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些話在電話裡不好說,所以吃過午飯之後,羅耀武去了一趟總參謀部。
“軍事情報局的報告我也看過了,聽說美日聯軍正在做進攻部署?”
羅耀武點了點頭,說道:“按照我的估計,美日聯軍將在一週之內發起進攻,我剛剛調整了我軍的防禦部署,準備在今天晚上召開戰前會議,明確各部隊的作戰任務,讓我軍儘快進入防禦狀態。”
“有多少把握?”
羅耀武遲疑了一下,說道:“劉總,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些事情。雖然現在還談不上能不能擊敗敵人,但是東北軍肯定會全力以赴。”
劉誠志苦笑了一下,說道:“還是爲三十八軍的事情?”
“劉總,你知道,現在不是一個集團軍的問題那麼簡單。”羅耀武拿起了劉誠志放在桌上的香菸。“美軍已經向東北戰場增派了四個主力師,加上新增的國民警衛隊師,美軍的總兵力超過了四十萬,而且幾乎全部部署在前線。這幾個月下來,日軍不但向前線增派了數十萬作戰部隊,還完成了編制調整工作。雖然日軍的總體戰鬥力仍然遠不如美軍,但是部署在前沿戰場上的六十多萬日軍,還有可能從後方抽調的近二十萬日軍仍然是個不小的威脅,甚至超過了美軍。”
“你的兵力也不少嘛,不是把第二十七集團軍調派給你了嗎?”
“可真正能打得並不多。”羅耀武苦笑了一下,說道,“第二十七集團軍就別說了,上個月我就去過兩趟,該集團軍的戰鬥力甚至比不上我從東北帶回來的新編集團軍,主要是官兵素質太差。”
劉誠志長出了口氣,知道羅耀武沒有說謊。
“實際上,就連第三十八集團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什麼意思?”
“不管怎麼說,第二十七集團軍的主要指揮官參加過臺海戰爭,有實戰經驗,就算基層官兵的素質不怎麼樣,也至少能夠在作戰行動上與其他部隊配合。打到現在,我軍所有主力集團軍中,只有第三十八集團軍沒有上過戰場,沒嘗過血的滋味。雖然我並不懷疑第三十八集團軍的素質,但是誰能相信,一支從沒上過戰場的軍隊能夠有好的表現?別忘了,第三十九集團軍初上戰場的時候,也暴露出了很多問題。在打了多次惡仗之後,第三十九集團軍纔有了現在的狀態。”
劉誠志點了點頭,等着羅耀武說下去。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軍的劣勢非常明顯。”羅耀武猛抽了兩口煙,纔將菸頭丟到了菸灰缸裡面。“即便算上第二十七集團軍,我手裡也只有七個主力集團軍,加上十來個戰鬥力稍強的新編集團軍,我們的主力部隊仍然遠遠低於美日聯軍。即便從總兵力上來看,除掉幾乎沒有戰鬥力的民兵,我們也遠遠低於美日聯軍。”
“你的意思是……”
“說實話,我對這場會戰的結果並不樂觀。”
劉誠志立即鎖緊了眉頭。“你是說,我們會再次失敗?”
“不管怎麼說,我會盡量將敵人當在北京城外,只是無法保證將敵人擋在關外。”羅耀武苦笑了一下,說道,“如果能夠堅持到七月份,隨着我軍的制空能力增強,我們就有希望扭轉戰局。只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美日聯軍全力進攻,我們很難在外圍防線上堅守上個月以上。”
“也就是說,得做好首都保衛戰的準備。”
羅耀武點了點頭,說道:“雖然說,到時候不管上面是否願意,都得把第三十八集團軍投入戰鬥,但是如果不能在此之前讓第三十八集團軍上場磨練,熟悉戰場環境,知道戰爭的殘酷性,到時候恐怕不會有好的結果。”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劉誠志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劉總,難道我們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劉誠志沒有開口,因爲他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羅耀武沉思了一陣,又說道:“在此之前,美軍一直沒有向東北戰場增兵。這幾個月下來,爲了進軍華北,美軍一口氣將東北戰場上的主力師增加了一倍,擺明了要趕在我軍大批新式裝備服役之前取得突破。上個月,美軍已經打通了進入渤海灣的航線,基本上解決了後勤保障方面的問題。按照我的估計,就算我們能夠在此次會戰中將敵人擋在北京城外,美日聯軍也會迅速發動下一輪進攻。”
“確實如此,軍事情報局已經收到消息,美國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結束這場戰爭。”
羅耀武愣了一下,因爲他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
“這份情報還沒有得到證實,但是可信度非常高。”劉誠志也點上了煙,說道,“如果沒有錯的話,美軍就得在第三季度之前打下北京。只有這樣,纔有可能在第三季度完成兵力轉移與部署,搶在年底之前打下南京。”
羅耀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劉誠志的意思。
按照美軍的戰爭目的,只有在打下北京與南京之後,纔有可能宣佈結束大規模戰爭,從而體面的撤出這場戰爭。
“如果沒有第三十八集團軍,你有沒有把握守住北京?”
