他這樣一說之後,回過頭,望着他,說道:“既然你說了坦誠相待,那就不要和我繞彎彎了,直接說吧!你到底殺了什麼人?”
“就是你身邊的那個人!”
小少年那樣一說之後,朱元璋立刻知道了小少年說的是什麼人。他回過頭再次望了小少年一眼,發現他的眸子黝黑,如同暗夜裡的星辰。
他瘦弱的身軀居然能夠對付得了那個彪形大漢。
不由得,他對他有了新的看法。
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少年的脣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說道:“怎麼樣?震驚嗎?”
朱元璋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的確令我很意外。不過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
小少年的眸子裡此時有了一絲『迷』茫,似乎不是特別願意說起他的名字。可是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回答了,他說道:“藍玉!我叫藍玉!”
朱元璋笑着拍了拍藍玉的肩膀,說道:“不錯,有膽識!我喜歡!”
藍玉說道:“你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難道你不準備處罰我嗎?”
朱元璋淺淺笑了笑,說道:“這有什麼可怪罪你的?他和我不是一心,我也不會留他的!”
藍玉笑了笑,也說道:“看起來我還幫了你!”
朱元璋說道:“你來到這裡,是爲了混口飯吃嗎?”
藍玉終究是年輕氣盛,聽不得朱元璋這樣說他,便蹙起了眉頭,急辯道:“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我來到這裡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投奔你!”
“這起義軍的首領可是郭大帥,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統領,你爲什麼要來投靠我?”
藍玉回道:“是因爲前段日子你救了我,我覺得,你和那個郭大帥不一樣。你一定可以做出一件偉大的事情!我認爲,跟着你,一定可以做出大的事業!”
朱元璋笑了笑,說道:“你殺了他,也算是幫了我!他的心裡只有郭大帥,並沒有我。我雖然不能動他,卻並不代表別人不可以動他!”
“那麼,我的職位還是一個小士兵嗎?”
“你暫時會是一個小士兵,不過你這個人情我記住了!以後,若是你表現好的話,或許我會讓你儘快晉升的!你認爲如何?”朱元璋望着眼前的這個小少年,身高才僅僅達到自己的腰間。
於是,他問道:“你今年有多大了?”
藍玉凝着眸子想了想,說道:“具體的年紀我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我記得我和姐姐走散的那年是十二歲。和姐姐分開這麼久了,大概也有一年了吧!也許我十三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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