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對我的話充滿質疑,他很不能理解我的用意。我皺了眉頭,“藍玉,休得胡言『亂』語,我好得很!我說放了他就放了他,他年紀尚輕,一時糊塗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以後他會改邪歸正的!”
“年紀輕?我看他和我差不多大吧,若是我說我也年紀尚輕不懂事不小心把他給殺了,姐你是不是也會原諒我?”他說着便將手中的長劍又往猴兒的脖子上移了移,鮮血滲出,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藍玉!”我怒道:“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大帥走的時候怎麼交代你的?他說讓你一切聽我指揮!怎麼,你想違抗命令嗎?”
藍玉沒有料到我會如此維護猴兒,相比之前的反應他越加憤怒,喉嚨中喘着粗氣,“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從,如今大帥不在這軍營中,我可以先斬後奏,料想大帥也不會怪我!”說罷,他一揮長劍,直擊猴兒面門,似乎想要一劍削下他的腦袋。我驚呼,“藍玉……”
本以爲再次睜開眼會看到可怕的一幕,沒想到猴兒還安然站在一旁,只是他原本梳理好的髮髻此刻卻『亂』作一團披散在肩膀處。
藍玉將劍收回,漠然道:“頭髮皮膚受之父母,今日我砍你髮髻,就相當於取你首級,從今以後你已經死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望着藍玉離去的背影,我緊繃的心神才略微放輕鬆。接着我轉身對猴兒說道:“猴兒,藍玉的話你可聽到了?從你離開這帳篷的那一刻起你就死了!”
本以爲經歷方纔一幕猴兒多少會有些驚嚇,沒想到他依舊神『色』自若,這樣小的年紀就這般處事不驚,他到底經歷過什麼?還是說被特殊訓練過?總之這些東西在短期內我是找不到答案。
猴兒再次向我抱拳,“夫人,希望我們後會無期!”
“對!”我衝着他笑笑,“我也希望我們不要再見面!”
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伸出手擦拭臉頰,他是哭了嗎?
之後夫君將應天的事情安排好便讓藍玉帶着我還有一衆女眷一同去那邊,一路上,藍玉寒着臉,除了正事之外他再沒有像往常那樣和我說說笑笑。我知道他是爲了猴兒的事情惱我,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他破冰,卻被他有意無意的避開了。我在心裡默嘆,藍玉啊藍玉,你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讓我還如何放心將接下來的計劃交給你?
走到半道上,藍玉命馬車停住大家稍作歇息,而他自己則離我遠遠地,避免與我說話。要說這一路上最爲親近的莫過於張玉清,她爽朗的『性』格總是可以隨時打破僵局,和我一起說說笑笑。雖然藍紫粒一直跟隨在我們身邊,可是她卻一直悶不做聲,反而眼光一直停留在藍玉身上。然而當我用詢問的眼光看她時,她又迴避,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我想以張玉清這樣的『性』格與藍紫粒在一起呆的時間久了,或許會知道一些她的事情,便趁着這個時候問道:“徐夫人,你可知道常夫人爲何總是悶悶不樂嗎?”
張玉清聽我喚她張夫人,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了一會才道:“夫人,你這麼叫我真是折殺我了,以後叫我玉清就可以了,你是說藍紫粒吧?關於她的事情我倒是聽她說過一些,但是具體的並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告訴夫人。”
“我只是見她整日愁眉不展,希望知道她的事情之後可以幫到她。”
“我原來聽她和我提起過,說她還有一個弟弟,在幾年前走失了,她一直爲此事怪罪自己,說要不是她照顧不周,弟弟就不會走失。再者說她本身『性』格就有些沉默寡言,不太喜歡和人溝通交流,不過她的心卻是很善良的,這點我可以保證!”
“我能夠看得出來,你知道她和她弟弟是什麼時候分開的嗎?她的弟弟有沒有什麼特徵,也好我們幫她尋找。
張玉清蹙着眉頭在腦海裡搜索着藍紫粒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半響之後回答道:“特徵嗎,好像說是後背有一塊胎記,說到分開的日子也就是前兩三年吧,那時候**特別厲害,大帥也還沒有如今的傲人成績。再就是,據說他們姐弟兩個長得挺像的,可是這幾年過去,如果她的弟弟還活着,那也長大了,人的樣貌是會變的,誰又能知道如今是不是還和她長得相似?”
我遠遠望着藍玉的背影,喃喃道:“或許會找到的!”