“沒有第三十八集團軍?”羅耀武立即露出了驚訝神色。
劉誠志遲疑了一下,說道:“也許你還不知道,上面已經在考慮遷都了。”
“什麼!?”
“不是說上面對我軍守住北京沒有信心,而是我們不能冒這樣的險。”劉誠志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現在敵人就在城外,只要戰役打響,肯定會襲擊北京。誰也不能保證,美日聯軍在進攻的時候不會發起斬首行動。”
羅耀武笑了笑,沒做評論。
“遷都的事情,上面還沒有做出最終決定,所以你要保守這個秘密。”
“什麼時候公佈消息?”羅耀武拿起了第二根香菸。
劉誠志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會等太久,恐怕就這幾天。”
“這也太快了一點吧?”羅耀武猛抽了幾口煙,說道,“雖然理由上說得過去,但是遷都這樣的大事,肯定會對部隊的士氣造成影響。”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我不贊成遷都,至少不贊成在這個時候遷都。”
“你要知道,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情。”劉誠志嘆了口氣,說道,“在高層會議上,我也提出了類似的觀點,認爲不應該急於遷都,至少在敵人還沒有攻入北京之前,最高領導層留守北京能夠極大的鼓舞部隊士氣。問題是,我們是軍人,而不是政治家,無權在這上面做出評論。”
“能拖就拖,最好等到一兩個月之後。”
“不大可能。”
羅耀武皺起眉頭,朝劉誠志看了過去。
“這麼說吧,遷都工作已經開始了,而且由我親自負責前期部署。”
“劉總……”
“本來應該早點告訴你,只是你也知道,現在的情況……”
“你覺得,這對抗戰有幫助?”
劉誠志沒有開口,因爲他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羅耀武咬了咬牙,說道:“雖然我不該抱怨什麼,但是我必須爲數百完將士負責。我們的職責是保衛國家,可是我們也不想被人出賣。”
“沒人出賣你們。”
羅耀武苦笑了起來。“打算遷到哪?”
“先去西安,只是按照上面的意思,最後很有可能去成都。”
“成都?”
“這些事情我也說不清楚,現在只讓我負責把主要機關轉移到西安。只是前幾次高層會議上,對遷都問題的分歧很大,大部分領導都認爲西安不太安全,建議將成都設爲陪都。至於最終會不會去成都,現在還說不清楚。”
“三十八軍也要過去?”
劉誠志點了點頭,說道:“遷都工作正式開始之後,三十八軍將轉駐太原。如果最終決定遷都到成都的話,三十八軍還會前往重慶或者西安。”
羅耀武長出口氣,說道:“誰留守北京?”
“暫定由我留守。”
“你?”
“怎麼,不相信?”劉誠志苦笑了一下,說道,“是我主動要求留守的,只是上面還沒有討論這件事情。”
“還有變數?”
劉誠志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守住了北京,但是沒有解除北京受到的威脅,上面將在這邊成立一個軍政性質的指揮機構,統一負責軍政大事。目前看來,我是最合適的人選。如果沒有讓我留守的話,則有可能抽調另外一名戰區司令官過來。”
“什麼意思?”羅耀武皺起了眉頭。
“你應該知道。”劉誠志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雖然東北軍是抗戰主力,但是上面明顯不想讓你一個獨掌大權,肯定會有所權衡。”
羅耀武苦笑了起來,劉誠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當然,這些都還沒有一個定數。如果你能在這裡擋住敵人,甚至取得勝利的話,結果就會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管怎麼說,我們絕對不可能在數日之內取勝。”
劉誠志嘆了口氣,沒再開口。
羅耀武也沒多問,抽完第三根香菸,他就起身告辭了。
顯然,第三十八集團軍不可能由他指揮,而且高層的遷都決定,必然會對部隊的抗戰鬥志產生沉重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