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老城隍廟,已經許久沒有人來過了。門宇也已經破敗了,朱漆剝落了一地,已經看不出來他本來的顏色了。
一北原本還乖乖的跟在我的身後,手裡拿着幾個新鮮熱乎的大肉包子。進來後叫了幾聲沒有人迴應,他有些亂了手腳。
抱着包子朝着他姐姐住的地方小跑了過去,屋子裡亂糟糟的一片。門口散落着幾件破財的衣服,冷二見到面前的景象把頭別了過去。
一具女人的胴體毫無遮攔的暴露再了我們的面前,一北手裡的包子掉了地方。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瞭。
“冷二還請你帶着清歡先出去,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清歡年歲尚小,讓她見到了這樣噁心的事情,不利於她以後的成長。
冷二將清歡給帶走之後,還特意把門給帶了起來。廟頂的早就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了,外面的光穿過洞口撒在了地上。
現在是盛夏,我也只是在身上套了件紗衣外套。索性脫了下來,蓋在了女人的身上。
一北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任由我把衣服蓋在女人的身上。她身上滿是紅痕,在某些特殊的地方,還讓人給掐出了一塊塊的青紫來。
這裡是破廟,難免會有些流浪漢。像女人這種情況,若不是還我一北找過來,恐怕腐爛了,也不見得有人能夠發現。
就算髮現了又能夠怎樣,她無親無故。施暴之人,早就已經無影無蹤了。官府總能找到說辭來推脫,最後無疾而終。
“你說,如果我早來一步的話。會不會姐姐就不會發生這些了,會不會姐姐還是活着的。”
一北單薄的身體,孤零零的匯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她女人的頭,搬到自己的腿上放着。突然的開口,問着柳慕月。
“若是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能預料的話,我柳家也不會一家上下幾百口人,一夜之間讓人滿門屠殺。”
一北以爲眼前的這位姐姐,身邊有侍衛跟着,行走有丫頭伺候着,定是過的頂頂的幸福,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滿門被屠殺。
“你想要給你姐姐報仇嗎?”柳慕月從草地上站了起來,人都已經死了,再多的感懷也是多做無用之工。
現在正是在盛夏時節,一北卻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徹骨的冰冷。一條鮮活的生命,才一日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具死屍。
姐姐身上留下的傷痕,無一不在告訴他,姐姐曾經都經歷過了些什麼。
一北咬牙切齒的說到:“做鬼,我都不會放過那個的。”
柳慕月知道一北是個可用的人才,於是便答應了他。“你從今日起,就要想着怎麼讓自己成爲整個京都最一流的殺手。外面的冷二是五皇子身邊的守衛,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他教會你所有東西。”
一北將腿從姐姐的屍體下抽了出來,跪在了柳慕月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這上面水上都鋪着稻草,可下面卻是實打實的青磚。
三個響頭之後,一北的額頭上已經有血珠子滲了出來。這是他應該的,人若無羞恥,鬥米恩升米仇,那這人也就沒有什麼大出息了。
“你今日的所作所爲我都受的起,我助你不只是因爲可憐。若真說可憐,你未必就比我慘。我既然有心栽培你,你便我爲我出生入死,就會沒有自由,你當真願意嗎?”
有些醜話要說到前頭,柳慕月生性慵懶,最厭煩這種扯皮耍賴之事。
“一北願爲小姐,犬馬效忠。”
清歡在門外不停的轉來轉去,剛纔那副情景誰心裡都有個數。一北才這麼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從這個砍跨過去。小姐跟死人待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吱呀一聲,門被人送裡面拉開了。清歡見是自家小姐,纔算放下心來。
“小姐,您可算是出來了。一北,你,你且節哀。”清歡只比一北大上幾歲,也不知該怎的去安慰他。
“一北拜見師傅!”
