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琉璃碎

離開狹明村已過去三日,這三日裡,靜悠閣很安靜,而梵香樓卻陸續有陌生人出入。

好比昨天,翕緣瞥見聶笙押着一個人出現,那人像極當年的算命師。問過安涼方知,此人原是宸的手下,後來投靠顏礡彰,負責在民間散播謠言,說她佟翕緣是亂世妖姬。現在被捉住了,可想會有什麼下場。

至於今天,婧嬤嬤的眼線也捎來消息,駐紮在瑞晟邊境的軍隊已經入城了,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準備攻佔皇宮。

宸是請君入甕,必然他安置在顏礡彰身邊的眼線也給了確切的情報,只是顏礡彰那般陰險狡詐之人,會乖乖落網嗎?翕緣是靜觀其變。

也許明天一切就結束了,然後他們也回宮,回到那個戰場上,這一次翕緣不會逆來順受了。

話說回來,琉璃自從發生那種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了,這幾日更是魂不守舍。

爲了讓她高興,翕緣讓掌櫃的買了好多冰糖葫蘆和糖炒栗子,當她來到琉璃房間時,卻發現她沒了蹤影。

隨後找遍了整個梵香樓都沒找着,甚至沒有人看到她出去,害得翕緣是忐忑不安至極。

“婧嬤嬤,您一直跟小璃在一起,她到底上哪去了?”

婧舒疑惑道“這還真沒注意呢”

翕緣不信,那炯炯的目光直盯得人很不舒服“您一定知道”

婧舒一頓,稍稍的心虛都被她看出來,這孩子實在聰明,她究竟還知道多少事呢?伴着惋惜,婧舒如實道來“琉璃她離開了,以後都不會回來”

手裡的東西瞬間掉落,儘管有準備,心還是猛地一顫“她去哪了?爲何要離開?”

只見婧舒愁眉緊鎖的回答“翕兒,琉璃是不能繼續留在你身邊的,她患上了溫疫,最可惡的還是那個強暴她的混蛋…”

震驚,窒息,強烈的心痛襲捲而來,翕緣失神了,怎麼會這樣?那個人是衝着自己來的,琉璃卻替她承受了一切惡果。

“她在哪…”聲音微微顫抖

“翕兒,不能去找她,會傳染的…”

“她在哪?”重複着一樣的話語

婧舒忽然被她嚇到了,事實上琉璃還沒有嚴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只是她擔心翕緣知道即使琉璃身患絕症也會不離不棄,她不能冒這個險,萬一傳染給翕緣就糟了。

“婧嬤嬤…”翕緣驀地跪下“求你告訴翕兒…”

這一幕恰好被走來的宸等人看到,什麼情況?堂堂瑞晟皇后竟然跪在地上?

宸眉頭一擰,隱隱察覺些許什麼,他大步上前將翕緣提起“注意你的身份”

掙脫宸的手掌,翕緣還是哀求的語氣“告訴我,琉璃在哪裡?她不能這樣…”隱忍着淚水,她努力不讓自己落淚

婧舒實在拗不過她,再不說沒準她就暴出什麼消息來“琉璃在後山…”然,當說出來時,她又後悔了,翕緣幾乎是飛奔着出去。

一時間,宸和聶笙安涼婧舒都尾隨,一路上聽婧舒說起原委,宸不禁替她憂心。

來到後山,尋了半天已近夕陽西下時,漫天的雲彩呈橘紅色,晚來燕雀成羣翱翔,風中飄蕩着各種草木的香氣。

直到發現懸崖邊上有座小木屋,翕緣還欣喜,沒準琉璃在,而那裡面卻空無一人。

聶笙對宸說道“皇上,我們不能耽誤時間…”

宸一直就沒有忘記大事,只是不放心“你們按我說的去做”

“是…”聶笙和安涼朝翕緣的方向望去,隨後倆人匆忙離開。

宸回頭,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甚心疼,她和琉璃那丫頭之間的情誼也曾深深震撼過自己,如今怕是心急如焚都不足以表達了。

走上前,寬大的手掌輕覆“別急,繼續找…”

翕緣回眸看了他一眼,這時候他竟然選擇陪在身邊,心下頓暖。

跟着他,越過小木屋又來到了另一片懸崖,婧舒緊隨,怎覺莫名心慌?

暮色彤雲輝映的崖邊,佇立着一抹倩影,烏黑靚麗的青絲垂墜,晚風亂衣衫,一層層漾起皺褶。

翕緣終於舒眉,是琉璃,她在。然,當她上前一步的時候琉璃卻喊道“別過來…”

“小璃,跟我回去,我會找最好的大夫爲你診治”翕緣試圖接近,晚風亂了彼此的衣裳

“小姐,對不起,原諒小璃,我不能回去,我清楚自己的情況…”忍着高燒與疼痛,琉璃儘量微笑的說

“什麼話?這是命令,我給你買了你愛吃的冰糖葫蘆和糖炒栗子,我們回去…”

話到這裡就被打斷“小姐,長這麼大小璃從來違揹你的意思,這次請讓我自己決定…”

