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勢靠到他的肩頭上去，那微落的髮絲撩到他的頸間，鼻尖驀地串進屬於她獨特的馨香來————
來喜上了車來，車裡的軟座舒適得緊，本來就因爲喝了不少酒，這下一上了車，旁邊又有季衍，幾乎一下就想入睡，心裡纔是想着剛纔在趙公館裡聽到的東西，必須要立刻告訴季衍纔好。
晃了晃腦袋，她的口鼻裡呼出來的就是溫熱的空氣，撐着出了聲，“方纔我在趙四海的書房門外偷聽他們講話，雖然我沒有聽到他們今天最後一批貨出貨的時間，不過我知道他們要拉攏的人是日本人，還有巡捕房的林懷弦可能也是他們的人，不管怎麼樣，你們要小心。”
乍一聽到日本人三個字，季衍不自覺地接問下去，“知道他們拉攏的是誰嗎？”
腦袋已經開始發昏，來喜索性閉起眼睛上，輕輕呼了一口氣，“好像是泉石少佐……”
季衍往後靠了靠，微微沉思起來。
泉石少佐是日本人入駐大使館的代表，倘若跟蘇鼎套上了交情，事情就棘手了。雖然來喜晚上沒有聽到這批貨的出貨時間，不過眼下知道蘇鼎的後臺勢力是日本人，整件事就明朗多了，他纔是想再說什麼，耳邊輕輕了響起了呼吸聲。
季衍側過頭去，窗外一盞盞的路燈不斷閃過，來喜的臉忽明忽暗，眼窩下有深深的暗影，看來是累極了。
從來喜赴約，他的心就懸着，沒一刻消停，要知道這場硬仗不是女人之間勾心鬥角的小把戲，一不小心，蘇鼎會痛下殺手也不一定，也許他該慶幸來喜還是不懂這上海灘勢力的爭鬥有多麼黑暗，如果可以，他寧願她永遠也不要參與到這場鬥爭裡來，可倔強如她，怎麼肯輕易罷手。
他本來就是想接她回去，確定她沒有出事才安心，現下看着她熟睡的容顏，她溫熱的呼吸就在他耳邊輕輕拂過，那輕啓的晶瑩朱脣就在眼前……他的心像被一陣電流穿過，陣陣酥 麻。
她的睫毛很長，卷長而翹，輕輕抖着脆弱如風中殘葉，似乎是睡得極不安穩，她閉着眼睛都皺了眉頭，纔是一個顛簸，車子一震，她順勢靠到他的肩頭上去，那微落的髮絲撩到他的頸間，鼻尖驀地串進屬於她獨特的馨香來。
季衍轉過頭去，不自覺地擡手將她散落的髮絲勾好，也許是感覺到外界的打擾，她伸起手，微涼的指尖觸到他的掌心，然後自然垂下。
看起來是喝了不少的酒，纔會睡得這麼的熟，他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些許，竟然還有了淺淺的笑意，心跳忽然就快了起來。
她就躺在他的肩膀上，耳邊有她均勻的呼吸聲，鼻尖包圍的是她的體香，就連眼所觸及的，是她巴掌大的小臉，楚楚可人，朱脣輕啓，指尖微涼，無
不抨擊着他平靜堅硬的心。
這些年來，他風風雨雨，身邊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即使是所有上海男人的夢想翡翠，他都從來沒有動過心，唯一清楚記得的總是那雙明亮的眸子和真摯的笑意，但那也只是因爲一點恩情，老實說，半塊燒餅和一件破棉襖的恩情，不值得他如此對她，該還的，早在救她一命的時候就還請了，之所以這麼勾扯不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不願意去明白——
他喜歡上來喜了——
一直以來，他對所有事就習慣是防備，不管是遇上什麼人，他也不是毫無保留，怎麼樣也會給自己留條後路，那樣纔不容易被打倒，他知道，他若是喜歡上了來喜，來喜將會是他致命的弱點，這些年來他在上海灘謹慎行事，誰都知道他季衍是出了名的清冷狠絕，卻對來喜獨獨狠絕不起來。
偏偏這個女人，她的心裡只有仇恨……還有李安遠，她心心念唸的李安遠……
其實來喜不喜歡他，是正常的，畢竟他是堂堂青幫的二當家，所要面對的是上海灘不停的明爭暗鬥，他習慣了冷漠待人，他的手一覆，轉眼間可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他槍下的人名無數，他的手上是濃濃的血腥味，所以，來喜怎麼會喜歡他……
他沒有參與她的過往，她的心已經被一個叫李安遠的人佔據，來喜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堂堂季衍，也會對一個女人束手無策到這個地步……
“二爺，到了。”方竣停下車來，出聲打破沉默。