柳慕月一個沒有注意,一北已經跪到冷二的面前了。柳慕月沒轍的搖了搖頭,這孩子也忒心急了,這脾性還得再好好磨磨才行。
冷二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一腳就把一北給踹飛了。“誰是你的師傅,我是皇子身邊的侍衛,斷沒有在外收徒的規矩。”
柳慕月一臉平淡的站在一邊,冷二就知道這注意多半又是這個柳家三小姐出的。
“冷侍衛我知道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這是我同意你留下來的唯一一個條件。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去求習泫他總能答應派個人來。”
讓他堂堂一個皇子侍衛跟在個沒名沒分的落魄小姐身邊,也難過他會置氣。就是柳慕月也替他覺得有所不甘。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如果不能爲自己所用的話,還將他留在身邊做什麼。
“師傅!”剛纔那一腳是朝着一北心窩子踢上去的,他疼的身上冷汗津津了。冷二一看,這小子也算有個骨氣。
反正答應了也不代表就一定會把人給教好了,到時候隨便糊弄糊弄。柳慕月這個外行的,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這師雖然拜了,一北的姐姐也需要找個地方安葬。得虧習泫讓冷二跟自己過來了,不然想要找塊地把人給埋了,還真不容易。
屍體已經開始腐敗了,仵作說建議人還是儘快埋了吧。不然隔天,說不定就有老鼠來啃噬屍體了,一北一聽,語氣裡帶着了哭腔。
卻始終忍着沒有哭下來,冷二看在眼裡瞧在心裡,不免又對他高看了幾分。
“柳小姐,這麼晚了。墳地路途甚遠,來回顛婆你還是回客棧休息吧。”
“你以後叫我名字吧,論官位品級,我應是叫你一聲大人才對。”
棺材就在身後,柳慕月跟着一北他們坐在了牛車上,卻讓清歡留在了客棧裡。冷二搞不明白,她怎麼對手下比對自己還要好。
“一北一個孩子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一堆枯骨,哪有活人來的可怕。”
人死了便睡着了,從此不用顧及世上的種種束縛。柳慕月甚至時而想起覺得活着,更想是對人的一種磨難。
夜幕逐漸暗淡了下來,起了陣風將空氣中的燥熱吹散了些許。瀲灩河上船隻來往不斷,花坊上的燈籠也一一的點上了,窮苦的百姓爲了省下些蠟燭錢,早就已經沉沉的睡過去了。
“到了!”這塊地是習泫的,一早就讓人把墓穴給安排好了。棺材挑的也是店裡老闆留用最好的那塊,沒有過多的禮數。
一北替她添了第一把土,在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再抓了把土裝到白日裡向我討的香囊袋子裡,喃喃自語到。
“姐姐,你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弟弟一路順風,弟弟他日必會爲了報了這深仇大恨。”
回到客棧之後,清歡見一北額頭上的傷口裡全部都是泥巴。罵罵咧咧的帶着他下去收拾了收拾,既然一北認了冷二做師傅就讓他們師徒二人住在一起,也好好培養他們的默契。
“清歡替我去瞧瞧,瀲灩河上最大的那艘花坊上的燈可亮了。”
那是整個京都最大的花坊,其他的花坊雖然打着歌舞表演的名頭,可絕大多數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買賣。
唯獨那萬象蓮與衆不同,這裡的生意是針對男人女人各種人羣。坊間傳說應該是宮裡的哪位建起來的,但具體是哪位也沒有人清楚。
“亮了,小姐外頭還放起了煙火呢。您快要看看,我只有在除夕夜的時候,才見過煙火呢。”
清歡語氣裡甚是興奮,在瀲灩河上最不值錢的煙火,卻是她一年才能見上一次的。
“你想不想去那艘船上玩玩?”柳慕月一早就準備好了要去哪裡,只是上一北的事情耽誤了不少時間。
如今得了空了,是時候該去找找那人了。柳慕月換好了衣服移步窗簾,這裡是客棧最高層,外面雕着精緻的百鳥長凰。
一來看着好看,二是則是爲了女客的安全着想。
外面的煙火接二連三,又以萬象蓮的煙火最爲絢麗。頂層的燈光是亮着的,看來他還在那裡。
清歡本就是在貪玩的年紀,一聽要帶她出去。麻利的換好了衣服,柳慕月丟了個錢袋到她手裡。
摸起來鼓鼓的,顛起來卻沒有什麼重量。清歡只當應該是小姐給她帶的零花的瑣碎銀子。
收拾了一番之後,主僕兩個就出門了。一北是個固執的人,冷二沒有守在門口,想必現在正被一北纏的脫不了身呢。
“小姐,你想吃糖葫蘆呢。”清歡嚥着口水說到,小姐吃剩了,自己就能嚐到兩口了。
柳慕月喚住了小販,從竹籤上抽了一根下了。丟了兩文錢給他。
“來,吃吧。想吃什麼就自己買,不用樣樣都要過問我,你家小姐我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
清歡接過糖葫蘆,撕開外面的糖紙舔了一口。嗚嗚的哭了起來,“小姐,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