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芳鄰

之後的路程十分平順,景平三十五年十月二十六日,在船上待了兩個多月的姚玉知一行人抵達衢山島,並在位於衢山島北面的涼峙村姚家舊居安頓了下來。

涼峙村面臨黃澤洋,水清沙白,浪平流緩,四周環翠,環境優美,全村房子依山面海而建,民風淳樸,跟東北蒼洲的混亂比起來,這裡顯然是個適合隱居避世的好地方。

當天下午,姚玉知他們的船才一靠近涼峙村附近的海岸,立刻就有涼峙村的漁民靠過來探問。

來人是姚玉知和鄧秦氏的舊識——姚家的左鄰季家老爹,以及他的兩個兒子季廣海和季廣河。

在跟任子賢去東北蒼洲尋醫問藥之前,姚玉知和任子賢一直跟着姚玉知的爹,也就是任子賢的師傅姚拾遺居住在涼峙村,而鄧秦氏當時則是伺候姚玉知的小丫鬟。

姚家老爹雖是凡人眼裡的仙人(也就是修仙者),但他卻從未自覺高人一等,就算是對待衢山島的平民百姓,他也一樣十分禮貌、友好。

再加上衢山島原本就是仙島,只是若干年前這裡的靈脈告罄,生活在此處的修仙者家族這纔不得不另尋洞天福地搬走。

由於他們並沒有帶走全部族人,所以這島上如今生活着的凡人有一大半都是修仙者的後裔,他們對待修仙者雖然同樣畢恭畢敬,但比起普通人來到底少了些因爲無知而生出的盲目畏懼。

姚家在此落戶二十餘年,家中衆人雖然深居簡出,但卻因爲屢次施恩涼峙村百姓而非常有人望,尤其作爲他們一家左鄰右舍的季家跟王家,因爲接觸比較多,三家人的關係更是尤其好。

也因此,季家老爹一直都把姚玉知當成自己的閨女疼,此時乍見了風塵僕僕、一臉憔悴的姚玉知,季家父子立刻不淡定了。

季家老爹示意兩個兒子將自家的船靠到岸邊,然後這父子三人魚也不打了,他們一邊給船下錨,一邊開口問候姚玉知主僕。

說話的人是季家老爹,他黑瘦的臉龐上滿是對姚玉知等人的擔憂,“玉丫頭、小芸香,你倆咋突然回來了?”

姚玉知和鄧秦氏看到熟悉的人同樣也很激動,姚玉知強忍着心裡的酸楚跟季家老爹寒暄,“季叔、大哥、二哥,好久不見。我們......最近蒼洲大亂,我們在那邊待不下去了,所以就回來了。”

她並沒有提起鄧喜斌聽回來的任子賢的“死訊”,私心裡,她根本不想承認這個消息。

那份固執就像只要她不承認,這個消息就不會成真一樣。

季家老爹人老成精,幾乎立刻就猜出了事情必然不像姚玉知說的那麼簡單,不過他並沒有多嘴的去戳姚玉知的心窩子,幫着鄧喜斌給他們乘坐的輕型帆船下了錨後,季家老爹又帶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幫姚玉知等人拿東西。

姚玉知將鄧喜斌和自己的兒女介紹給季家人,任瀚珺和任瀚棠都很有禮貌的喊爺爺、伯伯。

讓白澤惠感動的是,姚玉知在介紹她時說的並不是“我撿來的孩子”或者“我收養的孩子”,她說的是:“這是我小閨女,還沒滿百天呢。”

季家老爹和他兩個兒子都沒去過東北蒼洲,所以他們也不清楚如果白澤惠真是姚玉知生的,那麼姚玉知肯定是還沒滿月子就開始帶着孩子逃難了。

這也正是姚玉知希望的。

在衢山島,只有他們一家知道白澤惠是收養的,而他們顯然都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那麼姚玉知就要在一開始確立白澤惠任家小女兒的地位,讓別人不能因爲她養女的身份對她有所輕視或者怠慢。

季家老爹到這個時候已經確定了任子賢是不在船上的,他們有心問一問任子賢的情況,可卻又怕一個不小心揭開姚玉知的傷口。

畢竟,若是任子賢真的如他們猜測的那樣出了什麼事,最難過的人毫無疑問就是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之後又與他夫妻情深的姚玉知。

季家的男人們雖然口拙,但卻個個都是善良心軟、做事有分寸的。

“你們家的宅子雖然很久沒人住,但你嬸兒跟你小妹子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打掃打掃。”季家老爹一邊幹活兒一邊跟姚玉知絮叨,“你王家嬸子也一樣,所以我估摸着你們應該立等就能住。”

姚玉知聽了心中一暖,她紅着眼圈“嗯”了一聲,“等安頓下來,我再好好謝謝大家夥兒。”

季家老爹“嗨”了一聲,“幾年不見,你這孩子咋還客氣上了?叔跟你說這個,只是想讓你安安心心的回家,可沒啥別的意思。”

姚玉知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我知道,叔,我也不能往那不好裡想您。我就是......就是高興,高興終於回了咱衢山島。”

說到最後,她差點兒一個沒控制好,在季家人面前哭出聲。

季家老爹看得心酸,他打發了跑出來看熱鬧的大孫子季天文回家去通知老妻伍氏。

之後,他又拎着船上剩下的大半袋白麪、小半袋大米,把姚玉知等人送到了姚家舊居門前。

和他一起的還有搬着酒罈子、挎着大包袱的季廣海和季廣河,兩人跟鄧喜斌搶着搬東西,最終三個人身上全都掛滿了大小不一的各種包袱,反倒是姚玉知和鄧秦氏只每人拿了小小的兩個。

得到消息的季伍氏很快就帶着自己的小閨女季淑英、大兒媳季胡氏匆匆出了自家院子——她的二兒媳季白氏因爲要照看家裡不足五歲的小蘿蔔頭,被她留在了家裡看家。

“玉丫頭!”雖然姚玉知離開衢山島的這些年變了很多,但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季伍氏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用一種與她如今的年紀極不符合的迅捷大步流星的奔向姚玉知,然後下一刻她又發現了站在姚玉知身後半步遠處的鄧秦氏,“小芸香!”

姚玉知和鄧秦氏一起含着熱淚喊了一聲“嬸子”,季伍氏被她們的憔悴清瘦、淚眼朦朧搞得滿心都是不捨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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