季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猶豫了半會，伸出手去將來喜扶開，她被驚擾，微微蒙起雙眼，眯出一條縫來看人，而後又睡過去。
“明珠，到了。”季衍喚她。
她睡得很沉，根本沒有應他，無奈之下他只好先下了車，打開另外一邊的車門，將來喜攔腰抱起，從車裡抱了出來。
“二爺。”方竣稍稍有些驚訝，他跟在季衍身邊這麼久，哪裡見過他這麼輕手輕腳抱着一個女人，還生怕弄醒了她一樣，看來這季明珠……對季衍的影響已經超出他的想象了……
這樣是好是不好，他說不出來。
那天聽季衍說完那些話，他有些懂，但是又不能完全懂，只是他偶爾也會發現，在面對着季明珠的季衍，是最真實的，相比這麼些年的冷漠無情，要有人性多了，只是在這個步步驚險的大上海，有時候有人性，並不是一件好事……
來喜的身子很輕，季衍抱在手上，幾乎要感覺不到她的重量，手臂之上磕到的都是骨頭，待到上了三樓，方竣已經敲開了門，啊九一看這陣仗不禁嚇了一跳，“小姐怎麼了？”
爲了制止住啊九的大驚小怪，方竣及時出聲解
釋，“她只是喝多了而已……”
啊九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利落地下去準備醒酒茶和熱毛巾，方竣也隨之跟了上去。
季衍抱着來喜進了房間，將她攤上了牀，纔是想要抽身，她的小手卻不知道是從哪裡冒了出來，一下就揪住了他的衣領，“別走……別走……”她輕聲仿若夢囈，即使是知道她喝了酒，季衍還是忍不住一震。
他反握住她柔軟的手掌，令她安了安心，這才動手去幫她脫鞋子脫披肩，要是以前有人跟他說，他季衍也有一天會服侍一個醉酒的女人，那他肯定會回一句，肯定是天塌下來了，如今天沒有塌，他果真在服侍一個醉酒的女人。
待到一切都整理好了，季衍正想起身離開，原本躺在牀上熟睡的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他一頓，回過頭來，卻見牀上那人已經睜開了雙眼，正看着他。
“別走……”她出了聲，聲音很低，卻還是一字一句地打進季衍的心裡去。
季衍低下頭來，這纔是發現她的眼空洞地沒有焦距，根本不是清醒的狀態，她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垂下眼來，脣上忽然一軟，她的手勾上他的脖子，就這樣毫無預防地吻住他，季衍像是被定身住，驚得瞪大眼睛，他伸開手去想要推開，來喜的力氣大得驚人，不依不饒，死死地磕住他的脣，一刻不肯鬆開。
季衍閉了眼睛，只覺得喉嚨一熱，傾身回吻住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抱緊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很軟，靠在他的懷裡一暖，他的身子一顫，深深的慾望一下鋪天卷地地襲來，全身不可抑止地升起一種迫切的燥熱，他用力地加深這個吻，伸出舌探入她的口裡，她的舌頭小巧圓潤，帶着些許青澀，似乎有些嬌弱地無助，他的腦子裡渾沌一片，完全思考不了其他的東西，想要她的衝動就那麼清晰可見。
她是他喜歡的女人，是她主動引 誘他的，有什麼不可以，她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懷裡輕聲嬌 喘，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再怎麼君子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勾了手到來喜的背後，指尖滑過她細膩的肌膚，纔是正要動手去拉她的裙子，敲門聲不適時地響了起來，門外是啊九的聲音——“二爺，醒酒茶和毛巾我準備好了……”
季衍一僵，理智迅速回籠，一把推開來喜，來喜卻是朦朦朧朧地微眯起眼來，不一會又進入睡眠，彷彿剛纔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他的呼吸還帶着剛纔激情後的輕顫，直到順了氣息才低聲開了口，“進來吧。”
方纔他的確是太沖動了，對着一個醉酒的女人，不省人事的女人，她並不清醒，並不知道他是誰，他居然對她起了非分之想，心下一窒，他大步邁了步子離去。
（本章完）