原本快馬一日就可以走到的路程,有了我們這羣女眷的羈絆,走走停停,竟也是走了三日。馬車停到應天的城牆邊上,藍玉向守城侍衛出示了腰牌,守城侍衛便將大門放下來,容我們順利的通過了護城河。灰『色』的牆磚,阻隔了外面與城內,不知道城內的境況如何,卻知道自己身上的擔子又多了一分。
夫君騎着高馬早已在門內等候,看着他笑意盈盈彷彿很輕鬆的樣子,但是當我看到他手中的玄鐵寶劍時我就知道,應天如今已經時刻準備作戰。而與此同時我也看到他身旁的徐達和常遇春。看來,一場生死大戰已經不可避免,我們將與這座城市共存亡。
夫君將我引到住宿的地方,這裡還保留着上個朝代官員的風格,戰爭時期,能存活下來就不錯了,我也無心去關心,便由着這裡的一切保留原有的狀態。上次藍紫粒的事情我也頗有留心,若藍玉真是他失散的弟弟,能幫他們在這『亂』世中認回彼此,即便城破人亡,也不會留有遺憾。
儘管夫君一再的安慰我這一切都不會如我擔心的那般糟糕,可我依舊決定未雨綢繆。眼看冬日將至,軍費不足,將士們連冬衣都沒有,如何可以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想我那時爲夫君做了棉衣,如今也可以爲將士們來做。可是以我一人的能力做不來這麼多棉衣,而且置辦材料也需花費不少的費用。爲今之計只有結合衆人的力量方可將此事完成。
我命人將衆女眷招到我的寢室中,衆女眷應邀前來,紛紛侍立一旁,聽候我的吩咐。我冷峻着臉將衆人橫掃了一遍,她們見我臉『色』如此凝重,神情也變得重視起來。
看到氣氛達到了我理想中的效果,我便開始說道:“今日我將大家找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和大家商量。大家應該都知道我們如今的情況,張士誠在一旁虎視眈眈,雖沒有確切的行動卻在暗地裡與陳友諒勾結,想要來個坐山觀虎鬥之後就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陳友諒的實力我不說大家也應該都有聽說,他這個人足智多謀,常常不按照常理出牌,他下一步的打算沒有人能夠猜得出來,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應天是他的囊中物。他素來以心黑手辣而著稱,對於親身經歷過的我來說是再清楚不過了。”
說罷,我將自己依舊包裹着的手舉起來向她們示意,爲了能夠達到更好的效果我將一隻手上所纏的素帛拆下來,黝黑的手指『露』了出來,大家見到此狀況,面上皆『露』出恐懼之『色』,繼而紛紛竊竊私語。
“大家看到了吧,這就是陳友諒對我施行了拶子刑法,我的手幾乎就要廢掉。雖然有湯副帥的全力救治,但是會不會痊癒會不會留下後遺症,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城破則人亡,但也許會做了別人的俘虜。雖說敵軍或許不會殺了俘虜,但是他們可以折磨俘虜,有些時候,會讓你生不如死!”
張玉清適時的理解了我的意思,便先開口道:“夫人,城在則人在,城破則人亡,我們絕不苟活!若是能幫到什麼忙,還請夫人告知,我等定然義不容辭!”
說罷,她迴轉身,對身後的女眷說道:“大家可願意與應天共存亡?可願意爲守住應天盡一份力?”
早張玉清的言辭煽動下,衆人紛紛開口:“夫人,我們定會守住應天!只要是能用到我們的地方,就請夫人儘管開口!”
我將自己隨身攜帶的錦囊拿出,將裡面的一些細碎銀子掏出來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這是我成親時的嫁妝,本就不多,又用了一些,如今只剩下這些細碎,留在身上也沒有多大的用處。馬上就要入冬,然而將士們卻連一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如何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我們作爲他們的嫡系親屬是不是應該爲他們做些什麼?”
衆人一陣沉默,看到桌上擺放着的細碎蹙着眉頭。看着她們一直不開口不行動,我心中頗有些着急,正在想接下來要怎樣做的時候,沒想到藍紫粒第一個站了出來,她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緩緩說道:“這是我瞞着我的夫君偷偷留下來的,本想若是找到了弟弟就留給他當做他以後娶妻的費用,若是今生無緣再相見,我就用這些錢爲他立一個碑,以示紀念。今日聽了夫人所言,我心中甚爲感慨,沒有大家怎麼會有小家,在這樣的環境下,個人的情感也已經無足輕重,我願意將這些捐贈出來,給守城的將士們做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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