翕緣示意旁邊的宸伺機接近並救下琉璃,她太靠近懸崖了,這讓她很不安。

琉璃怎看不穿她有這招,她衝宸喊道“都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只見她拿起火種

大家愕然,難怪風中隱約還飄着一股難聞的味道,原來她早已準備焚燒自己。

婧舒更是一顫,沒想到先前她問解決瘟疫最好的辦法是什麼,這丫頭竟然想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

“不要…小璃…”翕緣失控道

“小姐,小璃自知會令你傷心,我也不忍。好在小姐身邊還有個玲瓏,告訴她,我只是表面說討厭,其實心裡還是喜歡她的。還有小皇子,雖然好想看着他長大,好想聽他叫我一聲璃姑姑,可是…”淚水瀰漫,琉璃此時仍是面帶笑靨,恍一恍情緒後,她又說“此生能遇到小姐是我的幸福…”

“我不是你的小姐…”翕緣悲愴的回她

琉璃微顫,卻只是嫣然的聽下去。

“我不是你原來的小姐,小璃…真正的翕緣早就不存在了…你沒必要爲我犧牲那麼多…不值得…”

“我知道你不是原來的小姐…”琉璃溫柔的語氣,停了下繼續說道“可小璃仍然喜歡你,一切都值得,小姐,你和皇上還有小皇子一定要幸福知道嗎?”

不顧他們的勸說,琉璃手中的火種堅決點燃自己。

“不…”翕緣欲衝上前,就被婧舒和宸拉住,只因太遲,火一瞬間就燃遍全身

火光裡,琉璃伸展雙臂,她莞爾道“小姐,若有來世,小璃仍然願意當你的丫鬟。珍重,我會在天上保佑着你們…”話畢,伴着火焰,她縱身跳落懸崖。

翕緣只覺猶如晴天霹靂,胸口劇烈一痛,喉嚨卡住,連話也說不出來,然後便是昏天地暗昏闕過去。

“小姐,哈哈,快來追我呀,你怎麼慢吞吞的呢,一點也不像以前的小姐哦”跑在前面的琉璃嘻笑道,身後是大片向日葵,如她的笑臉燦爛

翕緣努力向前跨步,如論怎樣都追不上她,而且越來越遠“小璃,別走…”

一陣風吹,翕緣無法睜眼,等她睜開眼睛之後,面前竟是大片火海,那女子在火中舞蹈,笑中帶淚“小姐,若有來世,小璃仍然願意當你的丫鬟…”

“不,不要,小璃,回來啊”

冷汗直流,伴着尖叫,翕緣猛然清醒。

“小姐…”玲瓏聞言而來,握着她的手虛寒問暖

翕緣這才發現,剛纔是夢,若一切都是夢該有多好啊。

淚水悄然滑落,心好痛好痛,琉璃,可憐的琉璃…

“不哭…小姐…琉璃也不想見到您這樣…”玲瓏抱着翕緣安慰,實際上她也難過得要死,琉璃怎麼能離開啊。

“小璃是因我而死的,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娘是,小璃也是…”

“別傷心小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千萬別責怪自己,想想小皇子…”玲瓏放開她,然後從一旁的宛春手裡接過小黎鶴“小姐,看看小皇子,他一直在找您”

“鶴兒…”翕緣抱起小黎鶴,依舊傷心欲絕。

玲瓏抹着淚花,昨天皇上連夜帶着小姐回來,沒想到這趟出門竟然失去了琉璃,讓她痛心的莫過於最後琉璃還說她喜歡自己。十多年的情誼,十多年的姐妹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如何不心傷?

宛春面不改色的在旁觀望,嘴角卻忍不住微揚,這倒是個意外的收穫啊。

不知過了多久,黎鶴在翕緣懷裡安睡,她也收起悲傷的情愫,冷然一問“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皇上帶小姐回宮的,而且寸步不離守着,早上才離開…”

“宮裡情況如何?”照理說也該有結果了

“駐紮在瑞晟邊境的軍隊一進城就被聶將軍和安將軍截住,只是那隊伍裡並沒有候爺,主帥承認一切是他所爲,與候爺無關”玲瓏忿忿不平,他真夠狡猾,這都躲過

“呵,顏礴彰必然事先收到消息,否則不會臨陣脫逃,如此他是躲過一劫了。但,畢竟是他的軍隊,他也難辭其咎”翕緣早就預到有會這樣的結果,或許宸也能預見,只是他爲了自己失去了這刨根究底的大好機會。

“小姐分析得極對,皇上已轍了他候爺的爵位,併發配到偏遠的地方,至少幾年內他沒有機會翻身。奴婢聽說,冉妃此次功不可沒”

冉朵而,呵!翕緣清冷一笑,這女人倒是坐享其成,傷害琉璃的人必然要自食其果。

“玲瓏,晚點設宴,把皇上和蘭妃冉妃一併請過來”

“諾,奴婢這就去”雖然不清楚她想做什麼,玲瓏還是聽從吩咐

宛春忽然覺得有絲絲冷意凝聚,這樣的她還真有點可怕,難道她想反擊麼?

婧舒經過時剛好遇到玲瓏,知道了設宴一事,看來琉璃的死加快了翕緣復仇的步伐,如此甚好。

現下顏礴彰的事總算告一段落,接着就是與西涼國之戰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她坐山觀虎鬥即可。無論孰勝孰負,都有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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